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糾結的蹙眉決斷道,“起來,邊走邊說。”
可,烈風看了看紋絲不動的驚雷,只能無禮的出手拽住蕭臨的袍子,苦聲哀求道。“王爺先看看再說吧。”
話音一落,驚雷從懷裡掏出好幾封泛黃的信箋來,兩手端正的呈上。烈風見蕭臨抱着沅羲,便徑自起身幫其把那些個信紙都取了出來一一展開。
“這是自七年前開始,王爺手底下的這個米商拿到的信件。”驚雷再將路上怎麼遇見曾經打過數次照面的糧商的經過向蕭臨說了一遍,那人是見驚雷與烈風這兩個蕭臨的貼身侍衛,才說出爲何匆匆舉家搬走的緣由。
“王爺,七年前先太子舉發您,使您被關內廷司,當時王妃步氏從奉鬆寺傅姑娘處拿到了您的私印,以移花接木偷天換日之法將罪名安在了先太子的頭上。之後王爺您便與商賈之間斷了些時日的聯繫,可這糧商卻說您的信件您的指令從未間斷過,在那期間不僅將私印的圖案換成了這紙上的蘭花草模樣,還更換了聯絡的地點,並且下令但凡收到以前私印的信件時先照辦後知會。最後再以蘭花印的指令作爲最終的命令。此法雖然周折,但由於當年先太子一事商賈們都認爲這是王爺的萬全之策,而且私信上的字跡與王爺以前的別無二致,故而這些年來他們其實都是按照蘭花草印的密信行事的。”
驚雷一口說完之後,又頓了頓接着道,“屬下擅自看了一眼蘭花草印的密信,上面的命令皆是讓商賈按照您的命令行事的同時暗地裡卻悄悄轉移了大周百姓的口糧。”
是以,這纔是上官遙君忍了五年才行動的最終緣由。她在利用當時從他手中得到的權利,一點點的挖空了平都城。做垮了一半的大周國。
蕭臨抱着沅羲踉蹌後退直到扶住案桌才得以穩住重心。
姜國雲樽宮一事尚未平息安定,她卻將一大堆的爛攤子交給了什麼都不懂的唐寅虎,然後隨他一道來了平都。蕭臨雖知她此行目的絕非只爲了蕭玦和花柔,爲了雲初、宋西荷的仇。他想到了自己的母妃、傅曲意甚至自己,都會在此行之後與她做個徹底的了結。
可是結束之後,蕭臨便明白他和她就會咫尺天涯,而這幾個月便是耗盡浮生的一場黃粱夢。所以,在蕭臨得知蕭玦在祭壇處決他母妃的那天,他就知道她動手的日子來臨了。
這一路,他願意陪着她,讓她做一切想做的事情,燒殺搶掠什麼都好,只要她想他就願意陪着她。只是血液親情不可舍,他做不到親眼目睹心愛之人對生他養他的母親狠下殺手。
於是,蕭臨生平第一次想做一次不孝子、懦夫,什麼都不管什麼不都顧了,讓她放棄自己也放棄。天大地大四海爲家。
結果,遙君拒絕了,一如他所料想的那樣,她既來了就不會空手而歸。
其實,那一箭蕭臨該是慶幸的,因爲上官遙君給了他救母的機會,如若她的那一箭直接射去點燃她母親,那麼他的母親就不會只是燒傷那麼簡單。
蕭臨想,縱然她再狠再恨,她依然是月光下噙着淚花的那個感性的女子,饒是她再毒再無情也有一顆善良的心。
只是,看着那一張張泛黃紙簽上的蘭花草印,讓他不得不又再次想起她漠然轉身時眼裡那厚厚的一層冰霜,爲了仇,她竟拿捏住了萬民的性命。
……
翹楚施針結束之後面有不善,連嘮叨的叮囑都沒有。
遙君彎了彎嘴角徑自理好袖口。“怎麼,我是要死了所以你這麼不高興嗎。”
哪知,聞言之後的翹楚竟是黑着臉轉過頭來,咬牙切?道,“我現在倒巴不得你臥牀不起!”
“什麼意思?”遙君本能的擰眉問道。
翹楚重重嘆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勸道,“你報仇我不攔,但其他人是無辜的,你讓姜國堆滿了糧鹽爛大街,而大周的百姓卻是這大雪天裡飢寒交迫。裡面可有好些像沅羲一般的孩子啊,你好歹也是做了母親的人,怎麼還跟以前一樣任性呢。”
被人這麼罵着上官遙君也不覺着冤枉,但她奇怪的是翹楚怎麼知道,按理說那些商賈都已經撤出了平都,縱使蕭臨要查都得耗上好幾天,可這向來不怎麼關心天下民生政事的翹大神醫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們在來平都的路上,遇見了離開的商賈,恰巧又是驚雷與烈風認識的。”冷言算是解釋了個一二。
這下遙君便沉默了起來。
翹楚還當她是因爲自己知道了,所以覺得羞愧,剛想再說幾句,勸她趕緊把米鹽都調回來的時候,卻聽見她喃喃的嘆了一聲,“這麼說,蕭臨已經知道了。”
“怎麼,你也怕他知道嗎!”翹楚當是越來越氣,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着遙君?子斥道,“你怎麼越來越缺德了,也不給沅羲積點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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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遙君見狀當即就愣了,怔怔的看着氣急敗壞的翹楚,噗嗤一下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翹楚莫名問道,“你還有臉笑,你笑什麼?”
