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如何才能終止這個任務?”
“除非委託人在任務完成前死亡。”
“……我知道了。”
抱膝坐在大樹之下, 一夕面無表情。伊爾迷早就離開,從他那裡得知了自己身體的下落,卻是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
……自己的身體馬上就要被殺死, 這一點有可以高興的嗎?!
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一夕有些迷茫。
侵佔自己身體的靈魂大概是擁有某種操控比它低劣死靈作爲耳目的能力, 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自己在尋找“它”, 所以“它”藉助自己的這種能力找了一個隱身的場所, 成爲了一位毒梟的養女。被毒梟嚴密地保護起來,對外界不走漏一絲風聲,也怪不得一夕找不到“它”的一點消息。
只不過, 毒梟的對頭們因爲“它”對毒梟提供的消息而吃大了苦頭,原本販毒領域平衡的關係被打破, 利益的天平傾斜, 導致整個毒品國度的混亂。無法忍受其他人終於開始行動, 費盡心力找到了破壞平衡的“它”的消息,並且拜託揍敵客刺殺“它”。那個毒梟亦多多少少地得知道了這件事情, 開始僱傭獵人保護“它”,而接受這個任務的伊爾迷,大概是想要考得獵人執照好混進保鏢羣伺機刺殺。
理順一切關係的一夕捏着自己被剝削的只剩下零頭的銀行卡,愁眉不展。
那麼接下來呢?
他必須阻止自己身體的死亡,但是應該怎麼辦?
從伊爾迷來看, 委託人的要求是“身體”的死亡, 所以一夕提議的“靈魂”死亡被他沒有任何猶豫的駁回。
下一步推論就是如果自己趕在伊爾迷殺掉“它”之前驅趕“它”奪回身體, 那麼自己就會成爲揍敵客家族的刺殺對象……
唯一的辦法, 就是從委託人那方下手。按照伊爾迷的口氣, 委託人似乎不止是一個,而一夕要做的就是威脅他們解除委託, 或者……殺掉他們。
那些委託人是誰並不難猜個大概,與那個毒梟有利益衝突並且有財力支付揍敵客家彪悍的委託金的人物,差不多都很容易找到,即使有一兩個被冤枉的也會被報着“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思想的一夕忽略。
爲了達到自己最終的目的,一夕要殺人。
耶迪安慰他說,他們都不是好人,殺了也無所謂。
卡洛斯說這是爲民除害。
一夕笑着搖頭。
殺人就是殺人,一夕不是爲了爲民除害,不是爲了主持正義,只是爲了自己,所以不需要那些安慰,不需要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一夕告訴自己,爲了自己,他能下這個手,他只是在猶豫到底如何下手。
這些人都不是小角色,要殺了這些人,還要在“它”不知情的情況下殺了他們,對於一夕來說,是很困難的。
所以一夕決定改變行動順序。先奪回身體,然後趕在伊爾迷下手殺了他之前殺了那些委託人。
但是這一點,似乎需要伊爾迷的通融,起碼要他在下手殺人前給一夕足夠的時間一一解決這些麻煩。
決定了自己要幹什麼,怎麼幹,一夕的心安定了許多。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一夕準備開始自己的行動。
已經找到自己身體下落的一夕沒有必要再繼續充當考官,把考官證件往別人那裡一丟,轉身找到了尼特羅。
死乞白賴地粘着他,連把救命之恩都搬出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指天發誓自己絕對不把獵人公會的秘密泄露出去,一夕終於搞到了一個能查看最高級情報的用戶密碼。
除了吃吃睡睡別的時間都泡在網上查找資料,同時把身邊三個靈契派出去實地考察,一夕終於在第四場考試完結的那天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大部分內容。
尼特羅看着一夕搜索的資料,摸摸下巴,“你這是要把販毒勢力來個大清洗嗎?”
“我是不是應該跟警察叔叔們說一聲,說不定還能給我來個‘優秀市民’來噹噹呢。”一夕歪頭,嘿嘿一笑。
“你確定要這樣做嗎?”尼特羅對一夕的耍賴明顯的忽視。
“還有別的方法嗎?”一夕反問,“反正我想不到。我的腦子不好用,不會拐彎拐得太多,而且太精密的計劃,實行起來也有很多細節問題,我做不到的。”
“你只是一個小小的獵人,跟整個販毒勢力作對,絕對討不了什麼好,別以爲那些傢伙都是好欺負的。”
“……我知道。”一夕聳聳肩膀,“那我怎麼辦?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殺?”
“獵人公會不會出面幫你。”尼特羅說。
“我知道,這是私人恩怨,獵人公會不會管我。”一夕點頭。
“……你可以跟揍敵客家商量商量。”尼特羅想了想。
“我也是這樣想的……先跟他們商量一下……不過……”一夕緩緩咧起一抹微笑,“我缺少跟他們商量的資本,要不您救濟我點?”
