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桃猶在那裡出神,只見司徒柳從花樹的陰影中走出,月光下,他面含淺笑,衣袂在風中翻卷如蝶翼。
蔣桃驚異間,他已經走到她面前,自窗一躍而入。
“你、你、你……”
突如其來得讓蔣桃完全沒有了方纔的從容淡定,口吃得厲害,她連連後退,還踩住裙襬絆了一下。
一時羞惱一時後怕,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那裡的?自己和駱凌之在隔窗敘舊的情形,他究竟看見了沒有?
糟糕啊!司徒柳這種小氣又愛吃醋的人,肯定要胡思亂想,她百口莫辯,真想就一頭撞死算了。
司徒柳果然板着臉一步步向她逼近,蔣桃無措地退着,不覺膝後一痛,坐倒在牀。
蔣桃雙手侷促地杵在牀沿,不覺摸到一物,忙救命稻草地的抓起來蓋在頭上,嚥了口唾沫道。
“你、你來了啊,我只是悶得慌,所以到窗邊去吹吹風,碰巧駱凌之路過,我們就打了個招呼,什麼也沒……”
隔着薄薄的紅紗,他用力吻住了她。
嘭嘭嘭!
驚心動地的拍門聲讓兩人均是一僵,蕭顰顰王霸的女高音自門外響起。
“開開門,開開門!太陽都照着屁股了!還不打算起牀嗎?”
接着是司徒宜苦口勸說的聲音。
“娘啊,小夫妻如漆似膠意猶未盡,您這樣怕是……不人道!”
司徒寒也咳嗽。
“是啊,顰顰,新婚燕爾,你就給他們留點空間吧?”
“留個球!雞鳴外慾曙,新婦起嚴妝!這樣賴在牀上,是當婆婆死了嗎?”
“婆婆說得對!想當年我進門的時候,一大早就去奉茶了,新媳婦就不能慣着!越慣越沒規矩!”
“娘子,你少說兩句吧……”
“你給我閉嘴!”
“爹,要抱抱,要抱抱!”
頗具生活氣息的豐富對話,瞬間熄滅了屋內的旖旎,司徒柳扶額,剛想開口,蔣桃一把將他推下去,坐起來迅速穿衣。
司徒柳拉住她的手。
“別理他們,再多睡一會。”
蔣桃沒好氣道。
“你娘眼看就要衝進來了,我怎麼睡得着?”
說着,她一面挽發,一面將還在打着哈欠的司徒柳揪起來,從衣櫃裡找了套嶄新的男裝扔給他。
“快點穿好,不然你娘得吃了我!”
司徒柳不情不願地穿着衣裳,蔣桃忙走過去開門。
她剛把門上的木栓拉開,司徒家一家子就泥石流一樣涌了進來,司徒昭抱着少元,司徒宜搖着摺扇,司徒寒慢騰騰走在最後,蕭顰顰扶着阮心玉的手一騎當先衝進來,瞪着她,蔣桃忙躬身垂頭。
“娘早。”
又向一旁立着的司徒寒等人打招呼。
“爹、大哥、二哥、嫂子,早。”
司徒寒聽她叫爹,心中無比
快慰,卻只是點頭沉吟一聲,司徒昭司徒宜兄弟倆倒都是一張花式笑臉。
“弟妹,你也早你也早!”
看看牀上淡定穿衣的司徒柳,感慨頗多,肅然嘆道。
“老三真是巾幗不讓鬚眉!”
一個將軍罐飛過來,司徒宜伸手接過,心有餘悸地放好,方叫嚷起來。
“老三,我說你可真下得去手,你不知道自己已經服了冰魄寒針的解藥?這是想殺了二哥嗎?”
司徒柳瞥了他一眼,扣着釦子懶洋洋道。
“有事起奏,無事快滾。”
“嘿,你這沒大沒小的!”
蔣桃看着兄弟兩人吵嘴,不覺在那裡忍俊不禁,蕭顰顰馬上質問。
“你傻笑什麼?還不快給小媚穿衣?”
“啊?”
“啊什麼啊?反應這麼慢,又不賢惠!將來怎麼爲人妻母?”
阮心玉原本就喜歡和小姑爭風吃醋,現在小姑變成了小叔,貌似不大方便,矛頭立馬轉向弟媳婦,在旁邊陰陽怪氣幫腔。
“我說弟妹,作爲一個女人,連伺候丈夫穿衣這種小事都需要婆婆提醒嗎?”
蔣桃半天才反應過來,忙哦了一聲,跑過去幫司徒柳繫腰帶。
司徒寒忍了又忍,方道。
“我說心玉……你和你婆婆,貌似也從來沒伺候過丈夫吧?”
