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就客觀角度而言，那是多麼神奇的事情。
——明明始終是和顏悅色的狀態，但包括阿圖姆在內，在這個房間裡的所有人都隱約能看到，那片張牙舞爪地修飾在遊戲那張溫和笑容背後的扭曲黑氣。
“夥、夥伴，你……你別生氣，聽我解釋。”
面對這樣的架勢，阿圖姆直覺地知道自己是對方這個狀態的引爆點，連忙帶着有討好嫌疑的語氣開口穩住對方。
儘管……實際上，他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個方面觸及了對方的逆鱗。
“呵哦？”帶着那個溫文爾雅的微笑，遊戲一邊走向阿圖姆一邊慢條斯理地問道，“另一個我就那麼不想見到我麼？”
這麼說着，遊戲背後的黑焰似乎頓時增強了不少，已經達到讓在場的其他人情不自禁地望而卻步的程度。
——看來，真的是……超級生氣耶。
這是這個房間裡一衆人員在內心不約而同的想法。
只不過……
回想起剛剛那個一閃而過的眼神，阿圖姆一時間又覺得自己有些搞不懂了——他不明白，在那個瞬間，爲什麼對方要露出那個受傷的表情。
正當阿圖姆下意識思索起遊戲最先表現出來的那個反應時，突然間——
“庫裡庫裡！”/“Master！”
這樣兩個驚喜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阿圖姆的思緒，驚得他連忙擡頭循聲望去，結果一下子就有兩個帶着相似歡顏的精靈迎面而來，一左一右地被擁在當中。
“栗子球……”阿圖姆難以置信地看看趴在自己左肩的精靈，然後又緩緩扭頭望向從自己右邊肩頭攬過來的金髮少女精靈，“還有黑魔導女孩……爲什麼？”
——爲什麼作爲怪獸精靈的你們，能夠實化在現世當中？
wωw▲ttκǎ n▲c ○
“多虧有遊戲Master！”鬆開自己的擁抱，早就猜到對方最想問的問題，黑魔導女孩興奮地跟阿圖姆說，“因爲有遊戲Master的力量作爲支持，大家才能實化呢！”
然而，當她興高采烈地說完這些時，一個驀然而至的聲音傳入到她的耳裡。
——“黑魔導女孩。”
聽到這麼一個清冷中不失嚴肅的聲音，同時感覺到自己身後那個熟悉的氣息，這個金髮的少女魔導士當場雙肩一個瑟縮。
愣上幾秒之後，欲哭無淚的她才帶着認命的心情，僵硬地轉過身去，看到那個熟悉的紫色身影后，她在勉強拉出笑容的同時，顫抖着聲音跟對方打招呼：“師、師匠……”
顯然，剛纔跟黑魔導女孩打招呼的，正是阿圖姆的關鍵怪獸，同時也是他最爲忠實的僕人——黑魔導士。
只可惜，面對少女精靈楚楚可憐的表現，那個神情嚴肅的紫色魔導士完全不爲所動，依然把雙臂交抱在胸前，緊緊地盯着自家徒弟一陣子，用意料之中的話音開口：“你的魔力波動似乎有些下降——我隨Master迴歸冥界的期間，你是不是又疏於修煉了？”
出口的雖然是疑問句式，但那個語氣，完全是篤定的感覺。
這樣硬梆梆的口吻聽起來完全不近人情，自然是把黑魔導女孩砸得一陣心虛。只見她隨即下意識地左右飄忽着視線，同時狀似無辜地對着手指，連帶應答也出來得支支吾吾：“呃、呃……這個嘛……啊哈哈……”
另一邊，完全沒有理會魔導士師徒的重聚情況——聽到黑魔導女孩的這話，阿圖姆似乎還有些難以置信。在把疑惑的視線投向遊戲，他怔怔地說出喃語：“夥伴你……”
“大家都很想念你呢。”
聽到這句語氣輕柔感覺隨意的話語，阿圖姆怔怔地擡頭望過去。
先前縈繞在遊戲身周的詭異黑色氣場在不知不覺中被收斂起來，現在在他眼前，那個和自己有着一張相似得近乎相同面孔的人正帶着微笑，看着溫和如水。
一瞬間，恍若隔世。
在阿圖姆一時間陷入腦子混亂的期間，隨後反應過來的海馬終於成功讓自己不看向那些飄浮在半空中的身影，若無其事地向遊戲問道：“遊戲，爲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
按照海馬的意料，這個時候的遊戲，應該是在護送復刻的卡組到決鬥學院展覽會的路上當中——換言之，遊戲他如果不是在位於太平洋中的決鬥學院裡，就應該是在日本那邊……根本是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這個嘛……”