“混小子!別想從我這裡騙錢!”尼特羅反應很大。
一夕嘆息,無辜地眨吧着眼睛,“但是如果我現在就明目張膽地搶銀行的話,‘它’肯定會得到消息的……要不……”一夕猥瑣地搓手,“您先借我錢,我打欠條給你,事成之後我再搶銀行還你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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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沒有感情的黑暗傀儡,你自己應該無慾無求……晝伏夜出,唯一的快樂就是有人死去。”伊爾迷說,在他的對面是冷汗淋漓、噤若寒蟬的奇牙。
一夕藏在最終考試考場的陰影處,看着正在上演的一幕。
這一句是一夕印象中很深刻的一句臺詞。說實在的,一夕對於親耳聽到它從伊爾迷口中說出來,有着很深的違和感。原本在動畫上的劇情真正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夕已經疑惑自己到底是這幕戲劇的旁觀者還是參與者。
這是現實,不是動畫,但是與動畫一模一樣,除了一夕這個不幸出現在這裡時不時攪亂一下劇情又很快被忽略的跳樑小醜以外,完全一樣。
一夕忽然開始回想,自己當時坐在電腦邊看着獵人動畫時的情景,唯一的感覺就是恍若隔世,模糊地就像是虛假的記憶。
自己來這裡已經多久了?從一開始到現在,已經多少年了?
一夕從來不去計算流逝的時間,因爲他害怕這樣會引起自己的恐慌。告誡着自己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一夕握緊拳頭。
奇牙終於在伊爾迷的面前認輸了,失魂落魄地站在場地中央,像是沒有任何知覺的娃娃。伊爾迷滿意地揚起一絲笑容,轉身走出場地。
死亡的仍舊死亡,生存的仍舊生存,失敗的仍舊失敗,成長的仍舊成長,悲傷的仍舊悲傷,喜悅的仍舊喜悅,一切,都與一夕無關。
說得好聽點,一夕這是灑脫,看穿世俗,不糾結於劇情的悲喜。
說得難聽點,一夕這是夾着尾巴做人,不招惹招惹不起的,只求完成自己的目標。
考試仍就繼續,奇牙殺人,放棄獵人考試資格,離開考場,一夕一直在旁邊看着,直到考試完全結束。
人羣散去,一夕等待着伊爾迷獨自一人的時候,深吸一口氣,朝着他走過去。伊爾迷沒有任何驚訝,大概是早就料到一夕會來找他。
“我要跟你談筆交易。”一夕站到他面前,大大方方地展露笑容。
“你還有錢?”伊爾迷反問。
就知道你會第一個詢問這種問題,一夕腹誹,然後聳肩,“我的財產已經被你剛剛掠奪光了……但是,我已經掠奪了獵人公會會長的私人小金庫,這樣如何?”
“你的任務較爲特殊,我會先詢問一下爸爸。”伊爾迷面無表情地回答。
“反正你考完試就會先回揍敵客家不是嗎?我直接跟你去好了,當面說溝通不是更好嗎?”一夕提議。
“可以。”伊爾迷點頭。
“謝謝。”一夕笑得很燦爛。
近在眼前的回家的希望讓一夕的眼睛閃爍着連隱形眼鏡都無法遮擋的金色。要回家了,終於要回家了……一夕雀躍。
“……你準備怎麼做?”伊爾迷看着一夕。
“最簡單的辦法——殺人啊!”一夕純良地笑。
“我在拿到委託金前是不會接受刺殺委託者的任務的。”伊爾迷強調。
“我知道,所以,我來殺。”一夕點頭,“而且你不用擔心錢會少拿。”
“你變了。”伊爾迷看着仍舊笑得自然地說出“我來殺”的一夕。
“是人都會變,我也不例外。但是我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人!”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殺人。”伊爾迷最後看了一夕一眼,轉身離開,“明天我領到獵人執照後在門口見。”
一夕看着伊爾迷的背影,仍舊在笑。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殺人,幻影旅團殺人是爲了獲得自己想要的寶物,伊爾迷殺人是爲了獲得自己想要的金錢,西索殺人是爲了獲得自己想要的快感,一夕殺人是爲了獲得自己想要的生命。
就連變態殺人狂也是因爲某種因素而殺掉特定特徵的人來使自己得到平靜與滿足……
其實,大家都是半斤八兩……
在來這裡之前那種“不管爲了什麼殺人都是不可饒恕的罪過”的想法,是什麼時候改變了呢?是什麼時候自己已經有了“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用殺人來保護自己也是有情可原的”想法呢?
改變是潛移默化的,等一夕驚覺,它已經發生了。
一夕擡手,摸摸有些糾地發疼的胸口,無奈地笑笑。
算了,反正都已經改變了,已經無法挽回了,那麼……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