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楊大郎和楊三郎便帶着銀錢出去給家人買禮物了,楊二郎則照常去車行跟着車行的人學習趕車。
趕車是一門很大的學問,他還有的要學。
楊至善也打算趁着這段時間學會騎馬,即便是學不會騎馬,也要做到坐到馬上不用人牽着,要是可以自己走幾圈就更好了。
馬場的管事見楊至善虛心好學,再加上蕭煜辰和楊安朵的關係,所以教的也很認真。
“朵朵,你今天怎麼沒去醫館?”
蕭煜辰問,竟然約他來騎馬,說起來這是朵朵第一次約他。
這應該就叫約會吧!
論壇裡的人說,約會是促進感情最好的方式。
“手術之後,師傅的精神不太好,這幾天都不會去醫館了,師傅不去了,我去也沒意思,還不如來騎馬,等府學的名單下來了,可能就沒什麼機會了。”
她可沒打算讓自己一直閒着,哪怕有錢傍身,可這點錢遠遠不夠。
接下來,她還要掙錢,招兵買馬,做大做強,不讓任何人欺負自己。
“說的也對,成績下來了,我也要好好讀書了。”
在青州,有長公主在,蕭煜辰不太敢三天兩頭的逃學。
再說,他的確需要進一步學習了,之前學的東西在縣學拔得頭籌沒什麼問題,可在府學人才濟濟的地方就不行了。
青州府學雖比不上國子學,可是在所有的府學中第一的,可以說是全國第二學府,在這裡學習的學子也都是很厲害的。
即便是他很聰明,也不能保證一直可以保證名列前茅。
而他又喜歡做第一。
說着,蕭煜辰騎着黑驄朝着她湊了過來。
“順天鏢局的事情已經在查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應該和朝廷脫不了什麼關係。”
雖然沒有證據,可蕭煜辰看長公主和謝隱的神態,覺得八九不離十了。
赤電和黑驄兩個馬頭對着馬頭,時不時地噗噗的吐着吐沫。
楊安朵說:“又是錦衣衛?”
“不知道,雖然說蘇合香挺值錢的,可是我覺得錦衣衛沒有必要爲了一盒子的蘇合香就大肆殺戮。”
“如果是故意針對順天鏢局的呢?”
“倒是有可能,不過我總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
楊安朵也有這種感覺,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不太對。
而她一貫相信自己的直覺。
“嘶……”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馬兒嘶吼的聲音,兩個人下意識的朝聲源看了過去。
只見楊至善揹着馬的脖子,一臉驚恐,半個身子已經快掉下來了,旁邊還有一個提着鞭子的小丫頭,正插着腰大笑。
楊安朵心裡陡然一驚:“五哥。”
楊安朵策馬而來,蕭煜辰緊隨其後。
等她到的時候,楊至善已經被馬場管事扶着下了馬,他的雙腿顫抖,臉色蒼白,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暈倒。
楊安朵衝着馬場管事點了點頭,扶住了楊至善:“五哥你沒事吧?”
“沒……嗯,沒事兒。”
楊至善的聲音都在打顫,舌頭像是沒轉過彎來一樣。
“膽小鬼。”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楊安朵詫異的看向對方。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穿着綠色的羅裙頭上插着杜鵑花,標準的瓜子臉,尖銳的下巴,說話的時候鼻孔一縮一縮的,這副樣子實在令人喜歡不起來。
楊安朵皺眉看着對方,眼中寒光陡閃。
蕭煜辰也趕來扶住楊至善,“怎麼了?”
“沒,沒事。”
在看到蕭煜辰一剎那,小姑娘眼前一亮,下意識的把鞭子背在了身後,用手撫了撫頭上的杜鵑花,薄脣輕抿。
楊安朵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楊至善好好的騎馬走,小姑娘一上來二話不說就抽了青邇一鞭子,害的楊至善險些墜馬。
楊安朵氣的不輕,生氣的說道:“你是誰?爲什麼無緣無故的嚇唬我五哥?”
小姑娘正盯着蕭煜辰的臉看,沒注意楊安朵說什麼。
楊安朵看了眼蕭煜辰,心裡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
蕭煜辰不明所以,見朵朵黑着臉,厲聲的衝着小姑娘說:“爲什麼嚇唬人?”