“笑……”她緩了緩,眼角帶溼看着他,答道,“我覺着你越來越像宋西荷了。”
翹楚,“……”
默了半晌,翹楚拂袖側身,嘟囔着,“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遙君扯了扯嘴角,合着狐裘又朝椅背靠了靠,這才淡淡的答道,“我雖給大周這頭牛放了好些稻草,但最後一根是花柔放的。”
聞言一滯,“什麼意思?”翹楚急問。
她懶懶的偏頭看了他一眼,“花柔是真的步涼。當年她殺了我爹,後又借我的手殺了蕭正孝,前些日子自己親手了結蕭玦,跟着剩下的就是我和蕭臨兩個人。你認爲這個女人什麼都沒有就敢攤牌跟人鬥嗎?”
“所以呢?”在陰謀陽謀上面,翹楚自問沒那麼多腦子,只能不停追問。
可遙君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從旁摸了摸杯子可剛一拿上手就被翹楚搶了去,嚴聲道,“你把話說完了再喘氣兒!”說着,他自己把一杯水全都喝了乾淨。
遙君不禁宛然,自從曇靜庵以後翹楚對西荷有了愧疚,又有了沅羲這個乾兒子,再見她時可就沒了以前的熱情。曾經那個哭天喊地說愛她的男人,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她失笑着搖了搖頭,“這麼多年,花柔應當對我和蕭臨的底摸得徹底,知道我暗中握有大周商賈的這條線,也知道這些年我差不多掏了他們整個國庫。可是,我行事隱秘一直不曾發現就應當明白我做得自然不過火,但顯然花柔是打算先對蕭臨動刀子,故而幾個月前纔會冒了我的印鑑蕭臨的字跡開始給那些個商賈假傳命令,才造成今日平都城的淒涼。”
聽了這席話,翹楚鬆了口氣,到底覺着上官遙君還沒有太草菅人命,但轉而想了想又不太對,“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連花柔幾個月前就開始冒用都知道。”
遙君瞟了他一眼後立馬就閉上了眼睛顯然不打算再多說,翹楚卻不打算罷休,可還未等他湊上前去呢就被冷言整個兒扛着出了門。
房門合上,屋裡也已經燒起了兩個火盆暖烘烘的,讓鋪天蓋地的睡意再一次襲來。但上官遙君偏聞着一絲冷香強打着精神緩緩睜開眼來,從窗桓邊上小小的縫隙朝外看,那裡一枝紅梅正好多出了幾個花骨朵來,在紛紛白雪之中傲然。
以前,她確實沒有任何喜歡的花草,可近些年來許是因爲自己身子的緣故,愈加的喜歡寒冬裡的梅樹,“嬌梅獨傲寒雪風,君蘭寂展優雅容……”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一遭夢醒,上官遙君帶着司徒武與冷言一道敲響了鎮國侯府的大門,府裡的管家稱傅景淵不在。
遙君冷聲道,“我找傅曲意。”
呃?
原本應當是先通報的,但上官遙君的氣勢實在太懾人,迫使管家一路領着他們朝傅曲意出嫁前的閨閣院子去了。他一路走倒也不忘提醒,說是傅曲意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直說可能陪不了貴客太久。
結果,一進那院門時傅曲意一身大紅的精緻繡裙套着白色的狐裘斗篷,妝容嬌媚髮髻絲絲不亂頭戴九環鳳釵,攏手站在廊下,吟吟淺笑翹首以盼。
但聽門外嘈雜的腳步聲還驚喜的伸長了脖子,然而入目是上官遙君的那張臉時她又不禁後怕的往後退了退,扶着柱子支撐着身子,眼中濃濃的失望不言而喻。
上官遙君徐徐走上前去,嘴角一勾不禁問道,“睿王妃這是在等封后的聖旨嗎。”
宮宴上的嘲弄,睿王府前的一巴掌,還有這張令人憎惡的臉都讓傅曲意難以忍受與之相對,若非自己已經不能使槍只怕此刻就已經跟她動起手來了。
傅曲意剜了她一眼後轉身就要朝主屋走去。
但,遙君從厚重的狐裘下伸出一隻腳來,很是不客氣的將其絆倒,又在傅曲意快要摔下去時一把將其扶住。
她彎腰對上十分驚慌的臉,湊到傅曲意的耳畔道,“十里紅妝百花鋪道,你要的可是這樣的盛景?”
