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紅牛隨行團隊的臨時負責人，便從陳清那邊得到了相當不利的消息。
幾句對話之後，他便掛斷了跟尚在大本營的陳清的通話，把情況跟帳篷內的衆人講了一遍。
“事發突然，這種情況下也完全不具備直升機救援的機會。”
“但無論如何，人命關天的事情，不能就這麼在這裡乾等着。”
“大本營的意思，是讓我們組織人把人給送下去，他們現在會派出一支小隊在過度營地接應。”
“我想……”負責人頓了頓，將目光看向這一趟負責幫蕭寧帶裝備並且最後將會一齊登頂珠峰的登山隊四人。
“要不你們出兩個人，我這邊再讓兩人配合，先把他往下送？”
這位負責人的話剛講完，四人登山隊的其中一人便高高地皺起了眉。
“儘管現在我們的海拔還在雪線之下，但要在晚上進行下撤也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更何況還是在冬季的晚上帶着病號下去，這樣太危險了。”
他身旁的人瞥了一眼躺在一旁休息的攝像小哥，而後也跟着出聲表示反對：“他留在營地等到白天也不一定真就會有生命危險，可在這種極端情況下，如果我們貿然帶着他下去，有生命危險的就不只是他了。”
“我們所有向下撤的人都會處在危險裡。”
帳篷裡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沉默下來。
就像是兩位登山隊員所說的那樣。
在這氣溫更低、一片漆黑的夜間，想要從號稱“魔鬼營地”的前進營地轉移一位重度高反的人下撤，這件事情本身的危險也不一定就比重度高反要更低。
安靜的帳篷之中，登山隊伍中的那位醫生最先張開口打破了沉默。
“他現在雖然意識還清醒，但我也不能保證情況不會繼續惡化。”
“如果繼續下去意識甚至自主呼吸都不能維持，前進營地這裡可並沒有呼吸機和進行氣管插管的設備……”
醫療人員這兩句話的確將原先的沉默給打破了。
可在他說完這兩句話之後，帳篷裡已經成了死寂一片。
沉默的氣氛席捲了整個帳篷。
聽完登山隊員和醫生的話之後。
關於現在的情況，所有人都在心裡邊理明白了。
帶着攝影小哥下去的結果，很有可能是攝影小哥和送他下去的人都留在前進營地至過度營地這段路上。
可是如果現在不帶攝影小哥下撤，那麼他很有可能就因爲重度高反交代在這處魔鬼營地。
大家突然發現，現在團隊所面臨的問題，在某種意義上來看，跟電車難題十分相似。
救小哥，很可能會讓其他人跟着一起掛掉。
不救小哥，小哥也許可以撐到天亮，但也只是也許。
所有人此時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小哥的命是命，但其他人的命也是命。
如果下撤發生什麼意外的話，那就相當於爲了救一個人的命去搭上另外三四個人的命。
爲了最大程度拉滿這一次珠峰計劃的廣告效應，紅牛的直播推流是全程進行的。
這也意味着，前進營地現場此時的情況，所有收看紅牛直播的觀衆們同樣也能知曉。
此時此刻通過固定機位鏡頭得知帳篷內的情況後，直播間的彈幕刷新飛快。
“之前剛到營地的時候我看都好好的，怎麼說不行就突然不行了啊。”
“那攝像小哥過來的路上就不太行了好吧，強撐着上來的，之前直播鏡頭都是寧神在幫忙掌鏡你們忘了嗎？”
“所以現在怎麼辦？”
“感覺有點難搞啊！現在外邊都已經烏漆麻黑了，氣溫也低的嚇人，那攝像小哥現在肯定是沒法自己走了，只能是幾個人擡擔架下去……要在這種情況下往下走九公里去過度營地，這也太難了吧？”
“這幫人是準備眼睜睜看着這小哥死在營地裡嗎？一個個怎麼都不吭聲了？”
“不然呢？不然讓登山隊的那四個人或者紅牛的其他人陪着這小哥一塊死？”
“我還是那句話，紅牛這次這些人也太自私了！小哥現在都已經重度高反了，他們居然現在就擱這帳篷裡邊發呆啥也不幹！”
