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片酸楚,更多的是迷惘,蔣桃兩耳全是自己的心跳聲,她決定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於是她擡頭注視着他。
“那麼現在呢?”
駱凌之愣了愣。
“現在?”
蔣桃鼓起勇氣。
“駱凌之,你能放下過去,和我,和姜桃夭重新來過嗎?”
駱凌之依舊沉默,眸中卻分明閃過動容,他動了動嘴角,剛想說什麼,卻被突兀的吵鬧聲給打斷了。
“咦?我說你攔我作甚?我就是想和阿桃妹妹做個伴,天怪冷的,自然兩個人一起睡暖和些嘛!”
門外聽霜的聲音聽上去快要哭了。
“不是的,夫人,城、城……”
可憐的小丫頭話還沒說完,司徒柳已經抱着枕頭踏了進來。
“阿桃妹妹!你睡了沒有啊?”
蔣桃覺得自己此刻的臉色一定比大便還臭,駱凌之也好不到哪去,早就鬆開她,正襟危坐做正人君子狀。
司徒柳見到駱凌之,狀似驚訝地眨了眨眼。
“駱兄也在啊?真是太巧了!莫非你也是覺得冷,來找阿桃作伴嗎?”
說那個巧字時,司徒柳漂亮的脣線輕輕一勾,帶出抹天真清亮的笑意。
駱凌之冷峻的面龐微微一紅,果斷移開目光。
“不,我只是路過。”
蔣桃氣絕!你個死要面子的傲嬌蠢材棺材臉!
司徒柳頗爲惋惜地哦了一聲,盈盈上前,親熱地攬住蔣桃肩膀,笑得嫵媚調皮。
“這樣啊!那我留下來不打擾你們吧?”
嬌妻美妾,齊人之福,換個正常男人,只怕求之不及,可惜駱凌之是個最最正直不過的冰凍木頭,反而覺得君子講究避嫌,人家兩個姑娘家要一處作伴,他自當退讓。
“不,我該走了,你們早些休息。”
蔣桃又氣又急。
“喂!你!”
司徒柳一把熊抱住蔣桃,阻止她拉扯駱凌之,笑得狐狸一般得意。
“既如此,今夜阿桃可就先讓給我了,承認承認!”
駱凌之看着蔣桃在司徒柳懷中掙扎,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怔了片刻,從蔣桃身上收起不捨的目光。
“你們慢聊。”
丟下這句話,他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駱凌之前腳剛離開,司徒柳馬上收起笑容,跳離蔣桃一尺地,拍灰似地全身上下拂了一遍。
蔣桃咬牙切齒地瞪着他,森然冷笑。
“大夫人好手段!你不是冷嗎?怎麼不過來,妾身好好給你暖暖身子!”
司徒柳嘴角抽了抽,渾身打了個寒戰,彷彿聽到什麼可怕的事,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噁心!”
蔣桃忍無可忍地跳起來。
“噁心你妹!”
“咦,你這女人好生粗俗!”
司徒柳搓着肩膀打了個噴嚏,不顧蔣桃怒髮衝冠的模樣,自顧自爬上牀,拉過蔣桃的被子就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蔣桃幾欲氣死,
不顧後果一腳蹬過來。
“你還真好意思躺下!你這人怎麼回事!這叫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嗎?”
一隻手捉住她的腳踝,司徒柳一雙狹長美目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敢踢我?你可知只需眨眼功夫我便能取你性命。”
蔣桃渾身發寒,有一瞬間竟被司徒柳突如其來的強大氣場震懾住,她不服氣地想說些什麼,卻覺腳上一麻。
司徒柳愣了愣,盯着手中那一段雪白的腳踝,神色有些詭異,隨後迅速丟開她的腳,鑽進被窩,悶聲吸着鼻子。
“啊!凍死了!這該死北疆,該死的鬼天氣!”
蔣桃揉着發麻的腳踝,怒視着他,雖不敢再上腳,嘴上卻仍不客氣。
“駱凌之已經走了!你怎麼還不滾!”
司徒柳打了個哈欠。
“那怎麼成,萬一我走了,駱凌之又回來怎麼辦?我就在這裡,大家都別想好過,對了,說好了你睡牀尾啊!記得自己找條被子蓋,我不和女人肢體接觸的!”
