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姐兒醒來時已然是天光大亮,她果斷地轉了身,避開些微刺目的日光,一手搭在歡哥兒的身上,嘴角殘留了一絲不易察覺地微笑,賴在牀上一動不動,閉目假寐。
歡哥兒睡的好好的,冷不丁被麗姐兒的手臂壓着,終究是在不甚舒適的感覺中醒來,翻了身,擺脫了麗姐兒的重壓,自己卻又將胳膊搭在另一旁的樂哥兒身上。樂哥兒的反應和歡哥兒一樣,也同樣翻身,將胳膊搭在另一頭的喜哥兒身上。喜哥兒沒有翻身,而是直接起身,茫然四顧,顯得乖萌可愛。
麗姐兒一直眯着眼睛看着多米諾骨牌連鎖反應一般的幾個弟弟,好容易纔沒笑出聲來卻到底是被喜哥兒發現,且慢慢悠悠地越過兩個弟弟爬了過來,奶聲奶氣地道:“姐姐你裝睡!”
麗姐兒悶笑不停,一把抓住喜哥兒抱躺在自己懷裡,呵呵呵地笑個不停,又間歇親了兩口喜哥兒的臉蛋。歡哥兒和樂哥兒聽到動靜,也都醒來像疊羅漢一般壓着麗姐兒和喜哥兒,歡喜地叫着,對着麗姐兒討乖賣萌。麗姐兒覺得自己的小身板都要散架子了,可依舊是笑着岔氣。前世沒有親兄弟,倒不覺得什麼,可這世有了這麼可愛的弟弟們,想不喜歡都難。
許是林氏聽到了船艙裡的動靜,不大會兒,冰兒和雪兒就進來服侍四人更衣梳洗。
“娘呢?”林氏對着四個孩子向來看的緊,平時這時候是一定要在一旁看着的。
“夫人在和舅爺說話。”冰兒回答。
麗姐兒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四個孩子收拾過後,都急不可耐的要出船艙。沒辦法,在船上確實有些難過,出去透透風可謂是最好的遊戲了。可林氏怕孩子們年紀小,貪玩在甲板上出差錯。就看的緊,哄着孩子們別出去吹風。林氏自然是一片好意,孃親的心哪裡有壞的,可孩子們坐不住,每天總要鬧個三五回。現在因爲用了楊國之的膏藥,幾個孩子又都活蹦亂跳了,冰兒和雪兒兩個不大十歲的小丫鬟又怎麼可能攔得住。她們能做的唯有看好幾位小姐少爺,別出了亂子就是謝天謝地。
麗姐兒拉着歡哥兒最先出去,看到不是水天一色,也不是碧水藍天。而是自家的僕人正忙碌着卸自家的船,這是怎麼了?不去蘇州了?麗姐兒心裡一跳,四下裡找林氏的蹤影。不過林氏還沒找到。丹桂就連跑帶顛的過來了。
“小祖宗們,你們怎麼出來了!”丹桂誠惶誠恐,轉過臉對着冰兒和雪兒卻是言辭犀利,“原本以爲你們兩個穩重知事的,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不中用的。”
冰兒和雪兒都低頭挨訓。倒也沒有委屈的神色。
“算了,是我們非要出來的。”麗姐兒幫着打圓場。
丹桂沒再說什麼,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冰兒和雪兒一眼,警告的意味濃重,頗有些以後再算賬的意思。
麗姐兒有點訕訕的,不管怎麼說。這兩個丫鬟是自己身邊的,多少有些沒臉。不過麗姐兒也沒計較,她心裡明白。估計到了蘇州,自己就會有自己的院子,而到時候丹桂就是自己院子裡的掌事媽媽。林氏對自己那麼重視,甚至把多年得用的心腹留給自己,可謂是極盡寵愛了。況且掌事媽媽的職責就有調教丫鬟。指出主子的不當之處等等。現在的丹桂不過是提前履行了職責而已,再說以現在丹桂在徐家下人的級別中。教訓雪兒和冰兒也在情理之中,用不着上綱上線。麗姐兒一番自我安慰,終究摒除了家裡的規矩所帶來的影響,罵主子身邊的丫鬟,就是罵主子。
確定丹桂對自己無無視怠慢之意之後,麗姐兒轉問丹桂:“這是做什麼?我們不去蘇州了?”還是改陸路去蘇州?麗姐兒的疑問不少。
“是陸小將軍大清早上來,說是拖了關係找了幾艘官船給舅爺使使。”丹桂滿臉喜意。
“官船?”麗姐兒有點不明白,不過看丹桂的樣子應該是好事。官船在水路航行中想來是有許多優待吧,就是水匪也不敢造次,至少更安全些。
“可不是嘛,這一行可走了大運,要不然哪裡待到機會坐官船。”丹桂以坐官船爲榮,家裡大大小小,旅途多艱,有了官府庇護,想來是省了不少麻煩。
“那我們坐的船怎麼辦?”這些船和船工都是徐家花了錢僱傭的,現在這個形勢肯定是換船坐的。
“舅爺正和夫人商量這事兒呢,想來必會有穩妥的法子。”丹桂笑着道。
是了,麗姐兒心裡有數,舅舅和孃親肯定有了思量,再不濟還有曾祖父呢。