“道德綁架能不能省省？網上大道理一堆聖母話拉滿，現實中碰到這情況我估計你第一個反對送他下去吧？”
“呵呵！伱要見死不救那是你的事！反正我現實碰到這種事情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大話一套一套，不說這種極端情況了，我就問你，路上碰到老人摔倒你敢不敢扶？”
“有啥不敢的？”
“槓精們都別吵了！寧神有動作！”
帳篷裡，維持十餘秒的沉默仍在繼續。
現在的情況的確很複雜，不管是前進營地這邊團隊的負責人還是下邊大本營的珠峰計劃負責人陳清，這會兒都無法短時間裡定下一個方案來。
在大家都陷入思索與沉默的時候，蕭寧已經走到了躺在墊子上的攝像小哥身旁。
他顯示瞥了一眼旁邊儀器上的血氧圖表，而後直接伸出手拔掉了夾在攝像小哥手指上的血氧儀夾器。
此時意識還算清醒的攝像小哥一愣：“寧……寧神，你這是要做什麼？”
攝像小哥還在發問的時候，蕭寧兩手一用力，已經把他給從墊子上抱了起來。
“站好，趴我背上。”
“錢師兄，別擱那吸氧了，把你身上綁帶拆下來。”
“孫隊，幫忙把綁帶固定一下。”
蕭寧這番動作和這番話直接給在場衆人都整懵了。
早在被錢楨背在背上離開大本營的那一瞬，錢楨就已經把“聽蕭寧的話”作爲了他在珠峰計劃的整個過程中最優先去做到的事情，畢竟這一趟他的命都可以說是抓在蕭寧手上的。
對於自己啥水平錢楨是很有逼數的，所以蕭寧的指令，錢楨早就做好了無理由服從的準備。
蕭寧剛剛吩咐完，他這會兒就已經在開始拆着身上綁帶了。
然而隨行隊伍的負責人孫隊這時卻是在愣了兩三秒之後，才皺眉走向蕭寧。
“寧哥，你是想……你來帶小馬下去？”
蕭寧點頭：“他這情況再呆在前進營地沒準就出事了，如果讓登山隊這四位老師送他的話，危險性什麼暫且先不談，要讓他們送這哥們下去，必然會額外消耗體力，這也就肯定會推遲我們原本的登頂計劃時間。”
“所以我一個人帶他下去，這是目前最合理最適合的辦法。”
蕭寧說的這些不無道理。
畢竟這一路上對方展現出來的誇張身體素質，已經摺服了整個隨行團隊的所有人和所有收看直播的觀衆們。
S級的耐久性，S級的負重能力，S級的耐低氧能力……
蕭寧確實有能力單人帶着攝像小哥去過度營地。
儘管能想到這些，可孫隊卻完全無法答應蕭寧的做法。
這次珠峰計劃完全就是因爲蕭寧的挑戰而生的，作爲整個計劃的絕對核心人物，誰出事他蕭寧也不能出事。
別說真出事了，在前半部分流程和隨行拍攝、後勤團隊一齊前往高海拔營地的過程裡，他蕭寧連出事的可能都不能有！
這是紅牛上邊管理層的死命令，是鄒倚天的死命令，也是珠峰計劃負責人陳清此前開會再三強調過的。
“寧哥，這樣很不妥！”孫隊在勸的時候，蕭寧已經讓錢楨幫着趴在他背上的攝像小哥小馬繫着綁帶了。
“沒什麼不妥的。”
“你放心，我不會有危險的。”
“把下去要用到的一人份的氧氣跟便攜的照明裝備給我。”
蕭寧一邊配合錢楨在自己身上安裝着綁帶，一邊講完這些之後，孫隊仍然是一副拒絕的模樣。
蕭寧乾脆直接當着孫隊的面打通了陳清的電話開了免提。
電話接通，他剛準備告知來電緣由，那邊的陳清就已經開了口。
“蕭寧，你別胡來！”
“小馬的事情我正在想辦法，這大晚上你要一個人送他下來風險性太大。”
陳清已經知道這邊的情況了。
是因爲這會兒正在看着直播吧……
一瞬想通緣由後，蕭寧將肩部安裝好的綁帶扣死，隨後平靜道：“老陳，我打電話給你不是爲了商量這件事的。”
“我是來通知你我要做這件事的。”
“鄒總應該跟你說過，跟我合作的項目裡，我有絕對話語權。”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好了老陳，你現在告訴孫隊，他應該怎麼做。”
蕭寧說完這幾句話後，直接把手機遞給了孫隊，而後繼續系起了綁帶。
而帳篷裡包括接過手機的孫隊在內的所有人，此刻都已經齊齊怔住。
