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內院,裡面是一片低矮平房,這皇宮雖是不如中神州皇宮富麗堂皇,卻亦是富貴之地,可這富貴之地中乍一看的一片低矮平房,又是顯得那麼突兀。
這一片低矮平房面前,卻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大殿,大殿宏偉,四角上掛着金制鈴鐺,鎏金瓦片,紅牆高聳,門前是兩個石雕貔貅獸,其中一個貔貅獸嘴裡雕着一個小金鐘,而那敲擊金鐘的金棒就放在貔貅獸的爪子下,可稀奇的是這個宮殿沒有大門,不但沒有大門,連門檻也沒有。
“族長伯伯,我回來了。”那帶兩人來到大殿門口,難以抑制心中歡喜,竟丟下兩人往大殿裡面跑去,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百里求凡、青蜂兩人見他回來欣喜,也不覺得怪,就更隨着龍澤雪走進了大殿裡。
果然,那大殿裡空曠曠的,只有一塊塊掛在房頂上的白砂在飛舞,而龍澤雪走入了這大殿中,卻早已失去了蹤跡,這四周的白紗輕飄飄的,猶如鬼魅衣角,甚是嚇人,彷彿有什麼東西就藏在白紗後面,可是撩起來一看,卻是什麼都沒有,四周冷風吹過,竟是隱約讓人覺得陰森恐怖,心生恐懼。
百里求凡、青蜂兩人走在這一堆飄散的白紗之間,只見青蜂臉色越來越白,頭上還冒出了冷汗。
“青蜂?”百里求凡見青蜂有些不對勁,就輕輕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哪知道這青蜂竟然炸了起來,還嚇得祭出了尾後針,可是一回頭看到是百里求凡,就呼出一口氣,有些憤憤地說:“求凡,你幹嘛嚇人?”
語氣裡,不無怪罪,竟還有些嬌嗔。
“青蜂,你可怕鬼?”百里求凡問。
青蜂想了一想回答道:“我本來是應該不怕的,但是,我怕啊……”
她這話說的語無倫次,百里求凡亦是聽不懂,可他曾聽阿竟和他說過,青蜂身上有她自己的秘密,這個秘密若是青蜂不說,便不要再問。
想到阿竟的話,百里求凡也就不再深究下去。
“可是,你拿着這尾後針又做什麼?這尾後針也只能殺人,又殺不了鬼。”百里求凡說。
“我知道啊。”青蜂說,他們一邊說,一邊摸索着往前走着,這大殿看起來不大,可是一進去,似乎變成了一個走不出去的恐懼一樣,“可是,我手上拿着武器,我會安心一點,雖然我知道,傷不了鬼……”
“啾……”九鳴從青蜂脖子邊鑽了出來,九鳴乃風雷屬性,而這雷系對付鬼魅之物最是傷害,有九鳴在青蜂身邊,她亦是安心了一點。
這時候青蜂的腳邊,似乎碰到了一個臺階,而臺階上,掛着一塊飄動的白紗,青蜂嫌那白紗礙眼,就把它撕下,那白紗極其順滑,試了幾次,都沒法拿到,她一氣之下,用了尾後針,一下子就將其割成兩半。
而那白紗後,是一張枯萎的,滿是褶皺的,猶如干屍一樣的臉。
“啊……”青蜂的尖叫瞬間響徹大殿。
她也不管什麼神鬼,舉起尾後針就朝那張臉刺去,可是,卻被旁邊閃過的一道白光打偏了武器,那尾後針從那張臉旁邊劃過。
——原來那白光,是龍澤雪那把斷倒。
她見青蜂似要傷人,立刻拿出斷刀將青蜂武器打偏,這青蜂武器尾後針雖是鋒利無比,可夾在手指間當做平常武器,又可拋出當做暗器,可是物小不定,容易打偏。
龍澤雪便是知道青蜂這個武器的特點,所以才這麼做的。
而至始至終,那張臉都是一個表情,默然的,超然世外的,冷漠的。
“你們,在做什麼?”龍澤雪跑了過來,一臉的質問。
“這個鬼,這個鬼想害我們!”青蜂亦是不甘示弱,開始反駁。
“青蜂,我們錯了。”百里求凡拉住青蜂來到那張臉面前,那哪裡是什麼臉,那分明是一個人,一個穿着和白紗顏色一樣衣服的人,而這個人,此時坐在蒲團之上,似乎在思考什麼。
這一次,錯的本就只有青蜂,是青蜂傷人,可百里求凡說的卻是我們錯了,可見此人氣度。
