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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棄嬰

第一章 棄嬰

“咚咚咚咚……”清晨,天還矇矇亮,一陣撥浪鼓的聲音就在寧靜的小山村口響起。一個身上滿是補丁的貨郎身前停了部破舊獨輪小車,手中拿了一個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舊撥浪鼓,在使勁的搖着,咚咚的聲音就是這波浪鼓所發出。那獨輪車上裝了些農家常用的針線,麻布布頭,以及在城裡鐵匠鋪買來的農具還有粗陶瓦罐等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帶了到鄉下去換些糧食,散碎的銀錢。由於年紀大了些,貨郎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推着木頭獨輪車向山村裡走去,剛到了村口就停下來,取了別在破舊獨輪車上的一個小的舊舊撥浪鼓搖響了幾下,順便歇歇腳。

突然,老貨郎看到前放路邊不遠處有個東西,似乎在動。天還未大亮,看不真切,他放下小車,緊走幾步,纔看見卻是在一條錦緞襁褓裡包了個小小的嬰兒,看樣子肯定是出生不久別別人丟在了這裡了。那嬰兒聽見有人走過來,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口裡還發出呀伊,呀伊的聲音。老貨郎渾身一顫,趕緊上前把嬰兒抱起,左右轉頭,似乎是想找一找是誰丟了孩子。然而這孩子定是被別人故意丟棄的,看那襁褓異常華美,哪裡是這小山村裡人家能用的起的東西。貨郎左右尋找了半天,不見半個人影,也猜出這孩子定是大戶人家丟了不要的孩子。他不禁眼眶溼潤,渾濁的雙眼流出了兩行清淚。因爲他自己竟也是個被父母拋棄的孤兒,而且還是個啞巴,從小被一戶農家人撿了去,待他長到五歲時,家鄉發了洪水,養父母都被大水沖走了,自己是養父最後託上一棵大樹才保住了性命。從此他就一個人靠乞討度日,後來常常在一傢俬塾下聽那裡的夫子講學,學會了算數;長大後幫財主老爺家打長工,雖然是個啞巴,但是由於人比較老實可靠,那財主老爺也不算太壞,才容啞巴攢了兩個小錢,後來才當起了貨郎。但是因爲是啞巴,人有老實又窮,也娶不上媳婦,一生都被別人瞧不起,今天卻在這小山村口撿到了個嬰兒,想起自己幾十年來所受的委屈與無奈,不由悲從中來,眼淚不要錢般的掉了下來。

一滴眼淚滴到了嬰兒的臉上。“咿呀呀。”嬰兒輕輕的叫着,也不哭,似乎在安慰這個飽經風霜苦痛的老人。老貨郎輕輕的撫摸着那嬰兒粉嫩無比的臉蛋,又摸摸嬰兒胖胖肉肉的小手,心中一陣波濤洶涌,又抱着孩子圍着附近轉了一圈,怎奈卻沒有發現半個人影。看着那孩子可愛模樣,看着自己還咿呀言語,似乎還在對着自己笑,老貨郎突然想到這嬰兒可能是上天送來給他養老的孩子吧,讓自己不至於死了也沒個人知道,落得個被野狗啃噬的下場。想到此貨郎抱着孩子不禁普通跪倒在地,向着老天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直磕的滿額的泥土。老貨郎擦擦眼中淚水,高高興興的咧嘴憨笑了半晌,那嬰兒看見老貨郎傻笑,突然也小嘴一咧,咯咯的笑了。老貨郎見嬰兒看見自己才笑的可愛,更相信是老天送子,索性也不在做今天的買賣了,把孩子用衣服包了輕輕的系在胸前,推着小獨輪車回了家。

由於撿到了孩子,老貨郎心中興,連步子也輕快多了,一氣二十里的山路不帶休息就一直走到了家。回到家,把孩子放到牀上,掀起那牀薄薄的舊被子給嬰兒蓋上後突然竟不知所措了。這老貨郎一生都沒有娶親,哪裡知道孩子給怎麼養啊。也虧了現在是九月天氣,雖是深秋但也不至於把孩子凍壞。貨郎撓撓頭,抱着孩子去敲響了鄰居家的大門。