直播間的觀衆們也都是愣在了屏幕前。
一瞬之後，彈幕狂刷起來。
“用最平靜的口吻說着最霸氣的話。”
“這就是寧神在紅牛的地位嗎？愛了愛了。”
“不愧是寧神啊！好勇！”
“這老陳應該是紅牛這邊的負責人吧？”
“寧神在紅牛的地位這麼高的嗎？”
“按理來說寧神是接受紅牛贊助的那一方啊！哪有被贊助的人在贊助方面前這麼屌的？”
“一個乙方在甲方面前這麼屌？媽誒！”
“我如果能在甲方面前也這麼屌就好了……好爽！”
“寧神能是普通乙方嗎？他跟紅牛合作這段時間裡，紅牛的股價漲了多少你們難道心裡沒逼數嗎？”
“……”
現場。
拿過蕭寧手機一臉呆滯的孫隊，聽到了蕭寧的手機裡傳來了和他此時狀態同樣呆愣的話語。
“老孫……那個……”
“聽蕭寧的。”
孫隊：“？？？”
孫隊僅僅只是這一趟隨行蕭寧一同上山的隊伍臨時負責人，實際上在奧地利紅牛龍國區內部的職級要低已經被提拔到極限運動事務部二把手的陳清許多級的。
陳清在孫隊面前，其實跟鄒倚天在孫隊面前沒啥區別。
因爲級別高十級和高二十級對於普通打工人的孫隊來說，意義確實不大，見了他都得叫領導。
然而現在這位頂頭上司，在蕭寧剛纔那麼幾句話之後，居然就直接改口……答應了對方那樣子的話……
不對啊！
孫隊似乎想起什麼，連忙道：“領導，之前不是咱們專門開會說過，要確保寧哥在正式發起登頂衝刺之前的安全，務必不能讓團隊因素影響到他嗎……”
陳清沉默了一瞬，隨後道：“的確說過……但是……怎麼說呢。”
“蕭寧他剛纔說那句話你也聽到了……”
“鄒總的確以前就下達過指示，任何我們與蕭寧進行合作的極限項目中，他都有絕對話語權。”
電話數秒後掛斷。
還在懵逼中沒緩過神來的孫隊，在兩個深呼吸後，已經開始召集其他人配合起蕭寧。
十分鐘後。
被蕭寧背在背上的攝像小哥小馬已經被綁帶綁的穩穩當當，他的臉上也已經掛上了氧氣面罩。
至於蕭寧這邊，除了胸前和頭盔上都安裝了續航亮度兼具的照明手電之外，他的手上還拿着一個無線帶屏幕的接收端，以便於他通過小馬身上佩戴的血氧、心跳等體徵監測設備的發射端實時掌握小馬的情況。
走出帳篷，朝着身後衆人揮手。
蕭寧沒有回頭，直接大步邁入了一片漆黑。
而就算是他的身影已經逐漸遠去，離開了前進營地周遭的照明區域變成了遠處的光點，前進營地這邊的衆人，依舊有大部分在帳篷外邊冒着零下二十幾度寒溫遠遠看着。
年紀四十出頭的尹峰是四人登山小隊的隊長，目送着蕭寧漸行漸遠身影逐漸徹底消失之後，忍不住感慨出聲：“之前總是有人說現在登山圈的年輕人也太生猛了……但是真把那些年輕人都加起來，估計也沒有蕭寧這傢伙一個人生猛吧？”
他身旁另一位隊員似乎是想起今天白天對方揹着錢楨像是沒事人一樣大步朝前的模樣，面部肌肉突然猛地抽了抽：“確實……”
而此時的紅牛官方直播間裡。
此時的時間剛剛七點四十分，算是直播行業最爲黃金的時間。
有了那些下班回家的觀衆加入進來，此時的各個直播間的在線人數儼然已經是一天之最。
各種各樣的彈幕可以說是刷爆了整個直播間。
“一個人在漆黑一片的情況下送人下撤！還是揹着病人！”
“寧神太帥了！我草！”
“過度抽象了兄弟們！他怎麼敢的啊！這麼大晚上一個人下去！”
“剛纔外邊刮的風真就不小吧！寧神真不怕？”
“風險確實很大，但是也只是對人類而言的，是的，今天全程看完白天直播的我早就已經認爲寧神絕對不是人類了。”
“其他不談了！我確實被寧神剛纔這一波操作帥到了！我草！這妥妥的逆行者角色模版好吧！”
“之前那個發彈幕的聖母敢不敢在街上扶摔倒老人我不知道，但寧神絕對是敢扶的啊！”
“他肯定敢扶啊，哪怕真是碰瓷的他也敢扶好吧！尼瑪上衣一脫，那肌肉硬度都能頂死那碰瓷的了吧！”
“你說的硬度最好只是指肌肉！”
深圳刮颱風，十幾級，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