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呼嘯而來的警車閃着頂燈,一個急剎車停在了中山高中的門前。幾個身穿制服,滿臉陰沉的警察疾步上樓,走進了張校長的辦公室。
“張校長!展鵬是你們學校的吧?他在哪個班,我們要帶他回所裡協助調查!”
爲首的一個三級警司一臉嚴肅地坐到沙發上,絲毫沒有了往日的客氣。他也算是張校長的熟人,在本片區主管治安工作,姓胡,是個副所長。由於市裡開展了一年多的“民警下基層”的活動,他和張校長的關係倒也十分不錯。
“哦?這不是胡所長嘛,一個小小的調查還麻煩你親自跑一趟?”
張校長滿面笑容地迎向胡副所長,隨手給進來的民警們發了一圈“軟中華”,又招呼着助理給大家倒起茶來。胡副所長接過煙,並沒有立即點着,他一邊在沙發的扶手上墩着手中的菸捲,一邊緊鎖雙眉,臉色陰沉地說到:“大家都是熟人,我也不瞞你。這個事怎麼說呢,要不是局長打來電話我也有些不信!那個叫展鵬的學生徒手把三個人打殘廢了!其中一個還是我們市局江大局長的獨生兒子,另外兩個是我們特警隊退下來的兄弟。”
“什麼?這不可能吧?展鵬可是我們學校全區知名的模範學生,他怎麼會在社會上鬧事呢?我看這裡面一定有蹊蹺,不如我把他找到我辦公室來,你們當面好好問問,免得鬧出什麼誤會。”說完話,張校長給胡副所長點燃了手中的香菸,轉身走回到辦公桌前。他撥通了教導主任的電話,安排教導主任立刻把展鵬帶到自己的辦公室來。
“這……”胡所長略一猶豫,抽了口手中的“中華”,一臉爲難地說到:“張校長!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我看就不必在你這裡問了,要是沒有確鑿的證據上面也不會讓我們這麼大張旗鼓地來抓人。昨天夜裡開大會,分局長親自拍板,已經把這事定爲惡性重傷害案件限期督辦了!人我們還是帶回去的好,也省得麻煩你們!”他話雖說得婉轉,可其中的意思是再明白不過了。上支下派,自己也是毫無辦法,他一個小小的副所長又怎麼敢耽誤市局“老大”授意嚴辦的事情?
胡副所長毫不通融的態度讓張校長感到十分撓頭。雖然他也聽明白了其中的玄機,可作爲一校之長,他怎麼也得弄清了真相纔好放人,不然對展鵬的家裡也是不好交代的。
正在張校長苦思對策的時候,辦公室的門一開,展鵬在教導主任的帶領下走了進來。他一見滿屋的警察倒也沒有流露出驚訝的表情,反而大模大樣地一屁股坐到了胡副所長的旁邊。
“人是我打殘的!和別人無關,你們也不必爲難其他人了!”
展鵬所說的其他人當然就是藍天。一想到自己認下了這樁事情,藍天就不會受到牽連,他的表情倒是十足的輕鬆。胡副所長和張校長以及辦公室內的一干人等立刻被展鵬的話驚呆了,誰也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這麼痛快地承認了讓他們無法相信的事實。
“小子,痛快!是條漢子!”
胡副所長一挑大指,率先從驚訝中醒過神來。他轉頭對還傻在那裡的張校長說到:“你也聽到了!事確實是他乾的!人我們現在就帶走了,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聯繫吧!另外……”他一指身邊的一個警察:“小李你去給藍天老師做一個筆錄,做完了就趕緊回所裡,人就不必帶回來了。”說完話他也不等張校長回答,就急衝衝地給展鵬帶上手銬,轉身領人走了。
看着胡所長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的門口,大約過了五分鐘,張校長才“忽”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用顫抖的聲音對身旁一直等待着指示的教導主任說到:“快,快給展鵬的家長打電話!”
教導主任答應一聲,忙不迭地跑了出去。沒等他跑出辦公室的大門,匆忙趕來的陳副校長一不小心跟他撞了個滿懷。陳副校長一把推開教導主任衝到屋裡,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張校長說到:“藍,藍老師……”
剛鬆了一口氣的張校長一把抓住陳副校長的胳膊,萬分緊張地顫聲問到:“慢慢說,藍老師到底怎麼了?”他深深地知道,學校是再也不能出什麼大事了。僅僅是展鵬的打架事件一但屬實,自己的校長寶座就有可能丟掉,要是再來一件……
陳副校長穩定了一下情緒,失魂落魄地說到:“也不知是誰傳進學校的消息,說藍天和展鵬是‘師生戀’!而且據說還上了本市的各大報紙,藍老師一時羞憤跑到頂樓,跳下去了……”
“人呢?怎麼樣了?”張校長不死心地追問了一句。
其實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教學樓的頂樓是五層,樓下就是堅硬的水泥樓基,再加上教學樓本身的舉架就要比普通住宅高了不少,藍天一個柔弱女子跳下去還能有救?可他心裡還是在希望能有一絲奇蹟出現。
陳副校長當然理解張校長的心情,可事實就事實,他痛苦地搖搖頭,從嘴裡擠出了最後兩個字:“死了!”隨着話音,他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還有一個,那就是張校長。
事情的發展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在葉萍瘋子般地衝進派出所後,她被通知自己的兒子已經承認了一切,並在交代材料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現在已經被送往看守所了。憤怒的葉萍也顧不得派出所是國家專制機關了,她大哭大鬧,在所長辦公室裡耍起刁來。連一向沉穩的展佑國在聽說兒子被送進了看守所後,也憤怒地對着所長髮起了脾氣。
他們知道:“要救兒子,這次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