傅曲意猛然轉過頭來,紅着一雙眼怒斥道,“上官遙君你雖爲姜國權相,但我亦是大周王妃不日之後的皇后,但請你顧忌大周與姜國之間的盟約速速從鎮國府中離去,今日之事我便不予追究。”
嘖嘖嘖。
眼中不禁浮起嘲諷之意來,上官遙君想不到她傅曲意的夢還沒醒呢。她鬆開傅曲意的手臂,轉而一把鉗住她的下巴猛然扳了過來對上自己的眼睛。
“傅曲意,我原本是想讓你看一眼十里紅妝穿一次湛金的鳳袍再死的,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腦筋動到了沅羲的頭上。介於現下時局突變,我只能提前將你從夢中叫醒了。”
傅曲意掙扎着打掉遙君的手,往後大退了好幾步,嘴角一揚大聲道,“蕭沅羲是我夫君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他是我大周的人大周的世子,上官遙君你別管得太多!”
唰。
遙君轉身從司徒武的手中抽出劍來指向傅曲意的胸口,眸中狠厲一閃,“傅曲意,你到現在還沒看清楚我是誰嗎,我的兒子永遠都不可能是你的!帶走!”
什麼?
什麼叫做他是誰,什麼是他的兒子?傅曲意尚來不及問清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就被走上前的司徒武與冷言三兩下的綁着扛走。
遙君路過畏畏縮縮躲在院門外的管家身旁時,仍是好心的提醒他趕緊去通知該通知的人。
再出鎮國侯府時,平都城裡已經鬧翻了天。
蕭臨調動手中的兵馬對隱匿在平都城裡城外的姜國人進行掃蕩、生擒。其實這就是遙君當初脅迫霍笙讓蕭彧不得參與其中的緣由。
她手裡有兵蕭臨沒有,自是她佔了先機,可是沒想到是傅景淵又再一次倒戈把兵符交了回去。後來從傳來的密函中才得知,當初蕭玦以傅曲意把蕭沅羲交給汴梁這一事警告傅景淵,蕭臨與上官遙君定不會放過他的妹妹,所以爲了保這個作死的妹妹傅景淵答應助蕭玦坐上皇位,但前提也是不許他斬殺蕭臨。
許是知道了他這點良心,蕭臨纔去鎮國侯府見他,估計也是承諾不會動傅曲意才又讓傅景淵重新歸到了他的一方。
一行人朝着錦軒宮而去遇上搜查的官兵,上官遙君就大大方方的將她姜國丞相的身份印鑑亮了出來,然後繼續堂而皇之的來到錦軒宮的門口,得了蕭臨的命令順利的踏了進去。
不過,從正門走向御書房的路上,遙君卻硬生生的在金鑾殿前停駐了腳步,她攏手變了方向,臨了還道,“讓蕭臨來見我。”
禁軍,“……”只得留下其他人跟隨,其中一個快步跑向御書房。
從城中官兵處得了消息也朝錦軒宮趕來的蕭彧,一身戎裝手持利劍見着已經坐在金鑾殿金階上安然瑕寐的上官遙君時恨不得衝上去一劍殺了她,然而他剛一拔劍卻被一身玄服的蕭臨拉住。
從麻袋中被放出來的傅曲意見着蕭臨來了,一臉欣喜,顧不得早已花掉的妝容凌亂的髮絲,蹦蹦跳跳的朝着蕭臨跳了去。
斜臥在金階上的遙君撐着頭睜了睜眼,許是見着那蹦跳的身影有些礙眼,便給了冷言一個眼色,於是冷言轉動了手腕揮起細長的劍走下階梯,衆人還在驚愕甚至出聲大叫時,傅曲意身上的繩子卻斷了。
這一幕也將傅曲意嚇得腿軟當即倒在了地上,末了還不斷的朝蕭臨匍匐的爬了去。
她輕笑着扶着司徒武慢慢起身,長身玉立側身站在金階之上俯身看着殿門前一張張憤怒的臉,始終都是蕭彧沉不住氣,揮着劍大嚷道,“上官遙君你竟騙本王夫婦,害我王妃鬱積病倒牀榻,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上官遙君笑了笑,爽快的答道,“好。”然後又將視線轉向一臉悲慼的蕭臨,“不過,在此之前我得與大周國未來皇帝陛下做筆交易。”
隨着她的語落,冷言立即將自己手中的兵器扔到了蕭臨的腳下。
“姜國隨時隨地都可派糧解大周百姓之困,但是我需要睿王您親手殺掉您的王妃傅氏。”
剛剛纔爬起來的傅曲意又跌了回去,蕭臨眸光亦是顫動。
良久之後他才啞着聲調問道,“你真的要拿天下百姓的命來複仇嗎。”
她嘴角一勾,眉梢輕挑,“那又如何。你忘了嗎,這本就是你我之間的約定。”
蕭臨擰眉疑惑。
遙君卻提醒道,“三年之約你我曾賭了一條命,天下的命!”
彼時她還是步涼,撒潑用計精靈古怪非得與他協定三年之約,哪怕身中茴夢香之毒也不忘繼續打賭。
“賭什麼?”
“一條命。”
“誰的?”
