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婆子是個善心人,大半輩子走過來,大風大浪經歷過,爲人豁達,見莊可一副又要暈死過去,心如死灰的模樣,誤以爲她是因爲小產而絕望,就勸道,“丫頭,你纔不過十幾歲,以後的日子長着呢。”
“嬤嬤……”
莊可虛弱地呼了一聲,眼淚順着眼角劃過。
大體,她就是這個命,是個災星,如果她爹孃還活着,那有多好,她就不會被賣到莊家,進到狼窩,纔是噩夢的開端。
她小心翼翼地,即便是被楊序強了,也不敢反抗。
反抗有用嗎?她早就髒了身子了!
初見,楊序正站在松鶴書院的山門下,手裡拿着一本書,而她撐着油紙傘,就走到他面前。
楊序見她,當即紅了臉,垂下頭,一臉不自在。
莊可知道,自己有幾分姿色,特別是利用莊木妹妹的身份,和他接近。她沒想到,有一日,她爲他的才情所動。
她甚至有奢望,如果真的能逃離這裡,逃離一切,那麼就好了。
很久以後,楊序看出她的反常,二人通過對詩,楊序知曉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但是,他不介意,他說,會娶她。
莊可等啊,盼啊,最後等到楊序的死訊。
那日,她清楚地記得,京都剛換了夏日的薄衫,又趕上陰雨天,她正在竈間裡做點心。
莊木勾着嘴角,悄無聲息地走進去,從後面,一把抱住她。
她死命地掙扎,拼盡全力反抗,甚至舉起案板上的菜刀,而莊木不爲所動,甚至冷笑道,“我來,是給你送個消息,你的情郎,被人殺死,而後又大卸八塊,是真正的八塊!”
“是不是,是不是你乾的?”
莊可抖了抖,汗毛都豎起來,她幾乎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楊序死了?怎麼可能?
他說,等考上舉人,就會帶着她逃離京都,遠走高飛,他……死了?
“是又如何,你有證據嗎?”
莊木眯了眯眼,對莊可的反應不以爲意,要說他多喜歡他,那也不是,而是,莊可是和他距離最近的人,自己人。
他把莊可當成自己人原因是,她親眼看見過他殺人。
既然她這麼瞭解他,這輩子就必須跟定他,不能逃離他的手掌心,不然的話,她和楊序在一起,把他的秘密說出去怎麼辦?
“你是惡魔!”
莊可撕心裂肺地大喊,而後渾身顫抖,陰雨天,她的腳底板也開始網上冒着寒意。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是最瞭解的。”
莊木沉下臉,警告莊可,楊序已經死了,若是她敢有什麼動作,破壞他的名聲,後果自己承受。
……
莊可閉眼上,不知怎的,又想起曾經的事來。
“唉,你爹孃沒的早,又沒個孃家依靠,只能靠自己,還得自己振作。”
井婆子拍了拍莊可的肩膀,人哪能沒有一點挫折,很多次,她也以爲日子過不下去,一心尋死,可後來柳暗花明,形勢逆轉,不到最後一刻,不能放棄希望。
“退一步說,你十一歲到莊家,和莊木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
井婆子絮叨,話不中聽,卻出於好意,“將來莊木考上舉人,進士,你就是官家夫人,所以啊,千萬要調養好,不能一次落下病根。”
話很含蓄,其中有深意。
將來莊木有出息,身邊不可能只有一個女子,還有各路鶯鶯燕燕。作爲他的小媳婦,就得調養好身子,趕緊誕下子嗣,即便是沒有孃家,也能在莊家立足,後面來的,才超不過她的地位。
莊可閉上眼,被子下面,上手握拳,指甲已經陷入到肉中。
她的腮幫子,跟着身體一起顫抖,可見她正承受巨大的痛苦。
“是不是太痛了?”
李海棠又扎入一根銀針,通過井婆子的話,她瞭解到來龍去脈。
莊可不是莊木的親妹子,而原本是莊家的丫鬟,沒有家人依靠。
看莊可對肚子裡孩子的厭惡,就知道不是楊序的骨肉,說不定,還真讓她蒙對了!
找到證據,指認兇手,還得從莊可這裡下手。
李海棠發覺,若案情如她所想,莊木用莊可肚子裡的孩子作爲要挾,這個孩子沒了的話,楊序爹孃很可能去大理寺告狀。
而莊可,作爲關鍵的證人,莊木怎麼會容忍證人活着?
莊可這般偷偷服用對胎兒不好的吃食,恐怕也做了魚死網破的打算。
她得知自己孩兒沒了,表情鬆一口氣,知道自己沒死,剩下的只有惶恐。
井婆子不瞭解真相,而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喋喋不休地勸解。
過了一會兒,院子裡傳來馬車的響動聲,隨後,有人道,“莊大哥,你讓我幫忙請的女醫,請來了!”
提到莊木,莊可瞪大眼睛,渾身顫抖個不停。
“哎呀,是女醫,別怕。”
井婆子又誤會了,笑道,“你看看,你夫君怕我請來的人不靠譜,又單獨請女醫過來給你看診,可不行諱疾忌醫啊!”
她說完,一臉歉意地看李海棠,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禮貌。
“無妨,這是人之常情。”
李海棠擺擺手,根本不當一回事。
身邊的五福氣鼓鼓地,真是太過分了,竟然侮辱自家夫人,夫人是北地聞名的李神醫,想要請李神醫診治,沒個幾千兩的銀子,好意思開口嗎?
若不是爲了案子,自家夫人也不會巴巴地過來了。
“正好找人看看,小娘子的身體必須好生將養,這次,是損失了元氣。”
李海棠聽見有人進門,正想站到一側,卻突然被莊可抓住了手!
不行,那人是莊木請來的人,一定是害她的,她不能死!
莊可突然恍然大悟,自己又犯了個大錯誤。她想着,自己帶着孩子一屍兩命,這樣楊序的爹孃會去大理寺告狀,可是她忘記一個事實,沒有人證,此案會不了了之!
“夫人,求您救我!”
莊可拉着李海棠,如抓住救命的稻草,就是不鬆手。井婆子正站在門口,視線都在新來的女醫身上,根本沒看到二人的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