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桃捂着咕嘟咕嘟亂叫的肚子等待,很快就聽到司徒柳的腳步聲,她轉過頭去,只見司徒柳從幽暗深洞中走出來,肩上扛着一尾巨大的魚,她驚喜異常,嚥了口口水掙扎起來。
“吃的!吃的!”
司徒柳笑笑地看她一眼,一甩肩膀,將那尾魚扔在地上,蔣桃興致勃勃湊過去,藉着洞外的射進來的陽光,仔細看了看,嚇得差點沒跌坐在地。
那哪裡是一尾魚,與狹長魚尾相連的,分明是半個女人的身體,海帶一樣的長髮覆不住的那張臉,還保持着撲咬她時的猙獰……
蔣桃擡頭看司徒柳,嘴角抽搐。
“沒別的了麼?”
司徒柳雙手一攤,蹲身從那人魚上半身腹部處抽出一把劍。
“這破巖洞裡真沒什麼食物,就這個,還是因爲咬了你,被我一劍了結在此的。”
蔣桃麪皮亂顫,司徒柳似未察覺,自顧自從袖中拿出一柄精緻小刀,往人魚背下三寸臀部的位置割開一塊肉,遞給蔣桃。
“來,你最愛的生魚片。”
你妹啊!這玩意能吃?別說吃下去,沒吐出來就不錯了,她驚悚地看着司徒柳,伸指顫抖。
“你覺得她這造型我吃得下去?”
司徒柳看看手中的魚肉,想了片刻,恍然點頭。
“也是,確實噁心了點。”
蔣桃撫胸。
虧你還有點人性……
說時遲那時快,司徒柳突然飛起一腳,將那人魚的上半身踢入水中,白花花的女體在海水中若隱若現,被衝得左右搖盪,長長的黑髮在水中搖曳,鬼水兇靈即視感深深而來。
司徒柳拍手微笑。
“這樣滿意了吧?”
蔣桃憤怒。
“哪裡行了?分明更噁心恐怖了好嗎?誰會吃這東西!餓死我也不吃!”
司徒柳哎了一聲,板着她的下巴,哄道。
“她咬你一口,你也咬她一口,既報了仇,又填了肚子,豈不剛好?”
“好你個頭!”
蔣桃伸手拍掉他的手,翻身往巖壁上一滾,氣呼呼蒙着臉。
司徒柳還欲再勸,卻見水中金光一閃,有什麼東西隨着水流從身邊躥了過去,他急忙躍至岸邊,凝神一望,竟然是一尾手臂長的龍鳳錦鯉,不知何時游到此地,正潛在水下用口去啄那人魚的髮絲。
司徒柳丟開那塊魚肉,招手喚蔣桃,蔣桃蹣跚地挪動過來,見了那錦鯉,不由
眼前一亮。
“咦?海里怎麼會有鯉魚?”
司徒柳示意她噤聲,矮下身子隨手從地上撿了個石頭,拇指一彈,準確無誤穿過水流擊中那錦鯉要害,那魚身子一顫,肚皮上翻浮了上來。
司徒柳將魚撈上來,那魚搖頭擺尾奮力掙扎,被司徒柳一手刀鎮壓下去,只見它通體金光閃耀,兩須似龍,不像凡物,在司徒柳磨刀霍霍向它逼近時,圓眼睛裡竟還溢出了淚水……
蔣桃雖流口水,但也有些害怕,拽住準備動手宰魚的司徒柳袖子。
“大海里有淡水魚本來就很詭異,何況會哭的,這個,該不是什麼鯉魚精吧?我們要麼還是……”
話未說完,司徒柳已經手起刀落,對她笑道。
“連鮫人都殺了,還怕鯉魚精?”
蔣桃想想也是,遂不再顧慮,放開大吃大嚼,那錦鯉的肉鮮美至極,比任何一種魚都好吃,不知不覺,兩人竟將它吃的只剩一副骨架。
就在此時,暗洞深處一道女聲遠遠傳來。
“金蓮!金蓮!你又亂跑,快回來!不然看主上怎麼教訓你!”
