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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成階下囚

第十章 成階下囚

整座院落被裡外兩層地包圍着,簇簇火把照亮半邊的天空。

路映夕暗自深呼吸,不着痕跡地側耳凝聽房內是否有動靜。暮容宸睿應該已經發覺外面的嘈雜,但房間裡除了衣櫃和牀底之外,並無適合躲藏的地方。

過了片刻,一身戎裝的莊將軍大步而來,大手一揮,下令道:“搜屋!”

路映夕一怔,尚不及發怒,就見房門已被士兵們撞開,一窩蜂地涌了進去。

“公主。”駐城將軍莊守義向她抱拳揖禮,話語鏗鏘有聲,“事關渝城安危,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公主海涵!”

路映夕已無心再多說,抿着脣舉步走向房內。

衣櫃的櫃門洞開,裡面並沒有藏人,而士兵們正在搜查牀底。

路映夕心中一突,不由擔憂。

“稟將軍,沒有人!“搜查完畢,士兵們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路映夕心有疑慮,但面上只是冷淡神色,作倦意狀擺了擺手,道:“都折騰夠了?本公主乏了,統統撤走!”

“是,公主!”莊守義歉意地再次行禮,“冒犯了。”

衆士兵逐漸散去,四周恢復了清寂。路映夕在房內繞了一圈,也無發現。慕容宸睿憑空消失了?抑或他及時察覺危險,早就遁走了?

扶腰在桌邊坐下,她蹙眉沉思。慕容宸睿逃得及時,但只怕他已經誤會是她佈下陷阱要生擒他。那告密之人到底是誰?誰知曉慕容宸睿來了渝城?

正思慮着,突聽外間又響起一陣喧囂聲。

路映夕眼皮一跳,嚯地站起。一定是段霆天暗中使的詭計!

“押入地牢!”外面遠遠的傳來歡呼聲,夾雜着一道冷峻的命令。

路映夕已隱約猜到發生何事,心頭縈繞着一股不祥之感,但還是揣着一點希望往外走去。

行館外,近百名的士兵手舉火把大聲喊道:“把皇朝奸細就地陣法!”

喊聲震天,驚破這個幽夜。

路映夕站在門檻內,靜靜地舉目望去。

四把纓槍牢牢地橫架着一個人,那人黑髮披散,蓋住了半邊臉,全身肌肉似乎極爲緊繃,頸上青筋突起,但卻動彈不得,看情形應是被點了穴。

路映夕沉默望着,心已涼透。能將慕容宸睿制服的,決不可能是普通士兵,必是段霆天一早就埋伏在外,趁其不備暗算了他。

“此人是否皇朝奸細,還需嚴審!大家稍安勿躁!”莊守義粗着嗓門大喝一聲,等衆士兵漸漸安靜,纔再喝道,“即刻關進大牢,待我盤查審問!”

四名黑甲兵將人架走,夜色中那人英挺的側臉被火把的光芒照亮。只是一瞬的劃亮,但路映夕卻已看清,那一雙灼灼的深眸中涌動驚濤駭浪般的激憤之火。

行館外的士兵有序地退散,那人僵直的身影也消失於視野中,路映夕輕輕地攤開手掌,低頭一看,發覺手裡滿是冷汗。

“公主。”低沉粗獷的嗓音突然在身側響起。

“莊將軍?”她擡起頭,一時有此恍惚。

“末將有一件事想與公主商議。”莊守義滿面虯鬚,但雙目炯炯磊落,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路映夕靜默地頷首,跟着他往議事廳而去。

廳門被關起,偌大的廳堂裡變得寂靜而肅穆。

“末將在不久前收到一封密函。”莊守義神情嚴峻,目光熠熠地直視着她,“是關於方纔被擒的奸細的身份。末將認爲,寧可錯捉,亦不可放過。”

“莊將軍的做法並沒有錯。”路映夕淡淡一笑,掩去心中澀然。

“公主應該最熟悉那人,末將想請公主認一認人。”莊守義拿出一封信函,坦蕩地放在桌几上,“這封就是密報,公主可以過目。”

