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被擒,但是上官遙君卻是在離陽州還有兩座城池的時候被強制由宮中禁軍接手護送進宮的。
姜國的皇宮跟大周的錦軒宮一樣也有着自己的名字,雲樽。
可是自打上官遙君出生後就甚少進這個地方,一來入宮之人都會被人搜查身子,上官賈士尚在世時,她作爲上官家的唯一“男丁”也因爲宮裡這條不成文的規定而沒有去考取任何功名。後來。坐上這個丞相的位置,她以權力壓制沒人敢碰她,再則她幾乎也不來。
如今,倒沒想到竟在這雲樽宮裡住了三日,仍是有羅鄴他們守着,可是外面的禁軍也沒怎麼離開,蘇桓以及其他大臣們也沒過來給個說法。
羅鄴着急,卻也出不去,遙君索性就安安靜靜的等着,以不變應萬變。
是以第四日早朝十分,杜栓帶着一干宮女宮人來到了她跟前,“參加丞相大人,皇上和各位大臣們在正殿上等着大人您呢。”他還是跟以往一樣半佝着身子唯唯諾諾,沒怎麼放肆。
但遙君掃了一眼那些個宮女們,沉聲道。“讓她們滾!”
杜栓笑了笑,不理繼續勸道,“丞相大人,是早朝見陛下,總歸是要穿戴朝官服飾的,奴才已經命人給您送來了,伺候您穿戴整?。”說着,他就給了身後的一個眼色,宮女們??擁上前來。要來扒衣裳。
不過,遙君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那麼安靜的坐着,可是羅鄴卻在那些人身後故意將拔劍的聲音弄得極爲刺耳,這稍稍上前就能碰着她肩頭的手趕緊又縮了回去。
遙君半闔着眼簾抖着衣袍站起身來。勾出一抹森然的笑意來,“尚不知,我上官遙君非得穿上這身官服才能讓別人知道我是誰。”她朝着門口略略動了一步,那些宮女們就連連讓出一條道來,生怕下一刻就小命不保的害怕着。遙君卻在一步之後頓了頓,擡起右手來搭在了杜栓微縮的肩頭,“杜栓,聰明反被聰明誤,多謝!”
話音落下,羅鄴在前領着上官遙君朝雲樽宮的正殿走了去。
正殿上,蘇桓一身龍袍卻也極爲不安的坐在上面,更別說下面的大臣們,要知道上官遙君雖被帶回了三日,他們就擔心了三日。更是商量了三日後才下了決心,與之面對面。
本是做好了所有準備的,但瞧上官遙君如昔般素錦薄衫從殿外信步走來時,有的人甚至腿一軟差點就給她跪了下去,饒是蘇桓也展開雙臂死死的摳住龍椅的扶手,極力的高擡着頭顱直面上官遙君灼灼目光。
爲丞相只需在金階之下停駐便罷,但是遙君顯然不願意這麼做,她越過兩邊的大臣,斜眼瞟着那一張張含雜着喜悅、驚詫和更多恐懼的臉,然後直直擡步邁了上去,離着蘇桓越發的近了。
蘇桓一個害怕,口吃似的大喝道,“上、上官遙君你站住!朕,朕讓你……”
遙君一瞬確實停下了腳步,冷冷一笑也問道,“我站住。那你下來嗎。”
蘇桓,“……”
衆臣,“……”
滿殿倒吸了一口氣,上官遙君似不在意的繼續走了上去,然後轉身站在了蘇桓的身旁,單手負於身後,睨眼看着百張面孔百樣表情,笑問,“皇上,你抓本官回來,是聽着哪兒又在說本官是女子了吧。”
低頭一瞥,果見蘇桓驚得跳了一下,動靜頗大。
“好!”遙君擡手摸了摸那龍椅上的龍頭,仿若十分明白的說道,“本官知道你們所想,女子豈可入朝堂,不僅入了朝堂不說還登上了丞相之位,讓你們這些男人們俯首帖耳,唯命是從,連個皇帝都得聽我上官家的話,這麼想想,確實挺冤的。而且別說是這五年,就是以往本官父親上官賈士還在世的時候,你們不照樣對我點頭哈腰的嗎。這要是說出去,你們被個女人戲耍了二十多年,着實沒什麼面子。”
說着,她忽然站至蘇桓跟前,面對正殿大門,展開雙臂,揚起下巴平靜的說道,“本官便給各位一個機會,寬了本官衣,看看是不是女子。若是,隨你們處置,若不是……今日站在這正殿之上的所有人也由本官處置。可好。”