楊安朵眉心一鬆,揚起了嘴角。
小姑娘臉上的笑瞬間收了起來,撅起了嘴脣,“什麼嚇唬人,就是跟他開個玩笑,何至於這麼生氣,再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楊安朵聲音冷酷的說道:“你臉上又沒刻字,我怎麼知道你是誰,不管你是誰,都不該欺負人。”
“就是,就是。”蕭煜辰附和着。
小姑娘盯着蕭煜辰,不由得眼眶一紅。
想了想,轉過頭衝着楊安朵怒氣衝衝的說:“好個伶牙俐齒的臭丫頭。”
小姑娘明顯看不上楊安朵,穿着細麻,一看就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女兒。
她想到這裡底氣足了很多,下意識的單手叉腰,另外一隻手鞭子都揚起來了。
馬場的管事嚇了一跳,朝着楊安朵的方向小聲的說,“這位是熊姑娘,是剛上任華北縣縣丞的女兒,熊瑞丹。”
楊安朵上下打量着她,半晌之後,幽幽的說道:“是挺熊的。”
典型的熊孩子。
楊安朵的聲音並沒有特意壓的很低,周圍幾個人都聽到了,蕭煜辰抿了抿嘴,就連楊至善也因爲她的話放鬆了不少。
“不管你是誰,都不該亂嚇唬人。”
楊至善臉已經恢復了不少血色。
熊瑞丹叉着腰冷笑的說:“是他自己不中用,這麼好的馬給他真是糟蹋了。”
“糟蹋不糟蹋,不是你說了算的。”蕭煜辰開口說:“在青州竟然敢如此傲慢無禮,真以爲你爹是縣丞就可以無法無天了?”
“公子你?”熊瑞丹委屈的叫了一聲。
蕭煜辰聽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胡亂的掃了掃,推到了楊安朵的身後。
熊瑞丹:“……”
馬場管事原本還想在中間當個說和人,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躲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熊瑞丹緊緊的攥緊了鞭子,氣的聲音都發顫了,“你們竟然敢辱罵我爹,我回去告訴他,讓他把你們都抓起來。”
楊安朵冷笑連連,蕭煜辰像是看二缺一樣看着她。
周圍不少人,都忍不住發笑了。
一個小小的縣丞之女,竟然敢在青州如此的猖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熊瑞丹並不認識蕭煜辰,也不知道此人,本來印象挺好的,可看他跟臭丫頭站在一起,就覺得礙眼。
“是嗎?你爹這麼大的本事,讓你爹來抓我吧!”蕭煜辰陰陽怪氣地說。
馬場的管事想了想,還是衝着熊瑞丹不鹹不淡的說道。
“這位是蕭老大夫的孫子蕭煜辰。”
熊瑞丹還真的聽過她的名字,“原來你就是蕭煜辰,我聽說過你。”
緊接着她又說,“即便你是蕭老大夫的孫子,也不該偏幫着她欺負人。”
說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楚楚可憐的。
楊二郎得知楊至善出事了,放下馬車就跑了過來。
“小弟,小妹,你們沒事吧?”
“沒事二哥,你先帶着五哥回去,給他熬一碗安參茶。”
楊二郎點了點頭,楊至善卻說:“小妹我沒事,要不這件事算了吧。”
算了?
她要是不盯着蕭煜辰含情脈脈的看,此事也就算了,可現在……
“你先回去。”
楊安朵聲音陰沉,直直的看了他一眼。
楊至善舌頭打結,只能跟着楊二郎走。
“等等。”熊瑞丹叫住了他:“聽說這匹馬是你跟車行的人買的,我大哥也需要一匹好馬,這匹馬配你着實可惜了,你把這匹馬轉讓給我。”
說的叫一個理直氣壯。
她和大哥就是來看馬的,可惜看來看去都是普通的貨色,真的難以想象,唐唐青州車行竟然連一匹上好的馬都沒有。
就在這時,青馬闖入她的視線。
她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匹馬跟她極配,平日大哥不騎的時候,她也可以騎一騎。
楊至善被對方的霸道嚇了一跳,感慨這姑娘真是蠻橫。
正想要拒絕,楊安朵卻擋住了他。
“可以賣給你,兩千兩銀子。”楊安朵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這匹馬價值千金,你若是能夠拿得出兩千兩銀子,現在你就牽走。”
一聽說兩千兩銀子,熊瑞丹有些心虛。
兩千兩銀子,即便是她爹也拿不出來。
她明擺着是欺負人,熊瑞丹捏着鞭子,強裝鎮定的說,“什麼馬價值千金,就是千里馬也不可能是這個價錢。”
“馬在我的手裡,我想要多少就要多少,你沒錢還來買馬?”
“我?”
楊安朵恍然大悟一般:“難不成你想仗着你爹強取豪奪?你如此蠻橫霸道,欺行霸市,是不是跟你爹學的,要是讓你爹坐穩縣丞的位置,華北縣的百姓可就也要遭殃了。”
周圍有不少人臉色都跟着變了。
馬場的管事眼神微眯,車行也在華北縣的管轄。
“你……你休的胡說。”
這話要是讓她爹聽了,她免不了被責罰。
這臭丫頭怎麼這麼厲害,伶牙俐齒的,真想拿線將她縫起來。
“怎麼?我哪裡胡說了?”