“如果坐實了身份,莊將軍打算如何處理?如果不是那身份,又將如何?”路映夕不急於看信,語氣徐緩地問道。

“倘若確實是那人,自當上報朝廷,等候皇上聖裁。如若只是普通姦細,立斬無赦。”莊守義言辭直接而犀利,毫不迂迴。

路映夕微低下頭,無聲嘆息,取起信函展開來細看。

這封密函雖無署名,但她敢斷定,確實是段霆天所寫。他不僅對於慕容宸睿的身份言之鑿鑿,而且還提出一系列的建議,甚至言及她腹中的皇朝血脈。他建議鄔國扣留慕容宸睿,以此爲談判條件,要求皇朝停戰,同時讓她返回皇朝,若能誕下皇子,便繼位有望。待到她腹中的孩子繼承皇位,再放慕容宸睿回國。此信表面上看起來全是爲了鄔國着想,但其中深意十分微妙。

“方纔距離甚遠,未能看得清楚。”她擱下信,平靜地道,“此事關乎我鄔國的未來,應當謹慎處理。請莊將軍帶路,本公主要當面確認是否那人。”

“公主請。”莊守義頓首,打開廳門。

夜色幽暗,沒有星月的光輝,只有松油火把的照耀。

莊守義命人備轎,與路映夕一同趕往府衙。因事關重大,他並未過早張揚那名被擒者的身份。

府衙的大牢年久失修,到處充斥着潮溼發黴的氣息,沿路的牆壁上點着盞盞油燈,光線昏黃黯淡,照得四周景物異常詭異。

大牢盡頭的那一間陰暗石室,素來是關押極刑重犯的地方。

路映夕才走到石室門口就聽見凌厲的鞭聲,頓時心尖一顫。

旁側的莊守義看了她一眼,推門而入,大聲斥道:“誰準你們用刑?”

路映夕跟着踏進囚室,臉色微微泛白。石牆上掛滿森森的刑具,觸目驚心。刑架上捆綁着的那人,早已衣衫破碎,鞭痕處處,連面頰上都有一道血痕。

“將軍!他的啞穴已解,但始終不肯開口說話,所以屬下才決定用刑!”手執軟鞭的將士上前行禮,但並不認爲如此對待敵國奸細有何殘忍。

“都退下!”莊守義一邊道,一邊再次瞥向路映夕。

獄吏和將士都退了出去,石室中只剩下火苗暴跳的噼啪聲,一時間靜得有些詭譎。

路映夕定定地注視刑架上的那人,心底痛楚瀰漫,但臉上卻是神色如常,冷靜的近乎冷酷。

她對上的那雙眸子,深邃如昔,可卻有兩簇火焰在眸底跳動。悲、怒、憤、恨,全都熔在那熊熊烈火中,被他望上一眼,就似燙傷般的灼痛。

視線交纏不過是片刻,他的脣邊泛起一絲令人寒入骨髓的冷笑,低啞地開口:“要殺要剮就痛快些!”

“公主?”莊守義面色肅冷的地掃過他,轉而向路映夕詢問道。“可認得?”

路映夕抽回眼光,淡淡道:“倒真有幾分相像。”

“公主的意思,他並不是那人?”莊守義加重了口氣,再道。“公主確定他不是嗎?”

路映夕微仰起下巴,不悅道:“難道本公主還會認錯不成?”

莊守義沉吟地再望了刑架上的那人一眼,緩緩道::“並非末將不相信公主,着實是茲事體大,既然公主不認得此人,那麼必定不會介意末將要把此人懸掛城樓,讓琅城的皇朝軍民來認。”

路映夕心中狠狠一震,不由地擡眼看向刑架上的那人。他目光仿如寒冷的深海,已不見火光,只餘刺骨的冰森。

他是九五之尊,一世尊貴,如今卻要遭受掛於城頭曝曬的羞辱,這讓他今後還如何能擡起頭來做人?路映夕心裡艱澀地想着,但面上沒有表露絲毫情緒,冷冷淡淡地拋下一句話,便就顧自出了囚室。

“莊將軍決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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