倒不是誰去誰遭殃,而是誰去若是輸了就是所有人的命就沒了,是以即便有人想着大不了一死的心態要去一探究竟,但是也還是被怕死的拉拽着。同時,上官遙君也提醒了,若真是個女的,這二十多年來被個丫頭呼來喚去,但凡他們這些姜國的大男人們都會被笑掉大牙的。
不敢動,怕動,這都是他們對上官遙君的畏懼,細細想想,上官遙君是上官賈士的兒子,天下人衆所周知的事情,上官遙君與其雙生姐姐一模一樣,那麼長得像女子自然也是說得通的,而且哪有女子敢當着一羣男人的面隨意讓人扒衣服的,即便是嚇唬,這也太大膽了,就一般女子來說是沒這膽量啊。
上官遙君見下面竊竊私語,畏首畏尾,之前還有幾個敢直視她的人,如今也都佝下了頭;她似疲憊的將兩臂放在身側,然後轉頭看向蘇桓,當着姜國所有朝臣的面惡狠狠的道,“蘇桓,我能讓你坐這個位置,就有本事把你拉下來。你們姓蘇的得有良心,想清楚到底是誰捧着你們榮華富貴,又是誰幫你們安邦定國不容他人來欺。別怪我上官家狠辣,你亦可以試試若把我上官家拉了下去,你這皇位你們這羣人的妻女還能保得住嗎!大周、汴梁哪怕以前的大宛早就從她們的身上碾過了,還容得你們這羣蠢貨窩裡鬥嗎!”
咚!
這是?唰唰的跪倒了一地,未曾高呼萬歲卻讓人明白他們到底跪的是誰。
上官遙君說的沒錯,平白百姓即便有再大的能耐,無賢明的君王是無法施展的,顯然蘇氏一脈是沒能找出這樣的繼承者來,他們上官家順勢而生,在外有強敵內有懦弱昏庸之主的時候,一肩扛下了罵名卻護佑了姜國所有人的平安繁盛。
所以,縱然他們狠辣又如何無情又怎樣,上官賈士也好上官遙君也罷,他們皆有帝王之才卻甘爲人臣任人辱罵,至少有他們在姜國是穩定的,他們的日子是舒心的。
大勢已定,遙君轉身怒視蘇桓,讓人請着他朝後宮而去。
“是誰讓你這麼做的。”上官遙君斜坐在椅子上,雙腳交疊看起來如昔的慵懶。但熟識她的羅鄴卻能從她微微擰着的眉頭看出,她甚是疲憊。
蘇桓是瑾孃的兒子,當初遙君去大周初衷也是爲了蘇桓。接回蘇桓,也是願意保他一世安康的,甚至有打算好好教養蘇桓的子嗣,以便將姜國的大權交回至蘇氏一族手裡。
但,她尚不知蘇桓居然可以如此在背後捅她刀子,這可是才當皇帝沒幾個月呢。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問你第二遍。”見蘇桓久不答,遙君端起手側的茶來,慢慢悠悠的提醒道。
聞言,撐了半晌的蘇桓噗通的一聲跪倒在她跟前,“遙君哥哥,這都是我的錯,是我怕你殺我,所以才這麼做的,遙君哥哥你處罰我吧。”
茶雖端了起來,卻一直在遙君的手裡沒喝,她一雙眼睛始終落在蘇桓的臉上,手上,來回的轉悠着。是以,她看了看邊上的人,“皇上累了,送皇上回寢宮吧。杜栓,你留下!”土狀役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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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桓一聽,愣了,立馬質問遙君,“爲什麼要讓杜栓留下來,我說了不關杜栓的事兒,遙君哥哥要懲罰就懲罰我好了。全都是我的錯,遙君哥哥,遙君哥哥,求求你真的是我的錯,我錯了……”既是上官遙君的命令自然是有人會徹底執行的,就算蘇桓再怎麼不願意也被人擡着回了自己的寢殿。
隨着聲音越來越弱,杜栓那個閹人的臉上倒是越來越平靜了。
蘇桓到底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孩子,別說是眼睛了,就是他的表情都無法掩蓋住他說謊的事實。是以,遙君擡手散了殿內不相關的人,才道,“說吧。”
杜栓噗嗤一聲自己先笑了下,反問她,“七爺以爲,單憑您方纔殿上的那番話,那些人就不介意您的女兒身嗎?”