老貨郎鄰居住了一戶農人家,男人姓王,小兩口才成親四年,有個三歲大的女兒,找他們幫忙教着餵養這孩子就應該沒問題了。

九月,鄉下人家正是收穫尾聲的季節,但地裡還是有許多農活要做,男人早早的就下了地,剩下妻子在家裡燒飯帶孩子。那農婦聽到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卻見到老貨郎手裡抱了個錦緞襁褓,裡面還包了個出生不久的嬰兒,一陣驚訝後連忙從老貨郎手裡接過孩子,那嬰兒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孩子這一哭老貨郎一下子着急了,圍着那農婦不停的轉。

“汁大叔,您快停下來,轉的我菸斗暈了。”那農夫抱着嬰兒,右手輕輕的拍着嬰兒後背,還哦,哦的哄着。

“啊,啊。”老貨郎口不能言,指着嬰兒着急的直叫。

“孩子是餓了,您別急,又我呢。”那農婦說着趕忙從鍋裡盛了些剛剛煮好的小米粥,把男人從城裡給女兒帶回來的糖輕輕撒了一些在粥裡,嘴吹了又吹,試了又試,才試着給那嬰兒喂進嘴裡。沒想到這嬰兒可能是聞到了飯香,立刻止住了哭聲,只是瞪着雙大眼用睛在看,小嘴大大的張開,把這小米粥竟然也能慢慢的嚥下肚裡。那農婦長出了口氣,老貨郎看了頓時眉開眼笑。

待那嬰兒喝了竟然有小半碗的小米粥後,打了個飽嗝,眼睛一閉,睡着了。這孩子能吃能睡,看的二人又是高興一陣子,然後輕輕的把孩子放了牀上,。不一會那男人也回來吃早飯了,脖子上還騎着個三兩歲的小丫頭。那小丫頭,尖尖的下巴,皮膚白皙,兩隻大大的眼睛很是靈動,頭上紮了兩個朝天小辮子很是可愛。男人把小丫頭放下來,突然看見裡屋的孩子,一陣驚訝過後,然後看了老貨郎一陣呀呀的比劃,夫婦二人才明白經過。那男人高興的不行拉來老貨郎坐下:“汁大叔呀,這是你的造化呀,你一輩子做善事積了德,老天所以才送給了你給養老的娃,哎對了,是男孩還是女孩呀?”那莊家漢子這麼一問,貨郎纔想起來根本還沒看是男還是女呢。這時候那年輕的農婦人盛了飯來,說:“先吃飯吧,汁大叔,我看你今天呀就去城裡一躺吧,去買些新布,棉花來,在買些糖。天看着就要變冷了,給給孩子做個小的包被子(棉襁褓)在找些穿不到的衣服給孩子當尿布。咱也給孩子找不起奶孃,這裡也沒有剛生來孩子的人家;我看來這孩子命硬,能吃大人飯,你就買點糖來給放到粥裡喂孩子吧。”她一邊說着也一邊做了下來,老貨郎聽了連連點頭。

“來來來,孩子他娘,吃飯了。汁大叔,別光顧着樂呀,吃飯拉。”男人喝了口稀飯接着高興的說道:“你們看小草都高興成什麼樣子了。以後呀小草也有給伴兒了。”莊家漢子把女兒抱到腿上哄她吃飯,恐怕她好奇弄醒了孩子。三人高興,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這時他們叫小草的小丫頭早跑進了屋裡去看孩子了,妻子在外面洗碗筷,男人進去看着女兒。看着這幸福的出一家人,在想想上天給自己的這個孩子,老貨郎不禁又露出滿足的笑容。

越是貧困,人們的心地就越單純,越善良,越懂得滿足。能讓他微笑的可能是一餐的飽飯,也可能是一場適時的春雨;能讓他們高興不已的可能只是給孩子碗裡的一塊肉,也可能是豐收的莊稼。人啊,就是這樣奇怪,當你擁有的東西越多的時候你可能救會變的越來越貪心,也救會越來越邪惡,越來越奢望得到更多。所以說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也就是你什麼都沒有的時候。

