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南亦熙的眼睛出了神，瞳孔放空，顏色卻是如同升不見底的那種黑，像深淵，彷彿要把東西吸走。南亦熙不太明白他在想什麼，卻能瞥見他微蹙的眉毛。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陛下對我未免太好了些。”
“卿卿也太難伺候了吧，對你好都不可以嗎？那我要怎麼對你？讓你住的鳳華宮成爲冷宮嗎？”南亦熙笑着調侃道。
“陛下知道的，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賀書卿有些不明白南亦熙的行爲，明明自己只是一個替身，而且有很大的可能只是一個被送過來刺探消息的探子，爲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是想要自己付出什麼呢？
“我知道，你不想自己樹大招風，如果你在我這裡過於受寵，你父皇那裡一定是會利用你對我不利。”
“陛下既然知道爲什麼還要這樣明目張膽的對我好？”
“作爲帝王，我這一生也許會有許多不得已，有許多無法隨心所欲的事情，但是至少和誰在一起，喜歡誰，寵愛誰，我想自己做主，不用擔心那些朝局，不用擔心利益，只需要好好的，歡喜的做我自己。”南亦熙知道與其總是對他告白，說些情話，不如順其自然，時間是會證明一切的。
“陛下說的我沒辦法立刻相信，但是我信陛下沒有騙我的理由，我相信陛下是想要和我白頭偕老，共度一生的。”
“我還有政務需要處理，就先離開了，宮裡大概沒有人陪你說話，那些我母皇的側君脾氣都挺奇怪的，你離他們遠一點，不過宮裡有一些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你可以和他們說說話。”
賀書卿有些疑惑的看向南亦熙，和未成年的皇室子弟說話，不會有結黨營私，反叛的嫌疑嗎？
大概是賀書卿眼睛裡的疑惑太過於明顯了，南亦熙捂嘴笑了笑，“這裡不像西木國，以後你就習慣了，雖然他們的父親有些一言難盡，不過我的那些弟弟妹妹都是不錯的人，放心去認識吧，不會有問題的。”
“好，政事要緊，陛下先去處理政務吧。”
“好。”南亦熙本來是想擡手摸摸賀書卿的頭髮的，但是她還是沒有摸上去，只是搖頭笑了笑，“御花園的景色不錯，花大部分都開了。最近天氣有些寒涼，你要是想看的話，讓宮人準備一件披風，彆着涼了。”
“多謝陛下關懷。”
“其實你大可不必……算了，我御書房還有事，先走了。”
賀書卿站的筆直，目光一直追隨着南亦熙離去的背影，他知道南亦熙想說什麼可是他有資格嗎？他只是一個替身，還是一個有異心的替身，他不配的，他不配。
“君後，清凰宮裡有一株海棠，本來不是開花的季節，但是今年反常的開花了，花房的匠人說是妖異之兆，不過陛下說，海棠的寓意不錯，說不定是知道宮裡的喜事纔開花的，就留了下來，君後，要去看看嗎？”
“海棠？有什麼特殊的寓意嗎？”
“奴才聽說好像是代表着苦戀而不得的愛人。”
賀書卿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加重了摩挲杯沿的力道，卻不料竹子的邊緣未經仔細打磨，一根細竹篾扎進了指尖，尖銳的疼痛使他蹙起了眉，低頭看去，一滴圓潤的血珠已經冒了出來。
“殿下！你們是怎麼做事的？怎麼能給殿下用這麼粗糙的杯子！”賀書卿的貼身隨從夏邑立刻就竄了出來，熟練的拔出了尖刺，拿着身邊人遞過來的帕子幫賀書卿止血。
“殿下恕罪，這是陛下親手準備的杯子，奴才，奴才……”宮人跪倒一片，支支吾吾的什麼也說不清楚。
“回君後，這是陛下親手做的，陛下登基之後就喜歡做一些小東西解悶，這應該是陛下第一次練手的時候做的，一直都留在身邊用着。您用的也是陛下做的茶杯，奴才親眼見過的，就是大婚之前陛下日日拿在手裡打磨的，方纔奴才正瞧見了您拿錯了陛下的茶杯，所以纔會這麼粗糙的。”
“你說話倒是清楚，只不過你怎麼知道這是陛下做的，陛下應該沒有當衆表演木工的興趣吧？”賀書卿將茶杯拿在手裡細細的把玩着，雖然雕刻繪畫的花紋十分別致，但是也能看得出來做工並不完美，第一次練手的作品就這樣啊，他的陛下還是挺聰明的，就連木工都這麼有天賦啊！
“奴才是陛下身邊貼身宮人的徒弟，原本也是在陛下身邊伺候的，是陛下親自挑選照顧君後的人。”
“哦，是嗎？那看來你挺了解陛下的。”
“奴才從小就跟在陛下身邊了，雖然不是近身伺候，但是也算得上親信。”
“伺候陛下很久了？那宮人說的海棠花是陛下親手種下的？陛下可是有什麼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回君後，海棠花卻是陛下親手種的，可是陛下說的寓意不是那個意思的，因爲得知大婚的消息之後，陛下高興的不得了，從花房那裡挑了不少月季花苗，種在了鳳華宮裡，都是紅色月季，寓意着純潔，真摯的愛。奴才相信陛下對您的情意。”
賀書卿低低的笑了，愛嗎？是不是真的他不想追究了，之前是他魔怔了，左右開心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爲什麼他還要糾結矛盾，能在她身邊一天，能得到她溫柔相待，是真是假有那麼重要嗎？
“你說話我倒是挺愛聽的，從今天開始，你就做我的貼身宮人吧，先給我講一講陛下的事吧。”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