聽到人聲,兩人正要起身,卻見一團熒光悠悠飄來,原來是個少女打着燈籠走了過來,那少女形態風流,容貌出塵,裙裾飄帶無風自動,手中燈籠竟然是團水球,裡頭遊曳着一尾夜光魚。
見此光景,兩人立即猜到這少女多半就是蓬萊島上的仙子。
六目相對,仙子也是一愣。
“你們……”
司徒柳起身,正要抱拳表明來意,那仙子卻啊了一聲,奔過來指着地上殘餘的魚骨,捂嘴驚呼。
“金蓮?你怎麼了金蓮?”
兩人對視一眼,沉默,蔣桃悄悄放下手中還在啃的一塊魚肉。
“那個……”
仙子倒退幾步,臉色蒼白。
“你們這兩個凡人!擅闖蓬萊,還殺了我家主人的愛寵,簡直是膽大包天!”
司徒柳還欲解釋,她已經轉身奔走。
“完了完了,這是品相最好的一條金鯉魚,主上一定會責罰我的!”
隨着聲音漸息,司徒柳反應過來,不由分說將球一樣的蔣桃從地上拉起,快步跟過去。
蔣桃掙扎。
“我、我不去!”
司徒柳知她怕見光見人,轉轉眼睛,哄道。
“我們只要跟上她,就能見到蓬萊島主,既然是仙人,幫你恢復個容貌又有何難?你當
真不去?”
蔣桃一聽,心中果然鬆動,不覺已被司徒柳拉入巖洞深處。
“你慢點!我現在跑不動!”
“那怎麼辦?或者你用滾的?”
“你去死!”
巖洞的盡頭,是一片水簾,二人穿過水簾,身上竟半點未溼,更可觀的是水簾後的景象,海上明明是白天,這裡卻是夜晚,一道幽長折廊半浮在霧中,周遭開滿奇花異草,有無數夜光魚在半空中穿梭,照亮了前路。
順着折廊走了許久,終於看到一座巍峨府邸,水草搖曳,狀似龍宮,兩個雙生仙子站在那裡修剪一棵垂絲海棠,見了兩人,扭頭就進門去了。
司徒柳拉着蔣桃正要跟上,門口的花樹突然活了一般,樹枝蔓延而來,似千百雙手伸向兩人,司徒柳拔劍盡數斬斷,推門而入。
一路披荊斬棘,又劈開無數珊瑚樹、水母、海蚌之類,才終於到了內屋。
一幅七折屏風攔在當中,霞紗之後,隱隱可見珊瑚榻上半臥着個身段修長的男子,四五個仙子圍着他,七嘴八舌地埋怨着。
“主上,這麼多年才得一條的金鯉魚,還有天上移栽來的垂絲海棠,都是你的心愛之物,真的不用教訓那個凡人麼?”
男子扶額,似很頭疼。
“不必,慣會到我這裡搞破壞的,唯有一人,這麼多年,我早就懶得與他計較了。”
那聲音清逸飄渺,柔中帶着一絲清冷嚴厲,聽之渾身舒泰,五竅頓開。
只聽男子突然擡起頭,側臉道。
“花花,既然來了,怎的還不進來?等我請你麼?”
蔣桃與司徒柳對視一眼,雖不明白他在叫誰,但周遭實在沒有別人,蔣桃猶有些心驚肉跳,司徒柳卻是神仙面前也絲毫不露怯,乾脆笑吟吟拉着蔣桃繞過屏風,來至男子面前。
男子揮袖,屏退左右,這才緩緩坐起身來。
那是一張極爲俊秀的臉,和司徒柳的驚世的美貌不同,那是一種清貴難言的天人之姿,他身上衣裳水似的滑涼,顏色是那種極淡的藍,走至他身邊,似乎能感受到一股清涼潔淨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福至心靈。
他沒有梳髻,黑亮長髮用一根絲帶束在身後,細長的眼睛半眯着,似在看他們,又似在看遠處。
司徒柳肆無忌憚對他一陣打量,轉身小聲對蔣桃感嘆。
“沒想到除了我,世上還有這般美貌的男子。”
蔣桃瞪他一眼,也低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