“天下的。”
“好。”
……
“蕭臨,用傅曲意一條命換這天下的,這筆交易你不做嗎。”她一邊問着一邊沿着金階下了幾步,狠厲的看向傅曲意幽幽道,“當年蕭正孝下令殺我,但蕭玦本意是想桃代李僵用燒焦屍首矇混過關的,卻是傅曲意早早下了毒手,早在起火以前就誤殺了雲初。雲初本來可以活的不用代我去死,而傅曲意也早該得到應有的報應,卻是你蕭臨,重情重義這個捨不得那個殺不得,這個情欠了,那個來世再還。花柔有一句話說對了,一切的起因都是你,所以……”
“所以,我死。”蕭臨淡然一笑彎腰撿起地上的劍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驚得一羣人一陣慌亂,到底是離他最近的傅曲意衝上去握住了劍鋒,不停的搖頭道,“不要啊臨哥哥,您不能死。”
“九哥,您瘋了嗎。還有……”蕭彧擡起頭來,一臉複雜之色,方纔上官遙君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清楚明白,也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真相,所以哪怕眼前的這個隻手遮天的上官遙君多讓人厭煩,他卻已經不知該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他”。
看着劍身上滑下的滴滴血紅,上官遙君縮回踏在下一步金階上的腳,吞嚥着喉中的唾沫別過臉去發出一聲冷哼,“蕭臨這麼痛快的死法,你願意我可不同意。少做些無用的事兒,除了你親手殺掉傅曲意,否則你就派兵踏平姜國吧。”
“遙君。”蕭臨紅着眼眶問道,“我們真的只能走到這一步嗎。”
聞之,她失笑出聲,“我們?”轉頭凝視而往,“自一開始你便是你,我就是我。你與傅曲意纔是白頭不相離。”
“哈哈哈。”始終握着劍的傅曲意突然笑出聲來,她恍然大悟的看向臺階上的她,“我終於知道你是誰了。姐姐……你記住今日你說的話,曲意死在臨哥哥劍下你就得履行承諾救我大周百姓。否則,你的兒子蕭沅羲將終其一生爲奴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傅曲意你!”上官遙君怒看向一把拖過長劍往自己脖子上放的傅曲意,她竟又一次把這麼重的詛咒放到了沅羲頭上,“冷言,攔下她!”
不單單是冷言連回過神來的蕭臨也用力想將傅曲意一掌推開,但他的右手顯然使不出那麼大的力竟是千鈞一髮之際冷言一個飛腳猛踢將傅曲意踹到了人堆之中。
這一口氣尚喘,目光再轉向金階之上的人時,卻見上官遙君捂着小腹倒在地上,而身旁的司徒武正欲再一次揮着匕首插向去時,蕭臨也不知是哪兒的力氣,急急將手中的長劍往司徒武的方向擲了去。
司徒武偏頭躲過,冷言已衝上前揮拳相搏。
蕭臨幾步上前一把將遙君抱在懷中,衝着還未緩過神來的人失態大嚷道,“太醫,傳太醫。烈風,快把翹楚找來,快!快啊……”
第一次見到這麼倉皇失措的蕭臨,上官遙君竟不適時宜的笑了起來,她伸出滿是鮮血的左手撫上他棱角清晰的臉頰,澀澀道,“你終究還是捨不得她。”
聞言他抱着她的頭使勁搖,淚水重重砸在她越來越蒼白的臉上,哽咽道,“如果,殺了我母妃,殺了她,殺了天下,殺了所有人你就能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話,我捨得,我真的捨得。遙君我捨不得是你,那五年我過夠了,我願意用我一生來生所有的一切換我們一次重新相遇的機會,無論你是步涼是雲初還是上官遙君,我蕭臨生死都不會再放開你。遙君,想想沅羲我們的沅羲,別捨下我們,別再扔下我們……”
傅曲意滿臉淚痕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角一動閉上雙眼默默的轉過身去。
……
司徒武被冷言生擒,這才得知他早在被押雲樽宮時被蘇桓和花柔收買,蘇桓答應手握姜國權力的時候會封司徒武爲大將軍世代功勳,所以得知司徒武要陪上官遙君到平都時,他就得到了指令全力配合花柔。
而最近一次花柔給他的命令是,在上官遙君要殺傅曲意的時候提前殺了她,這樣上官遙君可就是死不瞑目,花柔報仇的目的就達到了。
但,司徒武沒想到的是上官遙君會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指使蕭臨殺傅曲意,所以他做了一件事就是在匕首塗了毒,重傷上官遙君之際又以她的命作爲要挾全身離開錦軒宮。
