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九真的很想笑。
恐怕成年體惡魔自己也沒想到, 這回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這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是幼年體的惡魔竟然直截了當地表示了自己對成年體的嫌棄。甚至還罵成年體的自己是人渣。
沒想到啊，no.1狠起來連自己都罵。
但他忍住了笑意, 繼續板着臉問, “那你怎麼知道我是誰？你有他的記憶？”
“沒錯......雖然變小了, 但我的確擁有成年體的記憶。”
見白髮魔術師神色越來越不善, 似乎想趁着他還是小孩子模樣的時候先把他暴打一頓再說, 小惡魔立馬快速補上，“可這並不代表我和他是同一種人！”
男孩耷拉着腦袋，慘兮兮地開始了賣慘：“你看, 我沒有他的任何能力。”
確實，惡魔再天賦異稟, 也不可能在六歲就擁有操縱傀儡, 穿梭陰影的能力。
宗九仔細看着那雙攤開的小手, 上面不僅沒有任何醜陋的，縱橫交錯的傷疤, 皮膚還很細嫩，光滑如初。
“再說了，我也很不喜歡成年體的自己。”
小惡魔撅起嘴，一副十分不滿的模樣，“誰知道我長大後竟然會變成那種討厭的傢伙啊！要是人生可以自己選擇......唉, 可惡的命運。”
這話說的, 好像要是能選擇, 你還就不會變成no.1一樣。
宗九一臉冷漠, 不爲所動。
“哎呀, 看來果然是成年的那傢伙太討厭，害得我在大哥哥面前都沒有信用了。”
他嘆了一口氣, “這樣吧，只要哥哥能在這五天內陪我一起玩，我就告訴哥哥完成第二條主線的辦法。”
這回宗九終於用正臉瞧他了。
小惡魔連忙調整坐姿，乖乖將腿從椅子上拿下來，雙手整整齊齊疊放在大腿前，昂起頭笑眯眯地看着他，努力表現出一副我很乖巧的模樣。
不得不說，惡魔擁有一副好皮相。
當他身上並未充斥着成年之後那種遊走在尖銳刀鋒上的癲狂，不說話的時候臉頰邊的黑髮軟趴趴地耷拉下來，摘下三重寶冠後頭頂還有一縷偏要逆風翹起的呆毛，搭配着那雙一眨不眨的深棕色的眼睛，笑起來又可愛又甜。
就算心理知道面前這位是他的宿敵，宗九也實在很難把他和那個瘋子愉悅犯聯繫起來。
最主要的還是小惡魔身上並沒有那種氣質，甚至性格也不同。
如果說六歲的惡魔像一張平和的白紙，那成年惡魔就像沾滿血腥的尖刀。
其實宗九也有些好奇，惡魔到底經歷了什麼，纔會變成以後那副普通人類絕對難以變成的模樣。
小時候和長大後不一樣這很正常，但像惡魔這樣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估計還真扒拉不出來幾個。
明明看面前這個六歲小孩，感覺還挺正常的。
除了比普通的小孩來得成熟從未以外，並沒有其他的不同。
見宗九已經動搖，小惡魔轉了轉眼神，趁熱打鐵。
“雖然成年的我很人渣，但我們一向說話算數。”
“只需要哥哥陪着我就好了，我不像那些普通的小孩子鬧騰，也不會幹壞事的。”
男孩拉長了聲音，用近乎撒嬌的語氣懇求，可憐巴巴地望着他，“好不好嘛？”
“好啊。”
宗九盯着他看了幾秒鐘，把後者盯得有些坐立難安，這才欣然開口。
“但你得先告訴我，你的真實名字是什麼。”
很顯然，這個問題是六歲的小惡魔始料未及的。
像是想到了什麼，男孩臉上的神色幾度變換，欲言又止。
先前在練習生宿舍的時候，諸葛暗就和他討論過針對惡魔的具體行動，其中一條就有提到過有關於no.1的本名。
諸葛暗能夠確定惡魔是一個超S級副本的原住民npc。因爲他從不知名渠道得到了小道消息，無限循環記載的超S副本有且只有一次。那次進入副本的資深求生者幾乎囊括了整個無限循環的頂層，類比實力的話相當於讓全體S級帶隊全體A級執行任務，結果卻在那個副本內遭遇了團滅結局。
宗九則是在第一中學副本里從惡魔口中親口得知他將自己原生的超S級副本毀滅。
能夠單槍匹馬毀壞掉一個超S級副本，足以見得那時惡魔的實力。
正是因爲這個緣故，再之後的副本里，無人得知他的真名，僅僅用“惡魔”這樣的代號稱呼他。
諸葛暗說人的名字就是最短的咒。
《軒轅本紀》內白澤告訴黃帝該如何對付天下神鬼，其中便提到了名字賦予鬼怪的特性，是剋制他們的辦法之一。
東瀛陰陽師典籍中也不乏有此記載，歐洲自古以來便有知道魔鬼真實姓名便能驅逐它的民間傳說。
無限循環裡更是如此，其中不乏各類降頭師或黑巫師，其所學內容裡也包含了名字相關的咒術。
如果能夠知道惡魔的本名，或許能夠得到新的情報。