阮心玉噎了噎,看向蕭顰顰,女王陛下自動忽略質疑,大步流星跟過去實時監控蔣桃。
“不對!你自己看看,這玉佩配這身衣服合適嗎?”
蔣桃看看自己慌亂中隨便抓的那個翠玉配,在看看盒子裡的那一堆,看起來不都差不多,哪有什麼差別,分明是這虎姑婆故意刁難!
“我、我覺得挺合適呀……”
蕭顰顰橫眉倒豎。
“什麼?”
“好啦,娘,又不是什麼大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司徒柳對蔣桃擠擠眼睛,挑了個白玉佩將她手上拿的那個換走,柔聲道。
“這雪青緞須得襯上鶴鹿同春玉佩纔好,你看,這樣是不是好看很多?”
蔣桃一看,果然比起自己那大翠大綠的欣賞,這真是低調的華麗,又氣質又風雅,頓時有些羞愧。
蕭顰顰對兒子的鑑賞水平表示滿意,看着看着,情不自禁淚沾襟。
“小媚啊,你果然是娘最完美的作品,可惜怎麼就不是女孩子,不是女孩子也算了,還娶了這麼個粗人,嗚嗚嗚!”
又來了……全家無語望天。
中午,蕭顰顰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嘆氣說什麼新媳婦嫁進門,按規矩都要先洗手做羹湯。
蔣桃無奈,放下筷子去廚房搗鼓一通,好不容易端上湯來奉到蕭顰顰面前,豈料女王陛下才喝了一口,碗勺從手中滑落,一仰脖子就往後倒去。
蔣桃嚇得魂不附體,還以爲把砒霜當鹽給倒進
去了。
蕭顰顰滾到司徒柳懷中,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咽。
“小媚!這女人弄出這麼難喝的東西,分明是想要氣死我!”
蔣桃冷汗,想起自己在三聖城做的包子,頓覺蕭顰顰這個火發得也不是沒有理由,只好對手指。
“呃,娘,這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已經很努力了。”
“什麼?你很努力就做出這個?小媚,看看你都娶了個什麼人!嗚嗚嗚!”
司徒柳拍着母親背脊,不耐煩地勸道。
“好啦,好啦,別鬧了,我來做就是了。”
“自古男主外女主內,什麼都你來做?那要她幹什麼!”
司徒柳嘆了口氣,柔聲哄她。
“娘不是一直同我說,女兒是水做的骨肉,天生比男人要嬌貴,是要放在手心捧着,懷裡暖着的香花美玉,受不得半點委屈,所以我看爹是如何疼孃的,現在自當如何疼我的妻子,怎捨得讓她受苦受累呢?”
說着,看着蔣桃,脣角微勾。
蔣桃心中雖甜似蜜糖,卻也不安,司徒柳的意思不就和養了個寵物差不多?哼,我有那麼廢嗎?
蕭顰顰聽了他的話,瞥司徒寒一眼,臉紅了紅,氣焰已經下去很多,哼道。
“你就是護着她!”
回到房中,蔣桃撅着嘴,一屁股坐下來。
“司徒柳,我們搬出去吧!”
司徒柳雙臂抱住她。
“我娘讓你不自在了?”
蔣桃鑽進他懷中,一委屈,就掉了兩滴眼淚。
“我全身上下,你娘就沒一點看得順眼,其實我也不是不能改,可是你娘根本就不喜歡我,雞蛋裡面挑骨頭,我真的應付不來!”
司徒柳點頭,摸摸她的腦袋。
“你肯說爲我改,我已很高興,你什麼也不需要改,想怎麼樣便怎麼樣,我娘說什麼我都不在乎……”
蔣桃在他懷中蹭。
“可是我不想讓你爲難。”
司徒柳想了想。
“我爹叫我一會去他書房,大概是有件要緊事交待,等我回來,我們就搬出去如何?”
蔣桃擡頭,驚喜。
“真的?”
“真的,你先一個人在這裡想想,喜歡什麼,我們下午去置辦。”
蔣桃忍不住跳進他懷中坐着,抱住他脖子在臉上親了一口。
“司徒柳,你最好了!”
司徒柳眸子閃了閃,抱着她的腰壞笑。
“我這麼好,你該怎麼報答我呢?”
蔣桃面紅,低頭眼神遊移。
“晚上……”
司徒柳眯起眼,像大尾巴狼一樣湊到她面前,蔣桃儘量憋住笑,一臉正經。
“晚上我親自下廚做飯給你吃!”
“……”
司徒柳抽着嘴角,苦笑。
“娘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