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你也差不多該學會自己穿好衣服了吧?總是要我來幫忙的話,那怎麼行呢!”
雖然嘴上是在抱怨着,但凌凜卻還是仔仔細細的幫櫻茵她扣好釦子,整理了下她的睡衣領子。確認櫻茵睡衣上沒有皺褶與改變了邋邋遢遢的形象後,他才放心的撐在病牀上,站起身子回到椅子上坐好。
這個笨蛋少女……如果沒有我在的話,一定什麼都不行的吧?
果然,還是得由我來好好照顧她呢。凌凜心想,嘴角處便止不住流露出絲絲微笑。
可櫻茵卻有些不滿的嘟起臉,這讓凌凜不由得在心中油然而起想要去戳一戳她的臉。但這份莫名其妙的衝動,還是被他剋制住了。
他想,要是自己就這麼戳了的話,也許櫻茵會更生氣的呢。
“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平常狀態下還是會好好穿好衣服的!”
“喔~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爲什麼你現在就沒有穿好衣服呢?”
唔唔唔,櫻茵的臉瞥向另一邊,用着細微的聲音小小聲的碎碎念道:“還不是因爲歐尼醬喜歡有着大胸部的女生嘛。我就想着歐尼醬這麼喜歡胸部,乾脆讓歐尼醬摸一下好了。雖然我的比不上那些大姐姐就是了。”
凌凜差點就一口血噴出來。
Shenemgui!?我有這麼飢渴嗎?我才十歲啊好嗎!
“喂,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我不可記得自己有這麼說過。”
無論怎麼回想,凌凜都不記得自己有這樣子說過啊。是做夢的時候說的嗎?不懂。
聽到凌凜的這種死不賴賬的表態,櫻茵也開始不滿的嘟起嘴來。
“哼!今年的五月十二日,歐尼醬不是說自己被一羣胸部大的女人給抱來抱去嗎!而,而且還被埋胸了!PONPON!明明都沒有埋過我的!我不服。可可可可惡!國外的女人胸部大了不起啊!我我我雖然不大,但是我會發育的啊!嗷嗷嗷啊!”
越說越憤怒的櫻茵就這樣像只吃醋的倉鼠一樣,在凌凜的眼前一股勁的發脾氣。可不管她怎麼鬧,手中拿着的塑料盒還是好好的,不會將蘋果掉在牀上。
凌凜一聽,下意識回想了一下下,好像真的是有這麼一回事。當時,自己在用着電腦進行遠程視頻通話的時候,突然被幾個女同學撲了過來抱住,爲首的還是那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全年級排名第二的俄羅斯少女。
啊,如果記得沒錯的話,當時在電腦屏幕上的櫻茵似乎都快要哭出來了。
“真是有夠愚蠢的……”
凌凜頗許無奈的嘆了口氣,並伸手將櫻茵手中的塑料便當盒拿了過來。
“如果還想要吃蘋果的話,就別在那裡瞎嚷嚷了。說吧,你到底是想吃蘋果還是想要嘴饞着看我吃?一、二、三?我自己吃了哦。”
做勢要吃起蘋果的凌凜眼角處盯着櫻茵,期待着她接下來的反應。
果不其然,吃貨的櫻茵,她可愛的小耳朵微微一動,立馬舉起手來說道:“我我我要吃!”
真乖——凌凜淺淺一笑,便拿起削成小兔子樣子的蘋果塊提過去喂櫻茵吃。
“嗯哪~嘿嘿嘿,果然還是歐尼醬最好了~哈唔。”
看着櫻茵就像是小動物一樣的將蘋果給吃掉,凌凜不禁露出柔和的微笑,雖然這份笑容也不太符合現在十歲的小孩該有的樣子。但是,總比之前的那副猙獰之色要好多了。
凌凜將塑料便當盒放在膝蓋上,用乾淨的手輕輕撫摸起櫻茵的頭。
“笨蛋。”
他輕輕地念述出聲。
在那個時候天真的凌凜還那麼傻傻的以爲,這樣的日常生活會一直、一直的持續下去。
畢竟沒有人能夠猜測的出,將來到底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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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着墓碑的指尖,隨時都會失去的知覺上,傳來了極爲冰涼的觸感。
不過也是,現在雨下的這麼大,再加上自身的體溫已經失去的差不多了吧?
就算現在是與那天將近一樣的大夏天,就算這石碑被夏日陽炎烘烤的暖乎乎的——但只要自己心死了,那麼也一樣感受不到溫度……不是嗎?
“凌櫻茵……”
指尖順着這個名字的刻紋劃過,淚水也因此止不住的從凌凜的眼角處,混合着從天滴落的驟雨流淌滑落。讓這份眼淚,顯得更加的悲傷。
凌凜本就斷斷續續的呼吸彷彿被人塞了一口棉花進去,漸漸變得更加呼吸困難。身體正中心沒來由的燃燒起來,但四肢卻依舊是寒冷如冰,感受不到任何體感。
蘭特蕾婭略帶擔憂的聲音從腦海中鳴響:“喂,你小子還不肯放棄嗎?乾脆就這樣老老實實的把身體交出來吧?如果你要是就這樣壞掉的話,我可是會很困擾的……喂,RIN?”