白髮青年一隻手撩開告解室的紫簾，微微彎下腰站在原地，神色淡漠。
從告解室內往外看去，教堂繪着聖母像的彩繪琉璃窗從他背後映出，將輪廓勾勒地更爲深邃。
他長得好看，正臉更是漂亮到不可思議，不管做什麼姿勢都只能讓人心生對美的感慨，天生缺少的色素讓他在教堂反光下白得彷彿發光，比教堂穹頂和拱牆上畫着的天使更像天使。
小惡魔擡頭看了他好久，這才苦惱地說道：“雖然哥哥問這個問題我很開心啦，但恐怕我沒辦法回答。哥哥下次見到大人的我時，或許可以問問他，他應該會願意告訴哥哥的。”
呵呵。宗九在心裡冷笑一聲。
問問題相當於有求於人，有求於人相當於在談話相處中落到下風，在宿敵面前落到下風，這能忍？
“那你和我說說看，他在原先那個副本給我準備了什麼驚喜？”
白髮青年盤着手臂，心下到底有點在意諸葛暗那邊。
小惡魔不疾不徐地開口：“之前哥哥不是同他宣戰了嘛，既然宣戰，那就需要一個足夠刺激的舞臺，才能分出勝負。”
的確，在進入這個副本前宗九也是這麼想的。
同惡魔宣戰就意味着下一次見面是不死不休的關係。結果誰想得到在開空間門的時候出了這麼一個幺蛾子，不僅準備好的場地沒用上，no.1還坑到了自己的頭上。
大教堂內一時間陷入靜寂。
片刻後，宗九冷不丁開口：“完成第二條主線的辦法是什麼？”
教皇撅起了嘴，“這是作弊，你還沒有答應我呢。”
“你這是在和我談條件嗎？”
宗九的神色略有些驚奇，“我以爲你很明白自己的處境？該不會變小了也連帶着你的智商一起縮水吧？”
小惡魔頭頂的那根呆毛一下子耷拉下來。
是哦，他現在根本就沒有談條件的資本。
雖然成年的自己很討厭，但好歹還有碾壓性的實力。他只有六歲不說，張開手臂都只能抱到人家魔術師的大腿，慘到不能再慘，根本就沒有談條件的資本。
“這種小事，我當然不會瞞着哥哥啦。”
猶豫了三秒鐘後，十分懂的審時度勢的小惡魔選擇了屈服，他努力擠出一個討好的笑。
看着他臉上有苦說不出的神情，宗九心裡別提多爽了。
雖然欺負小孩子不對，但六歲的惡魔算小孩子嗎？那明顯不算啊！
趁着他只有六歲，千萬不要放過他！
“如果能夠找到讓我恢復成年模樣的辦法，這個副本世界就可以被毀掉。”
宗九的眉心深深蹙起，“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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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僅僅是法則相悖的話，自然不足以毀掉一個副本。
小惡魔吞吞吐吐地開口：“就是......哎呀，如果是這個副本的話，對成年的我來說可是一個巨大的驚喜，到時候哥哥就知道了。”
“怎麼樣才能讓你變回那個人渣？”魔術師言簡意賅。
“哥哥難道不喜歡我嗎？”
小男孩睜着眼睛看他，看起來委屈極了，“如果那個人渣回來的話，就相當於我這個六歲的人格永遠不復存在，以後再也見不到的那種哦。”
宗九：“......”
他就算再喪心病狂，那也不可能對一個六歲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出手，這簡直有違他的原則。就算這孩子的本體是惡魔，那也一樣。
白髮青年垂下眼眸，打量着面前的小教皇。
雖然遮遮掩掩，語焉不詳，但到底透露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和成年體不一樣。
宗九從他身上感受不到惡意，只能感受到他身上充斥着和外面善之城居民一樣滿滿的歡喜和善意。
這孩子是真的很喜歡他，就像小孩子找到了玩具那樣的喜歡，善良，童真，不摻雜絲毫其他。
不得不說，算是穩穩拿捏住了宗九的命脈。
他雖然對感情淡漠，但對小孩子卻有着超乎尋常的耐心，甚至偶爾有時候週末有時間了還會去孤兒院做做義工。
再說了，一個六歲的，沒有任何特殊能力，性格純良的惡魔。
想從他嘴裡撬出點什麼還不容易嗎？
正在小惡魔低垂着頭，心情沮喪的時候，忽然有一雙溫熱的手臂纏到他的背後，將他輕而易舉地穩穩托起。
一下子騰空的感覺讓他低聲驚呼，這才發現自己被穩穩地抱了起來，長長的冬肩衣後襬垂在空中，像西班牙鬥牛士手中拿着的紅布。
“不是要抱嗎？”
看對方怔愣的表情，宗九不耐煩地道。
小惡魔終於反應過來，歡呼一聲，緊緊摟住了魔術師修長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