“哇……”這時候嬰兒睡了一兩個時辰,終於醒來,三人連同小草急忙都一起跑進裡屋去看孩子。小草早就想好好看看那牀上的嬰兒,好奇的跑過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但是都沒醒,母親也吩咐不許打擾小寶寶睡覺,纔始終沒有完全看清出嬰兒是個什麼樣子,只能看見那一個圓撲撲的小臉蛋。現在小嬰兒終於醒了,她比誰都興奮,蹦蹦跳跳的第一個先跑了進來;因爲村裡面的小孩子就屬他最小,又是女孩子,平時都沒有孩子願意跟她來玩,現在終於有個比自己更小的孩子了,所以小丫頭高興極了。“是尿了,孩子他爹,去把剛纔大叔準備的尿布拿來,我給他換上。”婦人熟練的解開嬰兒的襁褓,發現是個男嬰卻“咦……”的輕輕的叫了一聲:“孩子他爹,大叔你們看,這是什麼?”這時男人也拿來尿布跑過來和老貨郎一起伸頭過來,卻看見嬰兒的胸前紋來一圈奇奇怪怪的青色圖案,在圖案的中間有一個不大的“海”字。三給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識字不多,誰也不知道那個圖案是什麼意思。這時婦人把嬰兒抱來起來,用溫水幫孩子清洗屁股。“爹,娘,背上也有。”還是小孩子眼尖,眼睛大大的小草發現嬰兒的背部也有圖案。三人這時候又看見嬰兒的背上果然有一個幾乎與胸前相同的圖案,只是紋路上有細微的差別,還有中間卻是個“汐”字。這時婦人把嬰兒屁股洗好,擦乾後把嬰兒放在早就準備好的當年小草用過的舊襁褓給包起來,生怕凍着孩子。

“咱也看不懂那是個什麼意思,反正孩子好就行了,你說是吧,汁大叔?”男人看着老貨郎說道。老貨郎聽了一陣點頭,呵呵的笑着,然後用手沾了水在桌子上寫了“汁海汐”三個字。男人看裡也連連點頭說:“蒽,這個名字好,你看三個字都帶水,難道將來這孩子要去打漁?”說完一陣呵呵的笑了,老貨郎和那婦人聽了也是呵呵的一陣笑。

郯臨城的西北邊有個叫做三井的小村子,那裡地處偏僻,大概有四五十戶人家,只因村裡只有三口井而得名。靠着貧瘠的土地,人們在這裡一代一代的繁衍着。

以近深秋,淅瀝的秋雨落在蕭瑟的黃昏。村東頭的住着兩戶人家,低矮的茅草屋裡,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跪在一張破舊的牀前。牀上躺一個面色枯黃的老人,深深的皺紋在他臉上攜款着無盡的滄桑。身體輕輕的顫抖着,渾濁的雙眼滿是淚水,乾枯的一隻手緊緊的握着男孩子瘦瘦的小手;張了張口,卻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男孩早已淚流滿面,卻沒有哭出來張口叫了聲:“爹,汐兒在呢,汐兒在呢。您不會有事的,您不會……”話未說完便哽咽在喉。

那老人看着男孩,滿是皺紋的臉上竟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費力的擡起手摸摸男孩的臉,男孩趕緊用小手抓住老人乾枯粗糙的手,不讓它滑下去。那老人笑的更開心了,它又轉了轉頭,看向男孩身後的一男一女,那是一對夫妻,他們身旁孩站了一女一男兩個小孩。那男人趕緊上前一步,雙手抓住老人的另一隻手,眼中一片朦朧:“汁大叔,您放心吧,小汐我會像親生兒子一樣的照顧。它是個好孩子,您可以放心了,您……”那男人竟然也說不下去,只是騰出另一隻手,把跪着的男孩摟到自己的懷中。那女子也上前用雙手抱着自己的男人和男孩,滿臉淚水,看着老人不能說話。老人又笑了,笑得很開心,又轉眼看着跪在牀前的兒子,手指輕輕的摩挲着兒子的臉,眼睛輕輕的,慢慢的閉上了,臉上還帶着滿足的笑。

