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的流動快到讓人根本來不及躲閃,更別說有數道這樣銳利的空氣刀!
一日呆滯地看着站在遠方的弟弟,藉着昏暗的月色,她可以看到揚在一瞬嘴角的笑容,如同揮舞着鐮刀的死神一般無情。
這樣的人,她熟悉……而又陌生。
“混蛋!”一日站着不動,眼看着空氣刀就要劃到她的身上,夏知時憤怒地喊了一聲,立刻閉上了眼睛,向着空氣刀急速飛來的方向伸出了手。
“散去!”
刷刷刷——
就在空氣刀觸碰到夏知時手指的同時,它們彷彿聽懂了他的命令,“啾啾”地分向兩邊!強大的力量在擦過雜草後一點一點變弱,然後真的如同夏知時所說的——消散了。
“你就是一瞬?莫哈特學院裡最強的人?”夏知時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不知何時也變成了暗紫色,泛着與一瞬眼中相似的光,只是,在黑暗之中,那份光,卻比一瞬微弱得多,似乎隨時都會淹滅。
“哦?意念系……哈哈……看來我真的小看那羣人了。”揚在一瞬嘴角的笑意更加濃重了,“喂……你就是那個被學校當做狗一樣養起來的廢物吧?怎麼……他們願意放你出來透透氣了?”
完全是嘲諷的口吻。
聽到一瞬的話後,夏知時莫名地顫抖了一下,一抹失落從他的眼中劃過,而後他眸子中的紫色也立刻退去,瞳孔變回了原有的琥珀色。
“怎麼?被馴養久了,連能力都不會用了嗎?”
“閉嘴!”
“戴着狗項圈,再兇狠也無用。你全部的戾氣都被馴服了,你認爲,你還會是我的對手嗎?”夏知時的怒吼無法喊住一瞬,他依舊自顧自地說着,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上空徘徊,空靈異常。
一日下意識地捂起了耳朵。
她不想再聽他的聲音。
“爲什麼……一瞬……是你嗎,一瞬?爲什麼你會變成這樣……”
從前的一瞬,再怎麼冷漠,再怎麼不與人靠近,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也不會去傷害誰。
他也不會帶這樣的笑,說着一日完全聽不懂的話……
一日想要不聽他說話,可是她完全忘了,一瞬擁有意念系體質,僅憑意念,他就可以與人對話。
“想知道爲什麼?一日,記住……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我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你必須要死。無論誰擋在我面前,他們都無法拯救你。”闖入她腦袋裡的聲音帶着最寒冷的語調,彷彿要把一日凍結,“我要殺死你,只有我。”
“因爲我?因爲我……你纔會變成這樣?可是……一瞬……一瞬,到底發生了什麼……一瞬,我……”
一日低喃着,她來不及消化一瞬的話,忽然間,她感覺腳下有什麼東西緊緊地抓住了她。
一日慌張地低下了頭,才發現腳邊那些隨風搖晃的雜草竟毫無聲息地纏上了她的腳腕,它們一點一點地從泥土中快速生長,然後就像爬山虎一樣,向她身上蔓延!
而她身旁的夏知時,遇到了同樣的狀況。
“下去!停下來……你給我停下來!”夏知時憤怒的聲音依舊響着,但是疲憊的神色在一點一點地爬上他的眉頭。他咬緊牙關,可就是怎麼都使不出勁!
夏知時說過,他使用意念之後就會變得疲憊,所以他很少使用能力……
而剛剛,替她擋去空氣刀時,就已經用去他大部分的力氣了吧?
但是,在這種時候,偏偏卻沒有中場休息這一說。
啪——啪——啪——
踩着草叢,一瞬故意放慢了腳步一點一點靠近他們。
與此同時,殺氣也在逼近。
“真是無趣,如果是上次那個老師的話……我們還可以玩上一陣。”冰冷的寒光再次在一瞬的掌心亮了起來,“要從誰先開始呢?”
“一瞬……”感受到一瞬停在了一日的面前,夏知時漸漸停止了掙扎,他擡起頭,琥珀色的眸子對向了一瞬玩味的笑容,“你覺得,你會是我的對手嗎?”
一瞬挑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知道嗎?我最討厭別人在我面前傷害我的同伴,所以……”
“所以你是在警告我嗎?哈哈哈……你不過是被那羣傢伙馴服的狗罷了,你真的以爲你可以與我爲敵嗎?”