可往往都是計劃不如變化,上官遙君在中了他一刀後居然還有力氣給了他一腳,讓他失了機會沒能及時制住她。
面對酷刑,司徒武只得交待了花柔的計劃,說是打算先殺上官遙君,之後再以米鹽作爲條件讓蕭臨自願跟着她走,任其宰割。
算盤打得很響卻始終少了一點運氣。
翹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合着大周國裡所有醫術高超的御醫一道纔將上官遙君從鬼門關那兒把她拉了回來。
只是。
當翹楚瞧着半躺在榻上一臉透明,像是隨時都會散走的上官遙君時,一把將醫袋摔在了地上懊惱的捂着腦袋蹲了下去,毫無形象的大哭了起來。
遙君虛弱的扯了扯嘴角,“救不了就救不了吧。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至於做沒做好,他們應當不會責怪我的。”
“你……”翹楚偏起頭來,“我說了不會讓你死的。”
神醫又如何,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上官遙君可不就清楚自己的身子嗎,這些年來每年的冬天睡的時間是越來越長,如今中毒翹楚卻不敢用重藥,閉眼可不就是遲早的事兒。
她的妥協讓翹楚更是哭得兇猛了,牽着沅羲剛走到門口的蕭臨怔了怔,見許久不動沅羲擡頭看了看他爹,然後掙開他的手自己大步邁了進去,又冷冷的看了一眼這沒什麼出息的義父,便朝着已經揚起笑容迎接他的孃親。
沅羲似知道自己的孃親受了傷,也沒像往日那般毫無顧忌的撲來,只是乖順的偏頭把腦袋搭在牀沿邊上,好讓遙君輕柔的撫着他的小腦袋瓜,而他則扭着身子笑嘻嘻的擺弄着手裡的小木劍,指着上面被劃花的字道,“遙、君。”
翹楚頓了頓,擡起頭來看了看這對母子本已經小點的聲音哇的一下又開始了。
門外跟着蕭臨而來的驚雷和烈風互望一眼,擅自就鑽進了屋,然後一人一隻胳膊毫不憐惜的將翹楚給拖了出去。
遙君的目光總落在門口那,足足一盞茶的時間纔看到了那隻艱難邁進門檻的腳,時光雖匆匆歲月卻不曾在那人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還是大雪紛飛下的傲骨寒梅,還是一身薄衫信步走來牽起衣角的絕代風華。
蕭臨走到她跟前慢慢的蹲下身子,抱起沅羲拉起她的一隻手,淺然一笑,“想吃什麼,我給你和沅羲做。”
她像是等了很久似的,毫不猶豫的就答道,“面。”
“好。”他抿了抿嘴又偏頭捏了捏沅羲的臉蛋,問道,“沅羲呢?”
“面。”
噗。
真是個省事兒的孩子,遙君擡起手來摸着沅羲的頭,看着看着就越加的模糊起來,當真捨不得。
雖說這母子倆都只吃面,但蕭臨還是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須知未來的皇帝撩着袖子在御膳房裡親自劈柴燒火炒菜煮飯是萬年難得的奇景,尤其身邊還坐着一大一小兩個絕世的人兒,更是讓瞧的人不自覺的笑了出來,稀罕極了。
在上官府時沅羲的生辰被破壞,趁此機會遙君便讓蕭臨幫她滾了三個紅雞蛋,然後親自放下了鍋,一人一個。
一家三口吃着飯的時候,蕭彧來過,蕭臨更破例出了門跟他說了會兒話。許是已經清楚所有的事情,蕭彧再看遙君時的眼神時又回到了當初無比崇拜親近的樣子,不過裡面還是多了些歉意。
飯後,從御膳房回梅臨殿的一路,蕭臨想抱遙君奈何右手只能輕拿,最後只得一人拉着沅羲的一隻手,三人慢慢的在雪地裡漫步。
月色明亮映在地上更是明亮,自與陽州的陰冷不一樣。
“還沒找到花柔嗎?”
聞之一怔,蕭臨搖了搖頭安撫道,“你好好養傷,不用擔心。”
遙君嗯了一聲,然後忽然盯着遠處的鐘樓,問道,“蕭臨,你放過天燈嗎?”
當即蕭臨就命人做了好些五顏六色的天燈來,原本還有些睡意的沅羲立馬精神了,圍着那些忙碌的宮人邊上歪來歪去的瞧清他們怎麼做的,然後又跑去拉着蕭臨一個勁兒的指了指。
他偏頭笑着對遙君解釋道,“沅羲是讓我們陪他做一個。”
“好。”既然是兒子的願望,遙君自會滿口應下,她特地在所有的顏色裡面挑了個白色,沅羲好似有不同的意見,但眼珠子轉了轉就趕緊去拿竹塊和漿糊了。
遙君讓人送來了筆墨將沾上墨的筆給蕭臨遞了去,“天燈上面是要寫願望的,你代沅羲寫一個吧。”
蕭臨接過筆,將筆桿捏了又捏眉頭更是如山壑一般的皺在了一塊。他當真不知該寫什麼,只怕寫什麼就不靈什麼……
