“東家,你不不打算相認,要拖到什麼時候呢?”
女夥計端來茶盞,站在窗口處,馬車已經駛離第一樓,在前面轉角,消失不見了。
母子分離二十餘載,此刻不相認,還要等多久?東家失憶,她反倒鬆口氣,看她自己一人,撐起第一樓的生意,如行屍走肉,總覺得少點什麼。
喚醒記憶以後,又沉浸在無盡的痛苦之中,但好歹活的像個人,是人,都會有七情六慾。
蕭家早晚要沉冤得雪,慶幸的是,鎮北王是自己人,當年,鎮北王爲了蕭家,不惜抗旨不尊,逃離到北地,只可惜,就算一干人等做了努力,蕭家仍舊被逼入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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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身在高位之人,生性多疑,尤其是蕭老將軍驍勇善戰,蕭家軍上下齊心,軍威頗高,這些都是死忌,讓那人擔憂到夜不能寐。
最後,以通敵叛國之罪,將蕭家上下,幾百口滿門抄斬,嗷嗷待哺的孩子都不曾放過。
此乃血海深仇,二十多年,也該到了報仇的時候。
“再等等。”
婦人露出一絲苦笑,鎮北王要得手,蕭家平反在即,她不需要做什麼,只要耐心等待。
所幸,兒子蕭陵川爲她找的兒媳,她滿意,不是仇人之女,而是恩人之女啊!
漫長的二十年都等了,還差這點時日不成?
婦人想,自己也是有孫子的人,等一切真相大白,她就不需要蒙着面紗過活,把豆包接到府中帶着,含飴弄孫,讓那小兩口多出門走走。
不在家裡,就沒人和她搶孫子了!
婦人微笑,這個計策很好。
“您真是個好婆婆!”
女夥計笑着恭維一句,而後說起李海棠,“少夫人的性子啊,還真是仗義,您看到了吧,她身邊的那個,是夏氏的女兒,張家大小姐張如意。”
張家大小姐是過去的身份,因爲身份鬧出來事端,明日張崢要在張家祠堂門口,滴血認親。
一旦確定張如意是奸生,她將一落千丈,若是京都交好的夫人小姐們得到風聲,早就疏遠了。
而自家少夫人,不但不疏遠,還爲張如意出頭,眼巴巴地湊上去,這性子,真是直接到可愛。
“有其父必有其子,當初我能逃脫,多虧了鎮北王。”
夫人點頭微笑,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兒媳,做人要有人情味,若是自己的姐妹都不保護,那說明對人不真心。
這種人,一貫明身自保,靠不住的。
“海棠能翻天,沒關係,陵川自會護着她。”
蕭家的男人,個個頂天立地,她的夫君不在了,還有兒子。
婦人說這番話,只盼望二人能長長久久,而她自己,若不是以前性子太軟,怎麼能做個廢物?
她現在很後悔,當年沒有陪着自己夫君身邊,共同進退,相反被當成菟絲花,保護起來,他到死,還在想着,讓她活着。
婦人說着,不禁淚流滿。
女夥計嘆息一聲,不敢再提這個話題了。
爲了逗弄東家開心,說起自己打聽的消息,小豆包揚言,要娶十個媳婦。
“哈哈,蕭家可沒這個先例,若是我孫子喜歡,二十個也娶得起啊!”
婦人破涕爲笑,瞬間心情變好不少。
發生的一切,李海棠一無所知,此刻,她打了個呵欠,昏昏欲睡。
“海棠,這身衣裳,我真是好喜歡。”
張如意拿着一個小本子,認真記下女夥計的建議,而後對着小銅鏡,仔細地照鏡子。
以前看自己,總覺得哪裡彆扭,現在才發現,從此以後,她要按照自己想要的樣子活着。
“這麼想就對了。”
李海棠打了個呵欠,正了正身子,“又不是沒事做,流蘇之前給了我一些首飾和銀子,我送到黑市上,全部換成了銀票。”
流蘇這些錢,要開慈善堂,專門收留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還有孤寡的老人。
就算是做點好事,爲自己積累福德。
缺人手,一直沒開起來,而且,開慈善堂需要散財,不賺銀子,找不到合適可靠的人。
“我可以幫忙。”
張如意找到新目標,神采奕奕,張家,阮家,夏家,都不在她考慮的範圍之內。
她以爲自己要在大年初一徹夜無眠,結果卻沒有,她睡得很好。
張如意睡得香甜,李海棠卻睡不着了,瞪着眼睛,盯着紗帳頂,一隻手在蕭陵川身上按壓。
“娘子,當心玩火。”
蕭陵川啞着嗓子提醒,娘子的小手從裡衣進去。
這個動作讓他渾身上下滾燙,而又奇癢無比,可罪魁禍首仍不自知。
“夫君,你在京都,有多少朋友,特別是女子。”
李海棠還在溜號中,越想越古怪。如張如意所說,第一樓成衣難得,那些大年初一就來報道的夫人小姐們,親自現身說法,可這麼難得到的衣衫,她隨便挑選?
真不是她自作多情啊,新出來的全是孕婦裝,腰身和小腹處,做了加寬處理,穿着更舒適。
張如意因爲是她帶去的人,竟然同樣能帶走成衣,還得到女夥計的指點。
她又這麼招人稀罕,讓人愛屋及烏?
她身份上,的確不同,但不過,那個便宜老爹沒現身,正忙着鬥來鬥去,而同父異母的大哥玉非翎,在蠻族當着教主,還未曾回京,除此之外,她並不認識誰了。
“女子?婦人?從未打過交道。”
蕭陵川眼眸幽深,第一樓看似簡單,幕後的東家沒露過面,他上次帶着娘子前去,就察覺有一道目光,飽含深意。
這種深意,讓他芒刺在背,一會兒就受不了了。
“夫君,你可別誤會啊,我不是懷疑你與人有染。”
李海棠嘿嘿笑幾聲,野人夫君是什麼樣的人,她很清楚,對女子從來不假辭色,更不可能和誰太熟悉了。
而且,那人於她區別對待,總感覺是個親近的長輩。
蕭家滿門被屠,已經有二十年還多,怎麼可能留下誰呢?
第一樓的東家,擺明了對她偏愛,女夥計還暗示過,讓她多去兩次。
“對方沒有惡意。”
蕭陵川有個猜想,但是他搖搖頭,不太可能,怎麼可能呢?
既然對方沒有惡意,娘子有身孕,衣衫要經常更換,多去幾次也無妨,自家又不是買不起。幾套衣裳,就算是買下第一樓,只要李海棠喜歡,他都不會眨眼睛的,銀子好賺,就是娘子難得有特別喜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