她也笑了笑,自是不會單純的認爲就這麼度過危機了,“雖然有懷疑,但只要沒被他們證實,再多的唾沫星子我上官府也裝得下。”
聞言,杜栓也似贊同的點了點頭,但又一想這上官遙君是在自己面前承認了嗎?他幡然擡頭,被驚嚇似的張了張嘴。
遙君颳着杯蓋不以爲意,“我的事兒,應該是一個女人告訴你的吧。”瞧這杜栓臉色大變的,“可是叫花柔。”
杜栓眉頭緊蹙,咬咬牙答道,“其實,奴才早就懷疑您是女的。六小姐與七爺您雖是雙生子若非男女難以辨識,但是膽識和能力卻並非一樣,所以奴才知道在大周國一路護着皇上的人是您七爺而非六小姐上官雲初。”
這個奴才的心思遙君自是看得明白,但她同樣不明白的是,“既知保護你們的是我,可如今又爲何要來反我。”
“君是君臣是臣,您既已女兒之身位列朝堂百官之首本有違倫常,更挾天子以令諸侯,誅殺蘇氏皇族一脈,逆天而行。奴才既是皇上的臣子又怎能眼睜睜的看他在您的手中任意擺佈呢。”
所以說,杜栓這個人還是挺忠心的,不過也只忠蘇桓一人而已,或是大周七年共同患難的情義,這點遙君倒是佩服的。可是,杜栓既然要抱着這份愚忠反她,而且他也是蘇桓唯一聽從的人,那麼她不能留他。
杜栓估計也是自知難逃一死,他屈膝跪在了遙君跟前,不卑不亢的說着,“關於七爺的身份,皇上也只是懷疑。奴才並沒有將自己所知道的告知與他,所以還請七爺開恩,能夠遵守與瑾妃娘娘的約定。奴才來世定結草銜環感激七爺護佑皇上之恩。”
沒等上官遙君的指示,羅鄴就上前將杜栓帶了下去。
而還未等上官遙君離開雲樽宮,並不知杜栓已死的蘇桓着人去請上官遙君去他寢宮。
然而一入內殿之中還未坐定,蘇桓那兩個沒什麼骨氣的膝蓋就跪了下去,手端一杯酒苦苦哀求道,“遙君哥哥,請您饒了杜栓吧。他是母妃死前給我找的人,一直都陪在我身邊,在大周被人欺負時也都是他站在我的跟前幫我分擔那些拳腳。但情您看在母妃份上,就饒了他這一次。”說着說着聲淚俱下,就如遙君早早預料的那樣。
遙君想着彎腰扶他起來,但腰間的傷口還在,動了動卻扯動了傷口。
蘇桓見狀立即起身拉着她坐到了椅子上,連聲致歉,“桓兒不知遙君哥哥受了傷。”說着趕緊將手裡的酒換下,親自倒了杯茶端了過去,“遙君哥哥先喝口水吧。”
上官遙君也沒客氣,接過茶碗來也想緩了緩這痛,一路上可沒怎麼好好養才久久不愈。但,她一邊喝着茶也想着該如何告訴蘇桓杜栓不能留。
可也就是她這一不留神的一瞬間,轉過身去的蘇桓突然猙獰着一張臉回頭,手裡握着冰冷的匕首朝她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