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劉曜又漸漸有些入神了,人是越老了,就越容易陷入記憶的深淵中,不能自拔。
“皇上?你身子還未好,是不是先歇歇?”
他這纔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不必,你繼續便是。”
“皇上,這天涼了,你身子還未恢復,你又受不得涼,這麼坐着,對你身體無益,這樣吧,奴婢讓人擡個軟榻過來,準備好細軟,再上些炭火,這屋內溫度高些,對你養傷也有益處,你也不必這麼累。”
羊獻蓉說的甚是誘人,劉曜便沒拒絕,軟榻搬了進來,她扶着他輕倚在上面,又替他蓋好了暖裘,燒起了炭火,並泡了幾杯參茶,餘煙嫋嫋,這種極爲舒適的感覺,真的已經很少沒有過了。
他想起了,獻蓉病的那一年,他一直陪着她,將政事擱置下,她跟他生氣,逼着他將那些奏摺全搬到了鳳棲宮,她躺在藤椅之上,身上蓋着暖裘,碰到一些他覺得棘手的摺子,便念給她聽,她跟他說如何處置。
那時候,時間過的很慢,空氣中彷彿一直瀰漫着桂花香味,旁邊燒着茶,還放置了一些糕點,恍惚之間,彷彿回到了那個時候。
“那些重要的摺子,你給朕念念。”
羊獻蓉應了一聲好,她也想起了,那一段歲月,人容易被回憶侵蝕,想起來,心口又酸又澀,泛着一絲鈍疼,她死了倒沒什麼,一了百了,活着人才煎熬,她擡眼看他,臉色蒼白,閉着眼,看起來有些憔悴。
她輕聲的念着摺子上的奏報,故意放慢了些。
那個時候……是他念着摺子,情景如此相似,只是,物是人非,他還是皇上,而她已換了身份,換了一張臉,成爲他的宮婢。
五年了,他對政務依舊不怎麼感興趣,所幸並未出現什麼紕漏,還有一干重臣盡心輔佐。
聽了一會,便覺得有些不耐煩了,羊獻蓉溫聲道:“皇上,先處理下這幾本摺子吧,濟源那邊發大水,已死了數千人,定要先派人去救災,也要從庫房內分撥銀兩,處理這事的人,也要十分慎重,否則,這銀兩沒用到救災上,反而落入了貪官的口袋中,就得不償失了。”
“另外,這一本摺子,柳州刺史不僅貪贓枉法,還打死鄉紳,魚肉鄉里,這件事影響甚爲惡劣,得儘快處置纔好。”
劉曜看她,半響之後才道:“你看起來,處理起政務很熟絡?”
羊獻蓉一驚,一不小心,又泄露了些什麼,她連忙解釋道:“從小耳濡目染,大概知道些,是奴婢逾越了,求皇上恕罪。”
“你盡心爲朕處理國事,又何罪之有?朕看到這些摺子就頭疼。”
“請恕奴婢直言,太子已爲儲君,倒可以幫忙處理國事,一來,也能爲皇上分憂,二來,身爲儲君,也應儘早熟悉這些政務纔是。”
“身爲奴婢,妄談國事,你可知該當何罪?”劉曜突然出聲道,神色之間卻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