等到麗姐兒和弟弟們上了官船,已經快到晌午了,孩子們還沒怎麼餓,都興致勃勃的在船上亂跑。到底是官船,果然大氣。不說整體多麼的雕花鏤空,影像別緻,單單說船的大小,一般的船就沒法比。這官船大的,幾個孩子都能在上面捉迷藏,而行駛整艘船的,也有官府的人在,總之方方面面都令人安心,深深覺得能順順當當到蘇州。
到了用午膳的時候,林氏才進得船艙,看着孩子們吃着砂鍋魚,頓時溫婉一笑,煞是好看。
“我們怎麼能坐上官船?”麗姐兒好奇地問林氏。
林氏笑着道:“你舅舅爲人厚道,人緣好唄。”林氏顯然很高興,麗姐兒配合着笑笑,別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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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王隨,惹得禍患反而救了自己一命,真不知道他這人是什麼運道。”林琅玕大清早上被陸啓攔在船頭,半強迫地聽了陸啓的話,這才冷靜下來。陸啓的好意他沒有拒絕,或者說他不敢拒絕,因爲事關重大,他們一行早就被人盯上了也未可知。朝中風雲變幻,向來是要牽連無辜人家的,有心人會不會認爲徐家在這件事中也有參與,林琅玕一身的冷汗,這不是明擺着把姐夫徐熹架在火上烤嘛。
“這就是千里姻緣一線牽,王隨這是紅鸞星動了,這是好事。成家立業,開枝散葉,楊大國手後繼有人,我們該備份賀禮纔是。不管怎麼說他們師徒倆都救治過我家哥兒,姐兒,我們徐家向來出手大方,總不能在這件事情上變的小氣。”徐老太爺好像沒看見林琅玕的虛脫一般,自說自話。老人家拈着鬍鬚,頗有幾分道古仙風,世事洞明的味道。
“親家老太爺”林琅玕終究是坐不住。他覺得得把話說清楚纔好,不管怎麼說有個防備總不是錯。
“你想說什麼老頭子我心裡清楚。莫急,莫慌,我們就算是被人誤會,也是站在皇上這邊的。我們站在皇上這邊,又有什麼好怕的!”徐老太爺笑的像只老狐狸。
林琅玕一個激靈,好像醍醐灌頂,頓時了悟了許多。原來如此,果然是多慮了。
“聖上是明君,他要做的事必定流芳千古,我們做臣子的,只要緊隨其後就好。現在這個局勢,還要與坐穩江山,稱者王侯敗者寇的聖上對着幹,那就是執迷不悟,回不了頭了。既如此,我們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這世道,識時務者爲俊傑,更何況皇上是明主,我們如此是忠君,而興風作浪的就是亂臣賊子。”徐老太爺這個年紀,事事看得通透,吃的鹽比年輕人吃的米還多,自然有一番用意。林琅玕對徐老太爺的看法很有共鳴,嘴角微翹,再不復剛剛的驚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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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敗的小院被人擠的滿滿登登,罵聲不斷。有好事者上前看熱鬧,卻都被裡面手拿兇器的各色人物嚇的不敢再上前,溜着牆邊跑走。媽呀,這是賊窩子啊!
“你逃不出老孃的手掌心,還是乖乖地隨老孃回去爲好!”那女匪罵了一夜依舊不停歇,精神好的好像吃了千年人蔘。對着王隨說的話大意都是如此,翻來覆去這麼幾句,就連坐在一旁好說話的陸啓都有點煩了。
“秦翠紅,你別這麼囂張!我告訴你,我的朋友可都是將軍,你一個女匪,他們動動手指頭就夠你喝一壺的!”王隨額頭上青筋暴跳,大聲回敬。可明顯他的體力不如那個叫秦翠紅的女匪,中氣不足,說話也有氣無力,換來的只是秦翠紅的冷笑。
“臭小子,你也不想想老孃敢帶着兄弟們來下山找你,自然是不怕你的什麼將軍朋友。剛剛在官府面前,老孃照樣牛氣,憑的就是手上的這把刀,身上這一口氣!”不管什麼事,都怕不要命的,這秦翠紅走的就是這條路線,王隨的眉毛不自然地挑動,顯示着他的畏懼。他不由瞟向趙晏殊和陸啓,卻發現其中一個神色淡定,好像什麼都沒聽見,而另一個則笑呵呵地看熱鬧,好像是一場精彩的戲。王隨怒從中來,只覺得這輩子誤交損友,什麼都指望不上。
“姑娘,聽老朽說幾句,你看如何?”楊國之瞅着空子連忙插話,得到的是秦翠紅的詫異和王隨的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