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咱得趕緊的”杜栓彎着腰,心裡雖然也着急但也耐着性子好生勸着。
“我不想去。”說着,蘇桓自然而然地往後退了幾步。
“侯爺。”杜栓語重心長地喚了一聲,卻沒了下文。想他陪着平安侯千里迢迢從姜國大周來做質子,一路心酸苦楚,旁人不知他豈會不明白。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爲了這條命能撐夠三年回故土去,杜栓咬咬牙,“主子,咱忍忍。回去姜國,就能吃飽飯睡好覺了。再說,今日是夜宴,席間定有好些美味的食物,侯爺不想嚐嚐嗎”
“可,他們會譏笑我”
杜栓,“”
是啊,堂堂一國皇子淪爲他人笑柄,表面風光掛着平安侯的頭銜,其實呢,連着最末等的宮人都不如,任人欺凌。
到大周已有半年多,該騙該哄的,杜栓都說了個遍,此刻語言也匱乏得緊了。無奈,杜栓只得蹲下身子,把這蘇桓瘦小的身子,“小侯爺,今兒若您不去,不單單會被人笑話,只怕大周皇帝也會怪罪,親書傳回姜國,到時”到時,只怕就算有命活過三年,也不會有故國歡迎他們。
“我、我還是怕”說着,十二歲的蘇桓不禁急得哭了起來,可是,哭聲卻是低泣壓抑,透着一份小心。
“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怕”
比男兒還豪氣萬丈的斥責聲從那暗處傳來,驚得蘇桓主僕二人失了魂,兩人抱做團兒睜大眼睛看向從那桃花林中走出的人影。
到底是杜栓的眼神好,看清步涼麪相的一瞬間,不可置信地揉了又揉眼睛,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欣喜,最後真心實意地跪在青石小路上重重地朝她叩頭,“六小姐”
“雲初姐姐。”蘇桓小孩子心態,異鄉見着相熟的人自然就飛奔着撲了過來。
步涼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隨即展開手臂接住他輕飄飄的身子骨,在蘇桓耳畔低語道,“小聲點。”
蘇桓哪兒顧得那麼多,揚着小臉就問,“雲初姐姐是來接桓兒回陽州的嗎”
步涼迎着那雙期盼的眼眸,默了一下後擡頭朝杜栓道,“跟我來。”
帶着二人到了稍微隱蔽的地方,杜栓再次鄭重其事地給她行了一禮,步涼也不矯情,坐在塊石頭上心安理得地受着。而蘇桓則緊拽着自己關心的事情不斷問了又問。
“姐姐是來帶桓兒回家的嗎。”
步涼哀聲一嘆,無情地回絕道,“不是。”
蘇桓垮了雙肩,臉色瞬間回到方纔一般。
杜栓神色也是一暗,但作爲奴才他只得恭敬地詢問道,“奴才斗膽,敢問六小姐此番來平都可是因皇命在身”
步涼搖搖頭,“我是離家出走來着。”
呃。
蘇桓與杜栓面面相覷,皆是一愣,更不知該接什麼話好。
反觀二人反應,步涼好心情地笑了笑,雙臂向後撐着上身,無所謂似地陳述道,“皇帝老子和我老爹是想你們倆自身自滅的,可我呢想保下你們,所以來了。”
想保下你們,所以來了。
步涼不知,僅從她口中說出的這幾個字有多麼的觸動杜栓幾乎已經快要崩斷的神經,他彷彿在快要淹死的瞬間拽住了一根稻草,禁不住紅了眼眶。
杜栓是聰明人,不用旁人再多說,而蘇桓不一樣。
步涼掰過蘇桓的小身板,“桓兒,你還記得你母妃臨終前跟你說過什麼嗎”
蘇桓耷着小臉點點頭,“活着。”
“那你記好,只要我活着必會履行對你母妃的承諾,讓你也活着。”看着蘇桓眼中褪不去的失望,步涼雙手捧起他的小臉,“記下那些笑你,欺負你的人,然後等你有能力的一天,一一回敬。想嗎”
蘇桓迫切地點了點頭。
步涼笑笑,“好,可前提是,活着明白嗎。”
來回想了想,蘇桓一手抹掉臉上的淚痕,帶着堅定的眼神朝步涼點下頭。
好了,終於把人給安撫好了,也可以說點其他正事兒了。
“我現在是工部尚書步文儆的女兒,步涼。”
聞言,杜栓驚了一下,他自然知道此刻步涼這個名字之上,更爲震驚的身份。到底貴爲上官家的小姐,怎可隨便頂替着旁人的身份嫁人,嫁的還是這大周國的皇族。單不說上官賈士知道了會如何震怒,就是被大周的人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只怕大周與姜國暫結的盟約也會就此結束。
所以,步涼纔會在宴會開始前冒險在此處截住他二人,叮囑絕不可與她相認的事情。縱然,蘇桓不大樂意,但關係生死,他也只好聽從。
待遣了二人先去大殿,步涼又等了一會兒,纔等來西荷從梅臨殿裡拿回的衣裳,換上後又若無其事地返回蕭臨身邊。
蕭臨看了一眼她的衣裙,斂下眼簾小酌一口,步涼乖乖地在他身旁落座,可剛一坐下就與對面的太子撞上了。
可能是經過前幾日的事情,這廝此番竟然也不避諱了,一雙色眼**裸地盯着步涼看,嘴角的笑更是意味深長,讓人噁心。
“王爺。”
“嗯”
“若有一日,妾身讓西荷把個色膽包天的畜生打得滿地找牙,還驚動了官府宮內,到時您可會護着我”
蕭臨兩指握着杯口輕輕地搖了搖,擡起眼簾朝對面看了一眼,彎了彎嘴角,將酒杯朝旁遞了過去。
步涼一怔,這酒杯可是他剛剛喝過的好吧。
劍眉星眸,面如玉,鼻如懸膽鬼斧刀刻,疑惑擡頭之際,正好撞進那一暇如墨的深淵之中,而此刻,睿王爺正噙着一絲玩味兒的笑意,喃喃道,“王妃,試試不就知道了。”
是誰說,脣薄薄涼來着
步涼冷着神色,盈盈一笑接過酒杯,掩面仰頭而盡。
這一畫面,不知刺痛了多少人的眼。
立在殿邊上的西荷無奈地搖搖頭,嘆,這美人計還沒使出去呢,人家的美男計就來了。嘖嘖嘖,也不知這顆鐵打了二十年的心,會不會一朝就融在了那無心的笑意裡。
她西荷甚是擔憂啊。
不過,這都是後面的事兒了,當前是得先應付了這才藝展示的問題。
果然,等着帝后駕到,歌舞助興酒過三巡,太子妃就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