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熹收到岳丈的信件時已經是十月了,由於即將入冬,家裡的人都在因爲各種各樣的事物而繁忙。
自從徐老太爺將山中的一切都處理妥善,帶着所有的糧食,牲畜等等回到蜀州城後,就帶着家裡的男人們開始修繕祖宅。最初因爲人力物力都不夠,很是周折了一番。又因爲城中物資匱乏,銀錢根本就使不上,所以徐家只能用多餘的糧食,柴米油鹽和炭來換取木料和人力。可即便是這樣,祖宅中也僅僅是將所有的房屋建築修繕一新,剩下的花木景緻也只好廢棄在一旁。
等到女眷從客棧中搬出來住進祖宅之後,客棧掌櫃的臉就沒怎麼笑過。因爲徐家的女眷住客棧都是用糧食和其他吃食來付賬的,那些東西可讓客棧生意興隆了一陣,而且客棧內的掌櫃和夥計也都沾了不少便宜。結果財神爺一走,客棧的生意又一落千丈了。可徐家的女眷可顧不了這麼多,她們極度需要一個家來休整安頓,客棧怎麼也不是家。
祖宅到底是華貴舒適多了,比客棧不知道強了多少倍。林氏進了祖宅第一件事情就是將所有主人的屋子都收拾出來。當然最先收拾的老太爺的屋子,然後是孩子們的屋子,因爲全家上下就那麼幾個幹活的,僧多肉少,所以就把麗姐兒和夏雪如安排在西廂,而三個兒子則由丹桂服侍着住在東廂。這樣安排既節省人力物力,又不會太孤單,不管是誰都有個做伴的。
麗姐兒對這樣的安排一點都不反感,反而挺高興,時時刻刻有個人陪着,其實也是件奢侈的事情。不過有件事令麗姐兒頭疼,那就是膳食。自從進了蜀州城,一日三餐就很少看到新鮮的蔬菜了。雖然麗姐兒承認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肉食主義者,可總是吃不到青菜,她也受不了,她甚至覺得近些日子自己頭腦遲鈍,是因爲吃肉吃多了。
而喜愛素食的林氏近段時間更是消瘦的利害,看來菜乾和香菌豆腐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的,這急得趙嬤嬤和徐熹團團轉,每天都想法設法的滿城找青菜。也因爲林氏的體質差,不到一歲的歡哥兒到底是斷奶了。雖然丹桂曾經不只一次的表示她可以來奶歡哥兒。可考慮到丹桂還要奶冬兒,而這些年的感情早讓林氏把丹桂當作姐妹,而不是下人。所以她堅決不同意。雖然不能繼續奶歡哥兒讓林氏有點傷心,可歡哥兒似乎對於喝不喝母乳沒什麼感覺,他不吵也不鬧,林氏給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什麼牛乳。糊糊他都吃的香。這樣反而更令林氏覺得虧心,唯有每天和趙家的琢磨各式各樣的幼兒食品來彌補歡哥兒。
而因爲膳食中缺乏蔬菜,全家人不得不用茶葉或野菜來代替普通菜蔬做飲食。雖說味道不是特別好,可這就是趙家的和趙嬤嬤盡最大努力改變陳茶葉了和苦澀的野菜了,畢竟現在家中的飲食物資不像山中那麼豐富,做出的東西能入口已經是謝天謝地了。這期間種種都讓麗姐兒懷念山裡的一切。至少就地取材填飽肚子並且美味之極這點是可以滿足的。每每想起山中的一切,麗姐兒都會抱起金子撫弄一會兒,聊以慰藉。麗姐兒到底是把木蘭一家給帶回了祖宅。雖然它們是隨着雞鴨一起被關進竹籠裡被帶回來的,可到底麗姐兒沒有遺棄它們。
這些日子家裡也辦了幾件大事,其中之一就是重中之重的就是開了祠堂把歡哥兒和夏雪如記錄在徐家的族譜上,歡哥兒的大名是徐璜,而夏雪如則更名爲徐燕。因爲夏左的死。還有夏雪如繼母帶着孩子家財離開蜀州城的事實在,徐家放心地給了夏雪如一個真正的徐家身份。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徐家突然多出一個人來,早晚外面都要議論紛紛。於是徐老太爺掌握主動權,派人在蜀州城中議論徐家小姐的事情。當然徐老太爺想出來的藉口說辭很具有傳奇性,什麼當年的徐太太,也就是麗姐兒從沒見過面的祖母生了姑姑徐燕之後,精心照顧女兒,可是女兒徐燕依舊是三災八難,日日生病險些就要不好。這時徐家來了一個得道高僧,說是徐燕得住在鄉下普通農戶家十五年才能化病消災云云,於是徐家上下爲了能留住這個孩子的性命於是託付給了可靠的農家。十五年之後也就是前年徐家又把這個孩子找回來了,並現下里入了族譜,與家人團聚等等。