高傲的人,總是最討厭別人用不屑迴應他。
同樣的,一瞬也不例外。
那雙紫黑色的眸子中,戾氣一下子濃了數倍,他側過身,擡手就要將充滿風旋的手伸向夏知時!
“一瞬,不可以!”一日恐慌地大喊。
他伸手的速度是那麼的快,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夏知時的喉嚨時,忽然停住了。
“激將法,你認爲我會上當嗎?殺了狗,只會髒了我的手。”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的另一隻手迅速地伸向了一日,冰涼的指尖就像毫無情感的機器,緊緊地掐住了一日的喉嚨,她的呼吸一下子被遏制住了!
“一瞬!”
“怎麼,很生氣嗎?哈哈……既然你認爲你可以與我爲敵,那麼來啊……解下你的狗項圈,來保護她啊……”
“混蛋……”
……
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一瞬會變成這樣?她明明是爲了照顧他纔來到莫哈特的。
她是爲了再見到他,纔來到這裡的!
可是,爲什麼每次相見,都會變成這樣……他不再是她熟悉的那個弟弟,他甚至要殺死她……他……
呼吸越來越困難,一日的意識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她也想要掙扎,只是雜草纏得太緊了,她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她討厭自己總是這麼沒用。
這樣廢物的自己,連保護弟弟都做不到。這樣的自己,甚至連弟弟爲什麼恨自己都弄不明白……
這樣的她……
永遠只能依賴別人。
或許就像一瞬所說的,如果羅伯特在這裡,或許情況就不會那麼糟糕。
但是,他離開了遊戲空間。這裡,只有不知怎麼找來的夏知時……
可是,他幫不了她,她只會害他。
最厲害的人是夜深眠,只是他……
“別害怕,一日,全部的痛苦……我都會帶走。”
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對她輕吟,那麼的熟悉,那麼的溫柔,就好像清風拂過她的心臟,將痛苦全部都帶走。
只是,一時之間,她卻分辨不出那是誰在用意念跟她對話。
一日僵硬地擡起頭。一瞬的手還停在她的脖子上,而他正用挑釁的笑容對着夏知時,絲毫沒有要看她一眼的樣子。
而夏知時……他瞪大着眼睛,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正一點一點地籠上紫色的光,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轟隆隆——轟隆隆——
隨着他瞳孔的顏色變深,大地也開始劇烈晃動了起來。那些藉着地面快速生長的雜草彷彿被震斷了力量的源泉,迅速失去原有的顏色,變得乾枯,然後從他們的身上脫落,無力地垂在了被震得乾裂的地面上。
“知道嗎……這裡住着一個怪物,誰都無法真正地困住他,除了他自己……”
暗紫色的眸子,盈着詭異的光,這樣的眼睛,幽深得望不到盡頭。
大地,在顫動;風聲,在繼續。
沙沙……沙沙……
“現在,睡去吧,一日……”
不要……
她不要睡去……不要催眠她……
是誰……究竟是誰在她的腦海中說話……
醒來……
不要閉上眼睛!
醒來……
……
然而,不管一日內心在如何地祈禱,不管她如何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她都無力反抗。
那個聲音就像迴盪在寂靜上空的咒語,模糊得聽不清是誰的話語,可是卻依舊操控着她全部的思緒,將一切都撫平,歸於空白。
身體漸漸地癱軟了下來,緊緊掐住她脖子的手也鬆開了……
一日不知道睡了多久,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牀上,四周的裝飾模模糊糊的,她根本看不清那些是什麼東西。而在她的牀邊,一日看到一個人靜靜地坐着,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種感覺,一日卻很熟悉。
他一手撐着臉,雙眼緊閉,面帶着幾分疲憊,似乎在休息。
一日呆呆地凝視了他幾秒鐘,才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
她不想吵醒他,可是**被子的動作還是驚醒了淺眠的人。
看到一日醒來,對方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將一個東西遞給了她。伸手接住,一日這才發現,那是她許久未戴的眼鏡。
將眼鏡戴上,她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清晰了,然後她看清楚了身邊的人。
是羅伯特。
他的臉上帶着無法忽視的疲倦,眼眶處能夠看到深深的黑眼圈。
見一日的表情不再呆滯了,羅伯特立刻換上了生氣的面孔,他的魔爪重重地落在了一日的頭上,胡亂地揉了一通。
“臭丫頭,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出事!你也太沒用了吧!”羅伯特憤憤地說着,將一日的腦袋壓得低低的,幾乎要貼到被子上。
“疼疼疼!輕點兒……蘿蔔絲大叔……”
“疼什麼疼,你身上什麼傷都沒有,怎麼會痛!倒是夏知時……”
“夏知時?”聽到了隊長的名字,一日猛地擡起了頭,而羅伯特卻把臉轉到一邊,不再接着說下去了。
“蘿蔔絲大叔……你剛剛說到夏知時,那個……他怎麼了?”