他想老者抱拳行禮:“前輩,對不起。”
那老者還是衣服木然的臉,只是擡眼看了看百里求凡,並不理他。
“族長伯伯,阿雪回來了。”龍澤雪並沒有覺得奇怪,她跪坐在族長身邊,搖着族長那乾枯如樹枝的手說,“我看到了外面好多的事情,我,還遇見了他。”
說這話的時候,龍澤雪一臉羞澀溫柔,還擡頭看了一眼百里求凡。
那坐在蒲團上的乾枯老者,竟是現任瑤祁族族長。
“我知道。”那瑤祁族長終於開口說話,他說話的聲音亦如父砍枯木般難聽,彷彿許久未飲水,又彷彿許久未說話了,“我一看到他,我就知道了。”
龍澤雪溫柔一笑,低下了頭。
“你叫什麼?”那族長問百里求凡。
“百里求凡。”
那族長思索了一番,點頭說道:“真是好名字,世人皆求不凡,你卻只求凡,真真與衆不同。”那聲音亦如砂紙般難聽。
“小時候覺得,父母真是不愛我,家裡的哥哥都是取名睿智多思之意,唯有我,卻是求凡,後來才知道,這求凡,比求不凡難多了。”百里求凡感嘆道。
“那亦是父母之念。”族長回答道。
“父母?族長你錯了,求凡這個名字,是另外一個女人替我取的,這個女人,既非我母親,亦非我親族,卻是我最親最愛之人。”百里求凡說,他此時又回憶起阿竟,回憶起她爲自己法神損毀,困在天緣福地無法出來,亦是出現天人物衰之象,而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
想到這裡,他臉上自然出現了一些悲傷神色。
青蜂知道他爲何悲傷,便是想安慰他幾句,卻被龍澤雪搶到了前頭。
龍澤雪柔聲問道:“求凡想起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嗎?那便與我說說吧,許是我能幫你解決呢?”
青蜂看她,臉上不悅,卻不好說什麼。
好在百里求凡只是對龍澤雪說:“皆是往事,重提無用,此時,我能做的,便是繼續往前走,我將踏遍九幽十八州,尋到這至上靈物。”
“族長伯伯,你那觀滄海之術裡,可有提到哪裡會有這至上靈物出現?”龍澤雪一聽,便回頭問瑤祁族長。
那族長苦笑說道:“雪姬,我這觀滄海之法看到的就只是滄海一粟,又非觀看未來全局之法,我雖是瑤祁族長,卻也只能管中窺豹,偶然見之。雪姬,抱我到祭臺上。”
而動的,卻是百里求凡。百里求凡見龍澤雪一介女流,怎能抱得起這一組族長一個男人,又何況男女授受不親,與她名譽有損。可他哪裡知道,這瀛洲並不如他們幾周民風保守,此地民風開放,並無此種說法。
可那知真把族長抱了起來,他知道族長是那麼的輕。
這族長身上穿着白袍,所以看不清身下體態,可是百里求凡一把他抱在懷裡,彷彿懷中抱着一具包着皮肉的骷髏,沒有一絲重量,莫說龍澤雪了,恐怕一個十幾歲的孩童都可以把族長抱起來。
一個輪椅被放到百里求凡身邊,原來龍澤雪來的這樣晚,是去拿輪椅了。
百里求凡將族長小心放在輪椅上,龍澤雪將族長推到大殿中央的祭壇上,那祭壇呈現八瓣蓮花狀,碩大無比,上雕羣雄殺戮圖,這八瓣蓮花本來是吉祥和平之物,刻上這圖卻反而顯得殺氣瀰漫,滿是血腥。
那祭臺亦是有一條通道做平,可以讓輪椅推上去,百里求凡、青蜂兩人站在祭臺旁邊,等龍澤雪將輪椅推到祭臺上之後,她亦下來了。
這族長雖下輪椅艱難,但卻輕車熟路。
他將八瓣蓮花周圍圍着的一圈油燈一個個點燃,那些油燈也不知是什麼做的,下面的油是純綠的顏色,燃燒出來的火綠中帶藍,好不嚇人。
那族長那燈一一點燃後,開始口年咒語,而這大殿裡,似乎有什麼似有形亦無形的白色影子從大殿裡飄散出去,一瞬間就消失了。
“那些難道是……”青蜂喃喃自語,背上一陣雞皮疙瘩。
而那本來能讓人迷路的大殿,似乎已經不那麼大的會讓人迷路了,但是依舊空曠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