就在他放下筆重重一嘆之際,沅羲卻一把拉着他的手往硯臺裡放了去,然後再一個巴掌朝天燈的一面紙上印了去,印好之後又如法炮製拉着遙君的手又印了個,最後剩下的兩面他嘿嘿的印了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上去。
看着白紙上面的四個掌印,蕭臨與遙君相視一笑,均擡起乾淨的另一隻手寵溺的撫向沅羲的腦袋,三人一道燃了火,鬆了手仰頭看着那一盞小小的天燈在五顏六色的大燈中緩緩向着天際飛了去。
也不知是誰對着那些天燈許了什麼願望,三日後冷言捉到了孟逸雲,蕭臨按照遙君說的將孟逸雲懸吊在了平都城的城門前,所以,花柔出現了,她帶着司徒武剩下的那些兵馬誓死要救出孟逸雲。
可兵力懸殊結果一目瞭然,花柔自是被笑作自不量力。她騎坐在馬上,兜帽下的她擡頭朝高掛許久凍得臉色發紫的孟逸雲看去,寒着臉朗聲對城牆上的人道,“上官遙君,你想不想要上官雲初的屍骨了。”
遙君聞言,雙眼一眯精光微露,抿嘴不答。
花柔又道,“傅景淵一直以爲解語山裡還葬着上官雲初,卻不知我早就讓人把她給挖了出來。我拿一具骸骨換孟逸雲,你答是不答應。”
這是好不容易纔得來的機會,旁人只當心狠如上官遙君怎會同意,結果她卻看向身旁的蕭臨。
蕭臨點了點頭,讓人緩慢的放下了孟逸雲。
花柔在城下將孟逸雲接住,着人趕緊拿來暖爐用厚重的斗篷將其緊緊裹住,她甚至不顧此時此刻已身處城牆上的弓箭手的射程範圍,臉上的慌張和焦急是那麼的明顯。
“如果當初你沒有設計她,以她的聰慧應當可以站在你的身旁。”
蕭臨一把將上官遙君攬進懷裡,下巴抵住她的額頭厲聲道,“沒有如果。”
“嗯。”遙君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側頭看向花柔懷中慢慢恢復知覺的人,無奈道,“所以只有結果。”
“皇上。”花柔還是尊着孟逸云爲皇上,看他臉色好轉緊着的一顆心也終於鬆了下來,情不自禁的勾住他的脖子,翻眼瞪着城樓上的兩人,咬牙切?的說,“皇上,我一定會幫你報這個仇的。”
懷裡的人輕輕的回抱了一下,轉頭喏了喏嘴纔在她耳畔低喃,“對不起。”
“什……啊。”
花柔鬆開手,離開那略顯冰涼的懷抱低頭看向自己胸口處的匕首,再擡首質問道,“爲、爲什麼……”
孟逸雲眼中劃過神傷,擡起手來摸至自己的耳後一點點的撕下輕薄如翼的麪皮,露出本來的樣子。
見狀花柔一陣驚恐的搖頭道,“裴年息,怎麼是你,怎麼是你。孟逸雲呢,逸雲呢……你不是死了嗎,怎麼可能。”
面對城下的變故,城牆上亦是一陣唏噓,蕭臨雖感覺出遙君早有準備,但從花柔嘴中聽到裴年息的名字時仍是感到了意外。
遙君緩緩解釋道,“裴年息對花柔的身份有疑慮,便在我們攻打汴梁時就找了個身形與他一樣的替代留在了陽州,所以纔會那麼容易被蘇桓所殺。”
那就難怪當初上官遙君要在蘇桓的寢殿當場燒燬假的裴年息屍身,原來是爲了掩蓋那句腐屍的秘密。
“那你早知道孟逸雲是裴年息假扮?”
遙君搖頭,“裴年息一路隱匿在大周護送孟逸雲的隊伍裡,他做事謹慎小心,確認熟悉孟逸雲的動作表情後才動的手,我雖知他潛在花柔身邊卻不確定他裝扮的是誰,直到蕭玦的登基大典上我見到了他。易容術是他教我的,我自是能夠一眼便能瞧出來,所以後來我所瞭解到關於花柔的一切皆是裴年息所探得的。”
原來如此,蕭臨不禁又朝裴年息看了去,見他彎腰一把將已經嚥下最後一口氣的花柔,步涼抱了起來。他轉身朝城牆上的遙君看了看,似是在徵求意見。
遙君微微的頷首之後忽然擰眉埋進蕭臨的胸口,拽着他的斗篷握緊拳頭叫了一聲“冷”,而後便暈了過去。
翹楚一夜花白了頭,他一片死色的走出殿外卻一把攔住想着衝進去看遙君的蕭臨,他道,“她說她想回姜國。”
“好。我陪她一道回去。”蕭臨一口應下,又推了推緊抓他不放的翹楚,怒然大喝,“你放開!”
翹楚卻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平和的苦笑道,“該是你放了,她說不想不捨。”
蕭臨,“……”
那一刻,蕭臨覺着眼中的一切都黑了,縱然天地一白能見窗外寒梅傲放淡淡冷香沁玉骨,可他仍覺着這世上再無美景可賞,再無事可戀。自古最傷不過是失去,最喜不過失而復得,可絕望卻是再一次失去。
大周事大周了,姜國的上官家還在,姜國的上官遙君就得回去。
故而,遙君離開平都的那日,天際飄起了鵝毛大雪,城門前沅羲有所感知的一個勁兒哭鬧抓着遙君不放手,任誰都拉不走勸不動。
上官遙君捂着嘴仰面而泣。
“孃親,不走,不走!”