楊安朵上前一步,熊瑞丹的氣勢就弱上一分。
明明兩個人,一個身穿絲綢一個身穿細麻,卻毫無可比性。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這裡是青州,不說有縣令大人,上面還有刺史,長史,再不濟還有長公主,輪不到你爹一個縣丞稱大王,我勸你老實一點,別給你爹惹麻煩。”
楊安朵目光陰沉:“如果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口出狂言,我可不介意把你扔到刺史府去,讓刺史大人評評理。”
周圍不少看客,見楊安朵一個小姑娘,卻能夠說出這一番話來,便有人高聲叫好。
“說的好。”
蕭煜辰直接鼓掌,像是打開了一個開關一樣,周圍不少人都紛紛跟着鼓掌。
“一個縣丞的女兒就敢如此的猖狂,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青州,輪不到你在這裡撒野。”
“青州一向是一個講理的地方,你纔來幾天,就敢耀武揚威,誰給你的膽子?”
“真不知道朝廷是怎麼派人的,她這樣,她爹怕是也不是什麼好人。”
“就是就是。”
青州是富饒之地,百姓安居樂業,長公主性子隨和,豁達講理,沈刺史也是脾氣溫和之人,所以下轄的百姓也不乏膽大者。
也有不少看不慣仗勢欺人的人。
在別的地方可以仗勢欺人,在青州不好用。
熊瑞丹見這麼多人說自己,氣得眼眶都紅了,眼看着眼淚都要下來了。
“想哭就哭,只是有一點,大家給我作證,我一沒打你,二沒罵你,你哭了跟我沒有關係,是你自知有錯,愧疚的哭了。”
楊安朵的聲音清冷淡定,乾淨利落,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我作證。”蕭煜辰笑嘻嘻的第一個舉手。
“我也作證。”
“我們都作證。”
“……”
“你們……”
熊瑞丹氣的臉脹得通紅,恨不得將她的嘴巴撕了。
甚至覺得老天爺給她一張嘴,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情。
“妹妹。”一道聲音突然傳來,外圍的人讓出了一條路。
一個身穿湛藍色衣袍的少年走了進來,少年長相還算不錯,和熊瑞丹竟然有幾分相似。
熊瑞丹氣的跳腳,“哥,這個臭丫頭欺負我,你趕快讓爹帶人把她抓起來。”
“閉嘴。”
熊海帆冷冷的訓斥道,還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熊海帆也是來上學的,不過他沒有考試,而且靠着蒙陰的資格,直接入學。
本來他約了府學的一些學生來車行裡選馬匹,結果一不留神的工夫就讓妹妹闖下了大禍。
熊海帆淺笑着上前,衝着楊安朵微微點頭。
眼底閃過一道驚豔,好精緻的小姑娘。
蕭煜辰察覺之後,眼中一寒。
“妹妹無狀,衝撞了姑娘,還望姑娘見諒。”
“憑什麼見諒。”
熊海帆:“……”
他完全沒有料到這姑娘竟然會這麼說,半點情面都不留。
熊海帆瞥了她身邊的蕭煜辰一眼,此人是蕭老大夫的孫子,也是府學的學生,他昨日聽表哥說,人家早兩年就通過府學的考試了,是真材實料的。
他爹也說過,此人頗得長公主的喜愛,更不用說多少人受過他祖父的恩惠,遠遠不是他可以比的。
“妹妹,還不快給人家姑娘道歉。”
“哥……”
熊海帆加重了聲音:“還不快道歉。”
在親哥哥的壓迫下,熊瑞丹纔不情不願的朝着楊安朵福了福身子。
楊安朵回以微笑,“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既如此,我就原諒姑娘了。”
熊瑞丹:“……哼。”
說完提着鞭子,轉身就跑了,一邊跑還一邊抹眼淚。
熊海帆笑得有些僵硬,“妹妹自小被慣壞了,姑娘別跟她一般見識。”
“彼此彼此,我也被慣壞了。”
說話,半點兒不給人留餘地。
慣壞了可不是做錯事的理由。
蕭煜辰適時的上前:“熊公子,回去好好管管你妹妹,這裡是青州,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但骨子裡都有血性,今天恰好遇到了朵朵,否則要是遇上脾氣暴躁的,雙方打起來可怎麼辦?”
就這脾氣還不暴躁?
熊海帆心中腹議着,卻對着蕭煜辰拱了拱手。
“蕭公子說的對,回去我一定好好教她。”
熊海帆還想跟蕭煜辰打好關係,人家卻和楊安朵說起了悄悄話。
他只能尷尬的轉身離開了。
等他一走,管事就湊了上來。
“楊姑娘,你的膽子可真大,竟然敢得罪熊縣丞。”
“有什麼不敢的?”
她一不做官,二不犯法,爲什麼要害怕他。
倒是熊縣丞應該害怕她纔對,要是找人一封參奏的摺子寫上去,怕是他的官職就不保了,她可是知道名聲對於做官的有多重要。
“你就不怕她爹找你的麻煩?”
“怕什麼,他爹敢在長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撒野嗎?”
馬場管事點了點頭:“說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