說到後面,聲音漸弱,裹得像個大糉子一樣的司徒柳蠕動兩下,最終發出均勻平緩的呼吸聲。
蔣桃捶牀,真想立刻找個大花瓶來砸碎他的腦袋。
抱怨歸抱怨,對待厚顏無恥沒羞沒臊的敵人,賭氣永遠是吃虧的,看着睡得像屍體一樣的司徒柳,蔣桃打又打不過,總不能一頭撞死牀前以示抗議,現實的她最終也只能腹誹幾句,在挨着司徒柳躺下的時候,故意將他擠開幾分而已。
司徒柳翻了個身,依舊睡得香甜。
蔣桃悶悶地吹了燈,黑暗中注視着帳頂,依稀看到駱凌之最後欲言又止的面容,長長嘆了口氣,閉上了眼。
夜半,雲開雪霽,窗外樹影凌亂,間或傳來兩聲咕咕的叫聲,不仔細聽,便容易當做是貓頭鷹出來覓食。
然而蟄伏在樹梢深處的那一雙雙森冷的眼睛卻顯然不屬於貓頭鷹,之後又是咕咕幾聲暗號,隨着半空中一點光亮悄然炸響,幾個身着黑色的斗篷的身影同時從樹間躍下,值夜的守衛還不明所以,頸部便被一刃割斷,放倒障礙,鬼魅般的身影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在後院低伏穿行,瞬間便來到蔣桃窗下。
幾人神色交換,點頭間,手中猶帶血光的窄刀便毫不猶豫齊齊向牀上襲去,伴隨着幾支細小的飛劍,一同破窗而入。
預想的血濺當場未曾出現。
冷風吹開粉賬,渾身雪衣、青絲飛散的司徒柳五指間夾住飛劍半坐在牀上,手一揚,暗器紛紛落地。
“半夜擅闖淑女閨房,可不是君子所爲。”
司徒柳拿過衣衫,慢條斯理地穿着。
說話間,五六個黑衣客已盡數進入房內,悄無聲息將他圍住。
“你就是傳說中的命主?”
冰冷的聲音很低,很輕,分不清從哪一個人口中吐出。
司徒柳笑笑,食指繞着一縷黑髮,美目悠閒流轉,打量着屋內這羣不速之客。
“原來你們連自己要殺的人是誰都未曾查清,真是可惜了最近三聖城裡那些個替死鬼。”
來人一個個
面無表情,冷靜無比,面對可能是陷阱的境況卻沒有絲毫的退卻,神色反而更狠冷,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老手,再看面容,皆皮膚糙黑,輪廓深刻,雖做中原人打扮,卻也掩飾不止那股風沙舔舐出來的塞外氣息。
原來不止神女門,姜門命主的消息,只怕已經傳到關外了,今後自己和駱凌之要面對的麻煩,怕只會越來越多。
司徒柳有些苦惱地揉了揉額頭,看了一眼搔着下巴夢囈中的蔣桃,美目陰沉。
人家都殺上門來了,這毫無自覺的傢伙居然還能睡!
“喂,給我醒來!你這蠢女人!”
他毫不客氣地踢了蔣桃一腳,在她猛然睜眼的瞬間拎着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
蔣桃揉着眼睛正要發作,卻被眼前的情形嚇得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只覺眼前黑影交錯,一片刀光。
“一個都不要留。”
蔣桃渾身冷汗,眼見刀鋒從自己鼻尖掃過,卻砍在了被褥之上。
司徒柳拎着她的後脖子,像是提着一隻雞仔一樣,但蔣桃此刻卻非但不敢罵他,還十分沒骨氣地抱住他的腰。
司徒柳皺眉,剛要讓她滾開,黑衣客的刀鋒已經飛快挑起被褥裡的鵝毛紛紛揚揚,來不及多說,司徒柳飛快起身,帶着蔣桃躍出牀榻。
在他們落在桌上那瞬,牀榻已被劈成木柴。
司徒柳冷哼一聲,眸中笑意褪去,換上絲狠戾。
面對又一波的襲擊,他不躲不避,只隨手拿起桌上杯盞向對方扔去,黑衣客眼中閃過不屑,毫不猶豫將杯子劈做兩半。
“看樣子對自己的刀法很自信吶,可惜,你們還嫩着。”
司徒柳說話間,黑衣客已是察覺不對,那杯盞的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是他們始料未及的,雖被劈開卻沒有落地,反而如利劍繼續穿行,撲哧一聲沒入了一人咽喉。
同伴倒地,黑衣客眼中這才露出一絲驚異。
蔣桃不可思議地擡頭看了大小姐一眼,他神情自若,狹長眸子睜大了些,難掩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傲氣與光芒。
她發覺,不撒嬌扮媚的正經司徒柳,女王氣場全開,威武霸氣讓人不敢逼視。
她嚥了嚥唾沫,悄悄放開他的腰,退到他身後躲好。
司徒柳拂了拂秀髮,突然目光一凜,抄起手邊一把檀香扇便飛速搶上前去。
這是黑衣客們始料未及的,驚異之餘慌亂應戰。
論身手,這羣黑衣客絕不是普通殺手,所用的一種西域窄刀薄且鋒利異常,近身便見血封喉。然司徒柳以一敵多,卻毫不露怯,反而身手矯捷,從容自如。香扇在他手中,彷彿千斤重的利器,輕輕拍到對方肩上,都能聽到骨節碎裂的嘎嘣聲。
看着司徒柳與人纏鬥,蔣桃縮在角落,只能放開嗓子狂吼“來人吶!快來人吶!救命!”
司徒柳忙裡偷閒瞪了她一眼,似乎不滿她毫無骨氣的叫喊影響了他英勇殺敵的形象。
很快,又有一人倒地,黑衣客們始終不是傻子,知道遇上了高手,交換神色,便有兩人上來纏住司徒柳,其餘人等皆往窗外逃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