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棠上了馬車,她打開窗,突然發覺自己很多想說的話沒有說。
“我表哥那性子,真不適合帶着小娃,他自己去麓山書院教書我不反對,但是小五子不能總留在山上……”
還有阮平之的親事,若是有合適的人選,還得讓他早日成家,另外,月荷棠的善後,鹿城的醫館,李海棠是個甩手掌櫃,不過郎中趙寶山也未必就靠譜,還是得有人監督他,不要太敗家纔是。
至於流蘇,還是得寬心,流蘇留下的一筆錢,李海棠是答應開慈善堂的,但是,她要離開邊城,恐怕只能一點點地行事。
但是她既然說了,就一定會做到。
“這些我都知道,我是你姐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安心吧!”
張如意自己嘮叨半天,反過來嫌棄李海棠嘮叨,擺了擺手攆人。
藍衣好不容易纔找到插話的機會,“海棠,我知道李家村後山那裡對你很重要,你放心,我會讓我夫君定期去整理。”
尤其夏日,草木瘋長,若是不及時清理,周圍的野草有一人多高,裡面還有各種蟲蛇之物,等李海棠回來,屋子都進不去了。
冬日大雪,屋頂也得及時地修繕,不然保不準就壓塌了。
“那就麻煩季秋多看顧一點,我們早晚還是要回來的。”
李海棠謝過藍衣,又讓豆包和藍衣家的胖小子告別。
娃太小,還不知道什麼是分離,胖小子咧着嘴,揮動胖乎乎地小手,就要抓豆包。
豆包趴在車窗,用手拍了拍胖小子的肩膀,又一種老大和小弟告別的感覺,那意思就是,“好好混,等我回來!”
本來離別傷感的情緒,被兩個小娃沖淡不少。
“一路平安。”
張如意輕輕地說一句,而後和藍衣默默地看車馬遠去,她轉過身,用手抹着眼淚,眼眶通紅。
上次她離開去京都,海棠也是這樣送她,但是二人沒有多傷感,因爲彼此都知道,用不了多久還會在見面,而此行分別,她有一種預感,短時間,她們真的見不到。
“時候不早,咱們也收拾一下,明早回家。”
盧元卿真的理解不了這種感情,又不是永遠見不到,至於這麼傷感?
只要不是天人永隔,就總有見面的時日。
他勸說兩句,反倒把張如意壓下去的眼淚,弄得和斷線珠子一般,想起當年白塔寺,和李海棠相遇的點點滴滴,頓時忍不住大哭。
好姐妹在身邊,遇見難處,總有個說話的人,現在距離遠,只能通過信件。
從北地到京都,一來一回,至少兩個月。寫信郵寄過去,她就開始眼巴巴地盼望,等着李海棠的回信。
“嘖嘖,你對你夫君我都沒這樣過。”
盧元卿就感覺胃裡泛酸,心裡不是滋味,女子成親,最親近的人應該是自己的男人吧?看看張如意,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
“你不就在我眼前嗎?”
張如意擼胳膊挽袖子就要動手,今兒這盧二愣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了,話不但多,而且不中聽。
她就要出手教訓,盧元卿見此,快速地跑到季秋身後,一副你打不着我的表情。
“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好說!”
見自家娘子來真格的,盧元卿感覺不妙,問題是,張如意這個人從來不按照常理出牌,很可能在別的上面,例如房事上磋磨他。
“少廢話,我又不是君子,我是你娘子!”
張如意皮笑肉不笑,拎着盧二愣子的袖子,直接回到春孃家的住所。
油燈下,她穿着中衣,桌上準備十幾種鞭子,這些鞭子看着嚇人,抽在身上並不疼,是爲增加趣味的。
盧元卿捂臉,是他嫌棄娘子沒文化,肚子沒墨水,結果張如意經常去書鋪,旁的本事沒學來,歪門邪道倒是不少。
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深覺自己不該找娘子麻煩,因爲這樣,倒黴的肯定是他。
“砰砰!”
入夜時分,街上安安靜靜的,卻傳來一陣急促地拍門的響聲。
季秋住的屋子離開大門近一些,他起身去開門,卻見一個老農打扮的人,踉蹌地往裡走。
門口停着一輛牛車,可見老農走了不遠的路。
張如意穿好衣衫,看到門前的人,也是愣住了。
大半夜的,家裡的佃戶找上門來,怕是有什麼事。
“夫……夫人,不好了!”
老農見到盧元卿和張如意,當即痛哭道,“咱們村子來了一羣山匪,搶奪東西,還……”
“山匪?”
張如意幾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用手捂着胸口,臉色發白,“怎麼樣了?”
東西丟了沒有大礙,主要是人是不是平安。家裡的村子廣她家的佃農就幾十戶人,只來個老農送信,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嗚嗚,死了十幾口人啊!”
老農到鹿城去走親戚,正好避過這場災禍,但是,他家裡的親戚,也有人沒命的。
盧元卿聽後,臉色蒼白,手心出了冷汗,他顫抖地問道,“大伯,那我娘……”
“你娘……老夫人沒了。”
老農一臉哀慼,他來不及處理家事,趕着天沒黑就出城送信,緊趕慢趕,半夜纔到邊城。
張如意身子晃了晃,差點栽倒,而盧元卿受不住這個刺激,先一步暈死過去。
場面亂作一團,季秋把盧元卿扶到屋裡,藍衣圍在張如意身邊,只見她捂着肚子,一臉痛苦,當即唬了一跳,“小姐,你咋了?”
“藍衣,我……肚子疼。”
張如意說着,額角見汗,好在春孃家旁邊就住着一個郎中,聽到響動聲,過來看一眼,給張如意號脈,也變了面色,“夫人這是動了胎氣!”
“什麼,胎氣?”
張如意驚呼一聲,她有身孕了嗎?什麼時候的事?
她這個人想來粗心,小日子也不準,這次推遲一段時日,她沒怎麼在意。
成親這麼久,肚子都沒動靜,所以她就放鬆心態,因爲李海棠提起過,越是着急越是難以受孕。但是,她仍舊懷疑自己聽錯了,爲啥她一點感覺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