男孩突然覺得雙手一沉,再也控制不住,猛的爬在牀上死死的抱着老人的身體大聲的哭了出來,悲痛欲絕。站在後面的一女一男兩個小孩也大哭着上來,趴在牀上口裡不停的叫着:“汁爺爺,汁爺爺……”兩個大人也抱着三個孩子哭得傷心欲絕……

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蕭蕭雨。

這正是十年後,死去的老人就是當年撿到嬰兒的啞巴老貨郎。而當年的小小嬰兒也長成了現在的瘦小的汁海汐,由於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已經十歲的汁海汐看起來遠比同齡人瘦小的多,。老貨郎一生靠着一雙腿來回於各個小村與縣城之間,不知道共走了多少路,過了多少橋,才勉強維持了自己與兒子的溫飽。現在雖然才六十歲不到,但積年的勞累徹底擊垮了他瘦弱的身子,老的比正常中的的農夫更快,更徹底;那飽經風霜的老人終於走到了人生的盡頭,但他似乎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上天賜給了他一個懂事聰明的兒子給他送終,雖然他不能看着小海汐娶妻生子,但是現在有那王姓鄰居的照拂,相信孩子也能平安的長大成人了,所以老人走的時候是笑的,真心的,滿足的微笑。

蕭瑟的秋風吹得枯葉漫天,瘦弱的海汐身披麻孝,跪在老人的墳前輕輕的顫抖着。眼淚就那麼不住的掉下來,打溼了衣襟,滴在了心裡。但他卻沒有哭出聲音來,他從來都是那麼堅強,從來都是那麼固執。

那一個溫和慈祥的老人啊,從來都不說話,卻微笑着教會了自己做人的道理。

那一個堅強無比的老人,從不怨恨,卻飽受人間冷暖。

每一個音容笑貌還是那麼的清晰,汁海汐擡頭,模糊的淚眼似乎看到那滿臉風霜的老人在微笑着與自己揮手告別。再也隱忍不住,汁海汐重重的撲到老人的墳頭,手裡緊緊抓着一把黃土,放聲的痛苦了起來。

那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呀,卻在今天送走了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淒厲的哭聲,感染了每一個前來給老人送行的村民,連那些鋼鐵一般的莊家漢子眼中都泛起了淚花。

一把把的紙錢燒給了老人,王大叔一家也一樣帶着素孝,跪在他的身旁,小草和一向調皮的文淵也靜靜的跪在身後。那善良的老人,他總是在微笑着,把一切的好東西都留給自己和弟弟還有海汐。他似乎從來都不會生氣,對每個人都是那麼和善,次次進城都會幫助村民捎帶一些書信或者草藥;次次進城回來總是會爲海汐還有自己帶來些好吃的、好玩的,雖然他不會說話,但在自己的心中,老人的每一個眼神都包含了千言萬語,老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老人,小草就那麼看着痛哭不止的汁海汐,回憶起小時候與老人與汁海汐的點點滴滴,眼淚就那樣止不住的流呀流。

王大叔給老人磕了三個頭,一手拉着海汐的手,一手把一把紙錢撒在火中說:“汁大叔,您就安心的去吧,小汐是個好孩子,我一定會把他當作親生兒子一樣的養大。以後只要有我王大有一口飯,就不會讓小汐餓肚子。我現在在您的墳前許諾,也有村裡的諸位父老鄉親作證,等小汐到了十八歲我就把小草嫁給他,您一輩子與人爲善,老天會看見的,希望您在天之靈也能保佑小汐,保佑小草。”說完他把女兒小草拉過來,讓她和海汐一起給老人磕了三個響頭,算是定下立這門親事。年幼的兩個孩子彼此看着對方,雖然早就見過嫁娶,但並不真正知道什麼是結婚,反正大人的話是對的他們不能反對,也不會反對,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感情早早的將兩個孩子綁在了一起,誰不能離開誰。

在鄰居王大叔一家的幫助下老人葬在王大叔家的田地旁,以後他就要跟着鄰居王叔叔一家人生活了,他會努力幹活,這樣每次來種地鋤草時就能見到老人了;或許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長大之後能掙來錢,幫老人好好的立一塊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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