雖然明顯這樣的話很是蹊蹺,可這個年代的人還真就信這一套。就是有不同的聲音也不過是說當年的徐老爺也就是麗姐兒未曾謀面的祖父在外面養了外室或是沾染了風流債,質疑徐燕是不是嫡出,是私生女罷了。雖然麗姐兒不以爲意,可家裡的人都覺得這明顯是壞了徐家的名聲,在對待徐燕的問題上都有些不自在了。尤其是徐熹,畢竟被污名聲的是他的父親,他的臉色日益難看,並且徐家最值得人稱頌的就是名聲,可如今因爲徐燕而被人議論紛紛,家裡人不把它當回事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於是徐燕在家中更加謹慎了,一同的圓月更是沉默寡言,多一句話都不說。
幸好因爲徐家一直在蜀州城中樂善好施,從不做惡,又是有名的大戶,蜀州城大半的商鋪和土地都是徐家所有,大部分蜀州城人都是看着徐家的臉色過日子。所以那種對徐家不利的謠言隨着時間的流逝也就慢慢變淡了,大部人都更願意相信第一種說辭。隨着蜀州城百姓對於茶餘飯後的徐家話題的熱衷度變淡,居於內宅的徐燕終於長長地疏了口氣,她終於放鬆下來了。
家裡還辦了一些其它方面的大事,比如把在蜀州城還倖存的,原本脫了籍卻因爲戰亂等因素現下里還活着並且還想回徐家繼續的當差的人都召集回來;還有家中的產業,徐老太爺開始集中處理莊子,鋪子裡的事情了等等。就這樣,九月一整個月一家人馬不停蹄地忙碌着,只有麗姐兒真正意義上閒的發慌,在西廂裡不知所措。
因爲林海的信件內容要徐家儘快上京,所以徐家又一次地準備傾家上京。原本召集回來的僕人又要遣散,而原本打算重上軌道的產業又要休整,雖然徐老太爺想到新帝不會虧待擁護他的人,卻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快,這麼突然,這令他老人家措手不及。
徐老太爺心裡明鏡一般,他知道孫子做官是怎麼都不會在蜀州附近的。等到了京都官職一下來恐怕除了孫兒辭官是這輩子都回不了蜀州了。孫兒在外遊宦,總不能把孫媳婦和孩子們都留下來陪自己這個糟老頭子吧,那孫兒一個人在任上還不得苦不堪言?可要是孫兒孫媳婦帶着孩子們都走了,就剩下自己一個守着這祖宅也確實太寂寞了些,雖說不是沒守過,可那滋味太難受。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不了自己一把老骨頭跟着孫兒去做官也行。可這祖宅一家人還沒坐熱乎呢,心裡還真是有點捨不得。再說誰家的祖宅空着啊?說出去都讓人笑話,徐老太爺苦惱了,甚至因爲這個茶飯不思了。
徐熹開始還沒有察覺,可過了幾天明白過來了,也知道祖父的苦悶了,於是開誠佈公的和徐老太爺仔細談了談。徐熹說的很直白,絕對不可能把徐老太爺一個人留在蜀州,哪怕是不做官了,也不能不孝。這祖宅派上忠心的,不想跟着主子們的僕人好好看守就是了,這祖宅跑不了。再有就是他再怎麼做官,將來也還是會回蜀州的,所以這些都不用徐老太爺擔憂,只要把家中事務處理好,再帶上全部的家當上京都就是了。
徐熹的一番話把徐老太爺說的心花怒放,當場就拍板同意孫兒的觀點,只是要看看情況再處理蜀州的產業。當晚一家人用了材料豐富的涮鍋當作晚膳,其中還有徐熹跑遍了整個蜀州城才尋到的兩顆還算新鮮的大白菜,這令一家人喜出望外。
第二天林氏就開始處理上京事宜,由於其中交通問題需要男人們去交涉,所以她也就樂得輕鬆只挑選僕人。趙嬤嬤一家和丹桂一家自然都在上京的名單上,林氏又選了兩家全家都願意上京,並且安分能吃苦的僕人隨行。至於看守祖宅的人選林氏心裡有了數,可到底事關重大,不敢一人作主,最後還要問問祖父,所以暫且擱下。就這樣林氏有條不紊地完成了她能做的事情。
而另一邊的徐老太爺卻因爲地道中的衆多財物而發了愁,僅憑着他和孫子兩人的體力,這些東西在短期內根本就搬不出去,尤其是大量的金銀和名貴傢俱。可鑑於密道的保密性,徐老太爺又不想讓外人知道,於是徐老太爺又開始了茶飯不思。這回徐熹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只覺得財產太多也是一件頭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