她記得,在她被催眠之前,她和夏知時都被一瞬抓住了。
那個時候一瞬想要殺死她,而夏知時強制自己使用意念,然後……
“我現在哪裡?你說我被強制退出遊戲空間……在我昏睡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日緊張地追問着,可是她的問題似乎讓羅伯特很爲難。
他皺着眉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詳細的我也不清楚。我只能說,遊戲空間遭到巨大的破壞,爲了不讓虛擬空間遭到更大的破壞,我們只能封鎖那個損壞最嚴重的區域,然後把處在那裡的你和夏知時弄回來。因爲你處在昏迷之中,所以作爲你的監考老師,我留下來看護你,而夏知時,董事會的老師他們……”
“董事會的老師?他們要審訊夏知時嗎?”
“嗯,根據我們收到的情報,遊戲空間被破壞,有一部分是被夏知時的意念所破壞的,所以他必須要負責。”
“可這不能怪夏知時啊!他是爲了要救我,如果不是一瞬他……啊!”一日連忙用雙手捂住了嘴巴。
聽到“一瞬”的名字,羅伯特看着一日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起來。
“如果不是一瞬什麼?一日……那個時候,是不是一瞬出現了?他又攻擊你了,是不是?”羅伯特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低沉的嗓音壓在一日的胸口,讓她忽然有些喘不上氣,就像那時候,被一瞬掐住脖子時的感覺一樣。
他們不知道一瞬出現了?
難道……夏知時沒有把一瞬的事情說出來嗎?
腦袋裡存在着斷層,她怎麼也理不清思路。
一日低着頭,只能選擇避開了羅伯特追問的視線:“沒……沒有……”
“一日,你在隱瞞什麼嗎?”
“沒有……我只是想說,這件事跟一瞬和夏知時沒有關係,是因爲我……沒錯,都是因爲我!”
雖然,她很想見到一瞬。雖然,她很想從前的一瞬回來。
但是……她知道,一瞬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定有原因。
直覺告訴她,她不能把一瞬的事情告訴學校,就連羅伯特也不行。
要找一瞬,或許只能從夏知時那裡下手。
而另一方面,因爲一日咬定一切事情都是因她而起,羅伯特也不好再多問。
他再次伸出了手,這次,羅伯特的動作很溫柔,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揉着一日的頭髮。
怦怦……
一日喜歡這份感觸,可是停在她頭上的手沒有逗留多久就離開了。
“唉……這件事就先這樣吧,夏知時那兒我想董事會的人也不會爲難他的。你也別再想他了。”他再次輕嘆了一聲,然後緩緩站起了身,“你現在最應該擔心的,是你是否可以留在莫哈特學院,一日。”
“能否留在莫哈特學院?”
“沒錯,你別忘了,你有過違規操作。”
咦?違規操作?
糟糕……她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當初爲了加入夏知時的隊伍,她向羅伯特要求了違規操作,可是這樣的後果就是,她的原始分數被扣去了大半,如果她無法從夏知時的隊伍裡得到相應的分數,那麼她鐵定會因爲分數太低而無法通過審覈,被要求離開莫哈特學院!
不要……
她纔剛遇到一瞬。
她還有一堆沒有弄懂的事!
她……
“我會幫你想辦法的,但條件是,這兩天你必須聽從學校發佈下來的一切安排。一日,你記住,你在我眼中,始終都是個好孩子,你不想說的,我不會追問你。作爲你的老師,雖然我不能像在遊戲裡一直照顧你,但是我仍舊希望你好好的。”
一日很少看到羅伯特用這麼溫柔的目光看着她,那樣平靜的表情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對視,所以她只能倉皇地別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始終……都是個好孩子。
只是個孩子嗎?
胸口悶悶的,一日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