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被華榮拉着擠到了老皇帝身邊。
此時後宮的衆妃子,哪怕是皇后,也只是縮在侍衛身邊,瑟瑟發抖。
而老皇帝此時的帝王之威,也顯現了出來。
他雙手束在身後站着,枯朽的身體在此時站得筆直,從容不迫的看着刺客們的垂死掙扎。
因爲站得前面,她看到了這位她之前一直避着的父皇的表情。
那麼的冷酷又淡定,陰狠又悲傷……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悲傷。
但是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她很悲傷。
她看到那個有些刁蠻,但不過十二歲的御史家的嫡小姐被攔腰斬殺。
那個不久前還來找她要糕點吃的禮部侍郎的公子,已經躺在地上沒有聲息……他的手上還拽着一塊糕點。
而他的母親,就死在他不遠處。
頭朝着他的方向。
似乎在那兵荒馬亂的時刻,這位母親還在朝自己的兒子奔跑過去!
然後,無情之劍揮落!
斷了一切念想!
五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她哭了。
這一場在小說中沒有描寫的刺殺,讓她落淚了。
這裡還沒有屍橫遍野,她卻透過這一場刺殺,看到了未來!
未來,這個如今歌舞昇平的大燕,會被攻破。
這裡的所有人,都將成爲亡國之奴。
那個時候,會更慘吧!
她低下頭,不斷的嘔吐。
爲面前這一副場景,也爲未來。
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想的只是活下去。
和華榮交好,努力扮演着五公主宇文畫這個角色。
一切目的,就是爲了活下去。
然而在現在,她突然有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她想要爲這些人做些什麼。
然而……她無能爲力!
那種改變世界的想法,似乎從來和她這種穿越前普普通通的人無關。
那些穿越後就大殺四方的人,在穿越之前,不可能不耀眼。
五公主被華榮護着,華榮卻沒有看她。
哪怕她知道面前這一幕會刺激到這個純善的姑娘,也沒想過說些什麼。
人想要成長,有的時候,外人沒有辦法勸說。
“陛下,看來你的對手,比你想象中還要厲害。”
華榮用的是對手,而不是兒子。
老皇帝宇文流也看着這一幕,沉默不語。
“該結束了。”
老皇帝手一擡,原本以爲要勝利的刺客,在一瞬間就被衆多的弓箭手包圍了起來。
華榮沒有注意刺客的潰敗,只是看着場中那些倒在地上的屍體不語。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在想什麼。
只知道,這些人原本是不應該死的。
因爲來自上位者的一場爭鬥,這些人就徹底告別了人世。
她心情有一些複雜。
這纔是皇權背後真正的殘酷!
當失去那足以平推天下的武力後,這個世界原來這麼殘酷。
她揉了揉額頭,沒有再留下來。
晚上,她和五公主一起回了她的寢殿。
兩個人躺在五公主的寢牀上沉默的睡着,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五公主不知道華榮在想什麼,華榮卻大概能夠猜出五公主在思索着什麼。
華榮嘆了一口氣,忍不住道,“你別想太多,有些事情,是你所不明白的。”
“是的,我不明白。”
五公主的聲音突然有一些失控。
她坐起身,看着躺着的華榮道:
“父皇他明明早就知道這一切會發生,不是嗎?如果不是這樣,那些弓箭手不會在關鍵的時刻出現。可是他……”
華榮也坐起身,只道:“爲了揪出幕後的人,防止更多無謂的犧牲,他只能這麼做。”
在這一點上,華榮倒是理解老皇帝。
這個人雖然有着帝王的冷酷,但從很多方面看,他絕對又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想到這裡,華榮突然一愣,覺得自己彷彿觸摸到了什麼。
那是一種爲帝者的心態吧。
“可是,今晚有些人是不用死的。”
這句話,華榮沒有辦法回答。
兩人一起沉默,最後華榮聽到這個一向快樂的五公主用悲傷的語氣道:
“未來,還會有更殘酷的事情。我現在還不能夠悲傷,也不能悲傷。”
華榮眉梢微微一動。
能夠知道未來走向的穿越者……
華榮想到了穿書。
或許,這個世界是一個小說世界。
再一聯想五公主對她的態度,是不是可以看成,她是那本小說中的成功者?
華榮難得的心情好了些。
至少不用立刻死了。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大勢而已,那時候,我總是會有辦法保全你的。”
五公主整個人身心一動,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有些事,兩人心知就行。
第二日。
華榮被王德全請到了御書房。
讓人意外的是,御書房中居然只有老皇帝一人。
華榮看到這一幕,微微一想,便明白了什麼。
她拍馬屁這一點,也算是學習得不錯:“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看來動手之人不是皇子們。”
老皇帝嘆了一口氣:“顧神醫你果然聰明。”
老皇帝讓她起來後,就站在原地沒有動靜,臉色也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不愧是帝王,在隱藏情緒這一方面,的確是非常成功的。
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纔是衆多朝臣敬畏的原因。
所以那些能夠坐穩江山的帝王,可能是昏庸的,但絕對不是什麼都不會的傻子。
把帝王當成傻子的人才是真的傻子。
所以哪怕是華榮,每一次和老皇帝見一面,也是提起十二萬分心思的。
“可是朕還是不開心,你的恭賀,沒辦法收下了!”
華榮覺得,看來這幕後動手的人是抓住了。
雖然不是老皇帝的兒子,但是想來也是一個格外信任的人。
也是,如果不信任,也不可能在戒備森嚴的皇宮,公開行刺帝王了。
她轉念一想,有了猜測。
但是還是沒有把這個猜測給說出來。
帝王什麼想法都猜得到的人不是沒有,但是這樣的人肯定是不長命的。
而華榮,偏偏最在乎自己的命。
“不過還是多謝顧神醫這一次的獻計。”
華榮聞言,表情有些複雜,幽幽道:“可是皇上沒有告訴奴婢,這一次會死這麼多人。”
老皇帝轉過頭,面上表情冷酷:“必要的犧牲,是爲了保全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