聽到自己上司的問話，遊戲露出突然驚醒的反應，隨即把原本落在精靈上的視線移到海馬那邊——從這個瞬間開始，遊戲就變回平常那個忠厚老實的溫和男生——他用手指搔了搔自己的臉頰，略微不自在地回答上司的問話：“本來想問海馬君你借用一下直升機的，沒想到找不到你。於是呢……在跟知照圭平一聲過後，我直接讓直升機往埃及這邊飛過來了。”
搞明白事情的始末，之後，海馬只是一個點頭，應道：“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海馬他並沒有追究遊戲這種擅自的行爲，一是因爲他清楚遊戲不是那種得寸進尺的人，二是因爲他海馬瀨人並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之所以這麼問，純粹是因爲他想知道遊戲能反應得如此迅速的理由罷了。
然而，聽完遊戲給海馬的解釋，阿圖姆像是捕捉到話中的異樣信息，驚訝得瞪圓了雙眼地問：“夥伴！莫非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已經回到現世？”
除去這個時空中伊西斯他們三人以及海馬以外，會知道自己穿越時空回來的人，就只有那一對中途殺出來說請求蹭一趟順風車的雙子。
該不會……
這麼想着，那雙玄紫眼睛透出的眼神，在悄然間多了幾分暗冷。
只是，對於阿圖姆的這個猜測，遊戲輕輕搖搖頭，神色淡然地補上解釋：“不，我……只是有這個預感，僅此而已。”
說出應話時儘管是有幾秒鐘的猶豫，但溫柔如遊戲，到最後還是決定，給那個有着一臉可愛笑容的後輩保守秘密——尤其是對方還給了自己這樣一個重要情報之後。
之後，他轉而向阿圖姆點點頭，掛着清淡的微笑，禮節十足地說：“歡迎回來，阿圖姆。”
不知道是不是隻是阿圖姆自己的錯覺——在說出這句歡迎的話時，儘管是如常拉出微笑，但遊戲的態度在悄然間轉變爲一種微妙的狀態。
感受着那份意義不明、卻又確實存在的違和，阿圖姆不動聲息地擰緊了自己的眉頭。
那是一份，讓人倍感生疏的客套。
是的，他並不明白。
——不明白遊戲來到這個房間時最開始的那個應該算是憂傷的眼神，也不明白隨後遊戲那種突然轉變爲不近人情的態度……
正如他並不明白：有時候，自以爲是的保護，也會變成傷人的武器。
他真的，很不明白。
***********
（不過這樣也好……）
看着已經轉去跟海馬他們進行交談的遊戲，阿圖姆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黯然，當中卻又有點如釋重負的意味。
原因很簡單——他不過是想起：就算現在暫時迴歸到現世，但除開身負的使命以外，自己不過是一名亡者，終有一天都要回歸到冥界。
——只是，人生在世，每個生靈的盡頭，都不也是死亡？
只可惜此時的阿圖姆，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
極有重點地把最重要的幾件事情說完，接下來，在這個房間裡的衆人很有效率地開始考慮另一個感覺比較日常的事情——阿圖姆今後的落腳點。
實際上，不論是以伊西斯和馬利克的地位，還是以海馬的財力，給阿圖姆安排一個住處，絕對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
然而，阿圖姆最後還是婉拒了雙方的好意，因爲遊戲那一句貌似輕描淡寫的話。
“看到你回來，爺爺他一定很開心的。”
在屋外雲淡風輕地說出這話，遊戲雖然沒有看向阿圖姆，但也完全沒有給對方、甚至是衆人以商量的機會。
“我們走吧，阿圖姆。”
這麼說完，遊戲他徑自背過了身離開，往停機坪那邊的直升機走去。
——太冷淡了。
顯然得連遲鈍如阿圖姆也能清楚地感覺得到。
望着那個首先走遠的背影，阿圖姆不自覺地緊緊握了下貼垂在褲邊的拳頭。
但最終，他還是忍下了這個衝動，沒有伸手，只是默默地跟上那個背影。
說起來……
迎着直升機的強烈燈光，阿圖姆的視線有些艱難地追上那個模糊在強光中的身影，似乎有些不合時宜地有感而發。
——不知不覺，夥伴的背影變得高大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