站在馬車邊上翹楚淚流滿面的轉過頭將頭死勁兒的磕在車轅上,一遍又遍。冷言默然低下頭,難以呼吸,立在沅羲身後的烈風與驚雷還有一干宮人們都已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來。
聽着沅羲一聲聲的哭喊一聲聲的乞求,“孃親,不走。”
遙君抹掉淚水蹲下身來,低頭取下脖子上那個玉墜子掛到了沅羲的脖子上,隨即捧起那張小臉,她想笑,就像她父親那樣在沅羲的記憶裡留下一個溫和淺笑的她。
只是,她原以爲早就流乾流盡的淚水這一霎那止不住的往外涌,讓她都不能好好的記住兒子的樣子。
遙君用指腹擦着沅羲臉上的淚水,“沅羲,不哭。”
“孃親,不走。”
將孩子一把攬進懷裡,哽咽道,“沅羲聽話,陪在爹爹身邊等孃親回來。”
“不走。”
連孩子都騙不過的謊言,讓上官遙君挫敗的坐在了雪地裡。
嗚咽一片的城門忽然傳來了馬蹄聲,一身黑衣的蕭臨揚起積雪停在了他們母子身邊,他縱身跳下馬來,強行將沅羲抱進了懷裡任其兒子不停的踹打他。
蕭臨緊着懷裡的沅羲,又一把將遙君扶起身來,沉聲道,“說話算話,我父子等着你。否則上天下地我都不會放過你。”說完,他紅着眼眶帶着眼底濃濃的憂傷狠心背過身去,厲聲道,“走!”
遙君下意識的擡手朝他們父子伸了伸,可冰涼的雪花落在她的指尖,終究一笑又收了回來,輕聲叮嚀,“保重。”
那一日是平都城裡百年難遇的一場大雪,聽說除了南城門外的一行人,家家戶戶都緊閉了窗門沒有出去。也聽說,那一日有一個女子穿着單薄大紅的嫁衣,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向曾經的睿王府,那一路留下延綿的鮮血,浸染了皚皚白雪遠遠瞧去就如十里紅妝的絢爛。
半年後,姜國丞相上官遙君英年早逝,隨着她的離去也結束了上官一族對姜國王朝的統治地位。一個月後,蘇桓被大將軍王唐寅虎砍死在了正殿的龍椅上,唐寅虎龍袍加身坐上那把椅子,從此姜國的國姓改爲唐。後來的人都說姜國的這個唐姓皇帝暴戾奢淫享樂,殺人掠搶爲樂弄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內政不穩最終將姜國帶進了末路;不過,即便如此,該皇帝卻唯獨對陽州城裡東街街尾最後一處宅邸很是看重保護,每年除夕都會在那裡的祠堂中度過。
上官遙君死訊傳出後的第三個月,裴年息帶着上官丞相生前的最後一封手書來到了大周,大周皇帝蕭臨過目後,一句不問一句不說便封裴年息爲大周丞相。
第二年某日,據說是大周太子生母的生忌,曾經睿王府的奈何苑裡燈火通明,仍是一身黑色勁裝的蕭臨獨自坐在滿滿菜餚的圓桌上,盯着原本熱氣騰騰的壽麪一點點的融掉最後粘成了一個餅。
他擱下酒盞起身又往膳房去了,和麪揉麪做今夜的第三碗麪條。
裴年息端着個蓋着錦帕的漆盤走進了煙霧繚繞的膳房,他揮揮手扇了扇的嗆人的煙味,恭敬的朝蕭臨做了一揖。
蕭臨面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冷聲道,“我沒讓人進來。”
裴年息卻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漆盤然後從懷中取出被一方小帕包着的東西,他遞給蕭臨。
蕭臨隨手在身上抹了抹,接過之後打開來,手一顫差點把東西落到了鍋裡去,他看着那個已經被磨得繡線斷裂發毛的香囊問道,“你在哪兒找到的。”
“不是找到的,是某個人交予在下的。”
那香囊蕭臨一直都貼身帶着,可自從上官遙君離開平都之後,它也就不見了,那時蕭臨幾乎翻遍了整個平都都沒找着,竟不想是被她拿了回去。
他心塞的摸着上面的“臨”字,忍不住又紅了眼眶,但轉而又想擡起頭來帶着寒意質問,“爲何現在纔給我。”
裴年息超然一笑,正色答道,“因爲到時候了。”
眉頭微蹙。
“七爺已完成對上官家的承諾和責任,所以走時說,‘上官之名累此生,來世不入朱雀門’。那麼微臣想代一位布衣的女子問一問皇上,您還有多久才能褪下您這一身的龍袍。”說着,裴年息轉身揭開漆盤上的錦帕,上面放着的正是筆墨硯臺和一道空白的詔書。
蕭臨愣愣的將裴年息的話想了一遍又一遍,再三看向漆盤最終在那人臉上一副得逞的奸笑裡確認了怕一碰即碎的猜想。
呵的一聲輕笑,卻已淚兩行。
end
番外小片段一:
又到一年沅羲生辰,上官遙君握着把斧頭蹲在門前左右不順的看着在面前顯擺的大公雞。
“蕭臨,這雞怎麼殺?”
