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鋪的是光滑如鏡的金磚，承塵上繪着鮮豔的彩色繪飾，牆壁上高高掛着的聯三聚三鶴燈。
這只是白琳琅第一眼所察覺的物，而她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有點多了。
最上方的老夫人，還有兩側一眼看過去數不過來的女人……
白琳琅垂下眼簾，沒有好奇的多看，隨着白牧原的身後給屋裡幾人請安。
“跪下。”白牧原輕聲的提醒她。
白琳琅聞言，也乖巧的跪了下來。
“祖母！”
“她就是你說的被換了的孩子？”白老夫人氣色十分不錯，穿着石青色繡白玉蘭花的緞面小襖，頭上戴着銀絲狄髻，中間金鑲白玉觀音分心，頂上是應景的金牡丹嵌紅寶石挑心。
看上去就是一個極富貴的老太太。
“母親，這孩子被那惡僕掉換之後，可是吃了不少苦頭，所以母親以後可要多看顧幾分。”白牧原言辭隨意，臉上笑容真切。
白老夫人這一生五個孩子，從來最疼的就是小兒子和小女兒，小兒子在她身邊留的久，比起其他兒子，她也能多瞭解幾分。
見小兒子開口就是爲這個孫女說話，也就知道這個孫女頗得他的心思。
“這還不是你的糊塗！”半真半假的埋怨了一句，白老夫人才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
“今年多大了？叫什麼名字？”如果不是小兒子求情，她在接到香香的書信時，是不願意將這個養在鄉下的孫女接回來的。
一個養在鄉下的孩子接回來能有什麼用？只會給白家抹黑，讓白家沒面子。
但她畢竟有白家的血脈，所以按照早前的打算，她是想等孩子認回來之後，也不用帶回白家，只要養在莊子裡，往後當一般的親戚家的小姐嫁出去就行了。
可偏偏，這小兒子非要帶回白家，還要認祖歸宗。
認回來和認祖歸宗這完全是兩碼事，認回來，也不一定是白家小姐的身份。
但認祖歸宗上了族譜，肯定就是白家的小姐了。
所以她有心看看，這個在外面的孫女，是如何打動小兒子的。
“回祖母，我叫白琳琅，今年十三歲。”白琳琅垂着頭跪在地上，回答的聲音清脆響亮。
“識字嗎？”白老夫人對這個孫女的要求着實不高，雖然現在看着一身衣服穿着挺不錯的，但很可能過不了多久就被會被京都人知道，她白家多了草包孫女！
“識字。”白琳琅回道，察覺到金磚上的冰冷涼意順着衣服鑽到了肌膚裡，將半條腿都給凍麻木了。
“進過女學？”白老夫人挑眉問道。
“母親，琳琅雖然沒有進過女學，但是她天資聰慧，小時候跟着一個嬤嬤識字識禮，所以母親可別小瞧了你這個孫女！”白牧原神秘兮兮的笑道。
“看來三弟對這個女兒很滿意啊？”白大夫人笑着開口說道，目光若有若無的掃過白三夫人，也就是白牧原的正妻一眼。
“如果大嫂要有這個一個玲瓏剔透的女兒，大嫂也會歡喜的。”白牧原沒有遮掩，他就是十分看重這個女兒。
“不知道她跟你的嫡女比起來呢？”白二夫人開口湊個熱鬧。
“胡鬧！一個庶女如何跟嫡女相提並論？”白老夫人厲聲警告出口。
“是，母親，這是我嘴太快，該罰！”白二夫人有些尷尬，但她心理素質好啊，轉瞬自說自話的將這茬揭了過去。
京朝嫡庶之分十分嚴謹，庶就是庶，嫡就是嫡，兩者連相提並論的資格都沒有。
白老夫人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白琳琅，見她聽到這種話都沒有什麼反應，便道：“你可知嫡庶之分？”
“知道。”白琳琅說道。
“說說看。”白老夫人讓人給換了一盞茶，神色淡淡，就是沒有讓白琳琅起身的意思。
“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庶永遠都不能妄想取代嫡，擾亂正統。”白琳琅清清楚楚的說道。
“留在白家，你能守住本分嗎？”白老夫人問道。
“祖母，我能盡守本分，不會妄想不屬於我的。”白琳琅在路上就聽父親提過，祖母這個人最是嚴守嫡庶之分的人，或許她被記爲嫡女的最大阻礙就是來自於祖母。
這不，剛見面，什麼都還沒說呢，就警告她謹守庶女的本分。
“好，你既然這麼說，我暫且這麼信了，待哪一日，我要是發現你作妖作怪，可別怪我白家容不下你。”白老夫人把話說在前頭，也算是給她一個下馬威。
這也是看在小兒子的份上，不然以她的身份，何必管這個小小的庶孫女？
直接讓三兒媳婦直接管起來也就罷了。
但這孫女，小兒子既然看重，她就幫上一幫，只要她這兒認下了，三兒媳那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起來吧！”白老夫人總算開口讓她起來。
“謝謝祖母。”白琳琅被身邊的代天扶了起來。
代天神色不好，這特麼白家也太欺人太甚了，白琳琅被人調換十多年，在外吃了那麼多苦，回來了，反而還要吃這一通下馬威。
那一臉嫌棄當旁人的眼睛都是瞎子呢？
白琳琅趁着代天扶她的時候，捏了捏她的手，讓她放輕鬆，更是提醒她不要亂來。
白琳琅在一屋子生人裡站着也不侷促，反而看上去靜雅溫婉。
白老夫人看着心裡有幾分滿意，總算是有她白家的血脈，不至於太不成體統。
“擡起頭來！”白老夫人有興趣看看這個孫女的模樣是如何了，如果不是太差，日後好好調教，前途也不會差了。
白琳琅聞言，擡起頭來，剛要開口。
只聽上方“砰！”的一聲，瓷器落地開花的聲音。
白琳琅驚訝的看過去，只見旁邊幾個婦人都上前關心的詢問：“母親！你這是怎麼了？”
白老夫人卻不耐煩的揮手讓她們都退回去，朝着白琳琅招手，“你過來！”
白琳琅面上不解，帶着幾分疑惑的上前，其實在看到父親神色不動時，心裡就有了幾分猜測。
是因爲她的臉嗎？
長得像白家小姐白徽因？
據說是祖母最喜歡最寵愛的女兒？
如父親所說，她能否被被記爲嫡女，這個臉要出一份力的。
白老夫人，神色激動，雙眼目不轉睛的看着白琳琅的臉，那灼熱的目光似乎執意要將她看穿。
“牧原！她……她……”白老夫人平日裡緊繃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在這個孫女的臉上，她似乎看到小女兒徽因少女時期的影子。
“孩子！過來，讓祖母好好看看你，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白老夫人聲音柔和了何止一點點，這簡直讓周邊的人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