“……”
凌凜並沒有迴應蘭特蕾婭的話語,只是默默將手從墓碑上收了回來。他雙手僵硬的抱起膝蓋,並將視線垂落下來,注視在手中握柄扭曲的剪刀的刃口尖端位置上。
銀色的剪刀刃口處,甚至還反射起微薄的月光,讓凌凜看清了此刻自己的哭臉。
原來,除了那一天以外,自己也還會哭成這樣啊……
化爲水墨般的不斷積存的記憶深海,一直在向着凌凜的足部位置蔓延着,一旦抓準時機,便會毫不猶豫地束縛住他的雙腿,將他硬是拉扯進來。而潛藏在深海更深處的,就是約乎2年前,令他目前仍記憶猶新的,那場悲劇。
如今,凌凜也還能把當時發生的事,每一點,每一秒都清清楚楚地回想起來的。那份名爲絕望與悲傷、自責與悔恨所點綴成慘劇的記憶。
不惜揹負着這種痛苦的記憶也要生存下來的理由,這世界上還存在着嗎?
要是現在立刻就了結了自己的生命的話,去往櫻茵所在的那個地方,難道不是更能令自己感到幸福嗎?每當墜入回憶之深海,溺潛於深處之時,自殺的念頭便會盤踞在凌凜的心頭之上揮之不去。
如果這種漆黑的記憶再這樣繼續增多的話,如果這輪深海的容量超額出自己的極限而溢出來的話,那麼總有一天,一切都無法恢復原狀的。
乾脆就這樣,到達沒有任何人在的世界去吧。
反正現在的自己活着,也只是增加其他人的麻煩而已。體內的這個名爲蘭特蕾婭的東西,絕不能讓她將自己的身體奪走了。不然的話,必定會有更多人受傷的。
死心相生,本已經瀕臨失去知覺的手指微微顫動起來。
凌凜雙手提起握住的剪刀,對準自己的咽喉處一點一點的挪過去。
“喂,你小子該不會是……快給我住手!!你要是自殺的話,我可救不了你了!”
耳邊似乎傳來了蘭特蕾婭的着急阻攔聲,但是這不重要。反正,已經沒什麼所謂了。
緩緩的,凌凜閉上了眼睛,無聲的讓自己浸透在這場黑色雨夜之中——並用儘自己僅存的最後力量擡手將剪刀刺向自己的咽喉!!
耳邊流入幾縷鋒銳的刀刃刺開皮膚的聲音,自己的雙手手上傳來剪刀扎進血肉,抵住骨頭的觸感,血液在模模糊糊的黑夜之中,幾顆血珠飛奪而去,濺在櫻茵的墓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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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明忽暗之中,記憶再次點綴出光亮。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走馬燈”嗎?深海記憶中的,這些那些的場景,開始浮現出來……
第一次遇見櫻茵的時候,是凌凜他5歲的那一年。
由於這是凌凜不可能記錯的,所以不存在疑問的句式。
當時,年幼但卻表現出驚人的高智商凌凜,受到了某個腦科學研究所之託。並聽從囉裡吧嗦、麻煩到爆的父母請求,在不情不願的心態中,入院進行腦電波採集和做各種檢查。
“啊啊……帶來的那些書也都看完了。接下來還有一星期要待在這裡……FU(嗶~)CK ALL!……我該怎麼辦啊……”
身穿病服,揹着重重的書包,臉上盡是擔憂與煩惱的年幼凌凜,向着自己的獨立房間走去。路途上雖然有很多人的視線聚集在他那,但他卻對此沒有任何反應,唯一表現出來的,只是心中的不悅。但這份不悅,並不是針對於那些路人。
真煩。那些臉色都是笑眯眯的大叔送的VIP圖書卡,裡面也就只有那麼一點錢。不僅如此,只要借記了過多數量就會註銷這點也太麻煩了。
不就是幾萬本而已嘛,若不是我沒錢的話……好煩!
錢錢錢,什麼都是錢!沒有錢什麼都做不了,真討厭——!
“唉。”
完全沒有孩子所該有的天真無邪,小小年紀便被金錢所煩惱的、5歲的小凌凜無奈的重重嘆了口氣。也正因爲如此,他的視線才得以聚集於地面之上,並發現了一隻不起眼的、由彩色紙折成的小小紫色千紙鶴。
凌凜微微愣了愣,考慮再三後,還是選擇了撿起來。
吃力的彎下腰的他,頂着肩膀上沉重的書包,好不容易纔撿了起來,並轉頭看向了旁邊的病房。本想着看看是不是周圍有誰掉了的他,在轉過頭的那一刻,徹底的愣住。
在緣分的千紙鶴牽引之下——年僅5歲的凌凜與年尚8歲櫻茵——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