在膳房裡調着蛋的蕭臨噙着隱隱的笑意偏頭從窗口探出個頭來,簡略的答道,“用刀殺。”
遙君扭頭朝後翻了翻眼皮,“你爺爺的。”
彼時靜若處子的蕭沅羲提着把菜刀走了過來,平靜的一把捉住晃悠了一上午的雞,扭着它的脖子用刀一抹,扔到了邊上的木桶中任其撲騰。
他眨眨眼,將刀鋒帶着條血邊的菜刀朝他孃親遞了去,笑意溫和。
遙君惡寒的打了顫。
彼時,蕭沅羲年十二。
二:
滿頭白髮的翹大神醫給撐着腦袋一臉漫不經心的遙君搭着脈。
邊上坐一陣焦急的蕭氏父子。
“怎麼樣?”蕭臨問。
翹楚皺眉,撩起自己的一縷白髮來,“當年老子耗了半條命才把他們母子救下,兩年前老子又熬白了頭才把她命保住,現在你蕭臨又來!姓蕭的,你多恨我能明說嗎。”
蕭臨緊張的蹙眉,一把將遙君攬入懷中,“到底怎樣才能保遙君無恙。”
翹楚白眼一翻,“把你閹了。”
蕭臨嘴一抽無語凝噎。
遙君朝滿嘴胡說的翹楚一腳踹了去,“不就懷個孩子嘛,至於你說的那麼嚴重嗎。”
沅羲蹲下身露出兩個小酒窩朝他的義父道,“妹妹。”
翹楚暗自啐了一口,好言道,“沅羲,我是你義父,別亂叫啊。”
三:
姜國滅,唐寅虎慘死的消息傳來。
遙君正與花架上的單面繡搏鬥。
蕭臨幫她剪了下燈芯,好奇問道,“爲何你要將唐寅虎帶在身邊。”
她擡起頭來認真的眨了眨眼,反問,“你不覺得他跟西荷長得很像嗎。”
那張猙獰的臉?
蕭臨默然,想宋西荷要聽到了會不會氣得從地底下跳出來。
四:
對着搖籃中皺巴巴的臉,遙君十分苦惱。
孩子哭了好久了,但她爹出門買菜了,她哥去私塾了,她義父採藥去了。
於是她娘把手指往紅嘟嘟的小嘴裡一放,果真不哭了。
勝利大笑之際,孩子她爹卻一臉黑的站在門口。
都說爹疼女兒,果真是。
許久不敢跟她大聲說話的蕭臨,居然一把將孩子抱到她懷中,命令道,“餵奶。”
遙君鼓瞪着眼睛吼了回去,“不會,你教!”
然後。
“像這樣,把衣服解開抱着孩子,記得一隻手放在腦後,接着你用手夾住……”
轉頭之際對上噴火的鳳目。
遙君問道,“你怎麼這麼清楚啊?看過多少。”
薄脣一勾,淡然答道,“平都城裡的都差不多都看光了。”
“蕭臨你……”
轉臉抱頭俯身一吻讓餘音沒在脣?之間。
很好,會吃醋了,有點女人樣兒了。
五:
大周皇帝蕭彧,皇后霍笙帶着大兒子二兒子小兒子。
大周丞相裴年息,帶着剛做好的木馬。
大周安享晚年的孫二貴,帶着一臉笑。
大周先皇的貼身侍衛烈風驚雷,帶着冷顏冷語的冷言。
神醫翹楚,帶着珍藏多年的美酒。
在某年除夕夜??聚到一處禁閉的竹屋前,悵然心嘆。
但大周先皇蕭臨和上官遙君居然嫌他們太吵做年夜飯太麻煩,帶着蕭沅羲和蕭顏夕跑路了。
蕭彧趁機問道,“翹神醫,嫂嫂的毒怎麼解的。”
答曰,“以毒攻毒。”
“甚?”
“天下奇毒,茴夢香。”
衆人,“……”
六:
沅羲十七,私塾來新,女扮男裝,一眼識破。
姑娘年芳十五,慕名招婿。
雙手捧臉癡癡把人凝視,笑問,“娶我可好。”
沅羲蹙眉,背過身去。
姑娘鍥而不捨,又湊上臉去,認真道,“我喜歡你。”
沅羲剜眼,冷聲答,“我不喜歡你。”
姑娘點點頭,頗爲認同的道,“以後你會喜歡我的。”
沅羲不耐起身邁腿往外走。
姑娘一下撲倒抓住其腳,擡頭仰望,“我家有良田兩畝。”
沅羲答,“我家有千畝。”土豆向亡。
姑娘道,“我家有汗血寶馬一匹。”
沅羲答,“我家有千匹。”
姑娘道,“我四世同堂福氣多多。”
沅羲答,“我雙親健在,有妹足矣。”
姑娘憤然起身叉腰質問道,“你非得跟我比嗎。”
沅羲眼珠一橫,反問,“你有什麼比得過的嗎。”
“我……”姑娘哼的一聲,“你沒我醜!”
沅羲瞪眼看着醜得如此理直氣壯的女子,果真如他爹所說別跟女人廢話,沉默是纔是金。
轉身離去再不理糾纏。
姑娘卻在身後大嚷道,“蕭沅羲,娶我可好?我叫顧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