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喜氣的屋內此時卻透着詭異的安靜,每個人的呼吸散在空氣裡,都能聞到彼此或多或少的恐懼和驚悚。
扶慈定定的盯着魏子棋的屍體,一雙美麗的大眼頭一秒還柔情似水,如含煙波,這一瞬,卻是死不瞑目。
已經渙散開的瞳孔似乎還僵硬的望着扶慈,彷彿在傳遞着無盡的怨恨和委屈……
臉上的紅瘡漸漸破開,鮮血一絲絲流出,噁心異常。
南宮瑾佑卻是將扶慈的頭強硬的掰回。按在自己胸口,隨即冷聲吩咐道:“去把荷綠叫來。”
“荷綠是用毒的高手,讓她看一看。你不會有事的,別擔心。”
扶慈被南宮瑾佑按捺在自己懷裡,聽見他這般說道。
聲音一貫的冷清,扶慈卻聽出了不屬於南宮瑾佑的緊張和些微的忐忑。
或許,自己這次真的在劫難逃了吧?
在太子新婚夜涉嫌謀殺太子側妃,這樣的罪責,她如何擔得起?
她下意識的抓緊了南宮瑾佑的衣服,男人瞥眼看去,已經被這女人揪成了一團皺褶,跟着,他的臉色也
變了幾分。
一間屋子,除了魏子棋那婢女聲嘶力竭的哭喪,再沒有其他聲音,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無言以對,注意着
南宮瑾佑的一舉一動。
今日是太子爺的大喜,卻鬧成了這般模樣。生怕暴怒的男人一個怒火中燒,將他們全都給弄死了去給太子
側妃陪葬。不過,看來,他的心思更多的在那扶慈身上……
***
“什麼!”洛心兒一把扯下大紅蓋頭,滿臉的驚詫和不可思議,她站起身來,一步步逼進雲姑,不住的
反問道:“魏子棋死了?你確定?兇手是扶慈?”
雲姑神情緊張,故作誇張的點頭應答道:“可不是嗎!聽說死狀可悽慘呢!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蛋沒處好皮!
不知被那下賤蹄子用了什麼毒,鼻子嘴裡全是血,嘖嘖……”說着,雲姑打了個冷戰,突然又嘿嘿一笑,
道:“不過,主子,這倒省了你的事兒了!”
“蠢貨!”洛心兒卻是大罵道。“你懂什麼!剛進府便死了人這分明是大大的晦氣!”
雲姑猥瑣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弓着腰跟在洛心兒後面踱步,好言勸道:“是奴才不是……可是,郡主,您想啊,
那魏小姐一死,扶慈又是第一嫌疑人,您說,這算不算給您省事兒啊?”
聞言,洛心兒眼睛一亮,慢悠悠的迴轉身,詭異一笑。戳了雲姑一下,道:“有道理,可憐我竟沒想到這。
這樣看來……”
“不論是誰殺了魏子棋,我倒是都得暗中添把火了,讓那扶慈再無回生之法!”洛心兒眼冒精光,透着十足
的殺意和志在必得的愜意。
“郡主英明……”雲姑跟着竊喜。低下頭的老女人暗自摸着自己額頭的傷疤,暗爽不已。
卻不想,洛心兒跨下一張臉,眼色嚴厲。冷冷說道:“你叫我什麼?”
“……”雲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上堆滿討好的笑,諂媚的喊道:“太子妃……”
聽到滿意的回答,洛心兒才收起臉色,漸漸的流露出一抹得意來。
微微的閉上一雙美目,又蓋上了紅蓋頭。
現在,可不是她表演的時間呢。還是乖乖的做她的太子妃吧,假裝一切不知就好了……
***
不一會兒。
荷綠便與青青,默朝一同趕到了無鸞居。
三人見到一屋情景,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荷綠。”南宮瑾佑簡單的喊了一聲,後者便靈活的應聲而上,走到了魏子棋的屍體旁,仔細查看起來。
“默朝。”南宮瑾佑似乎有些頭疼,扶慈看見他額頭上有幾根青筋明顯的凸顯抖動着,皺着的英眉更是
不平朗。
默朝上前一步,“屬下在。”
“吩咐下去,此事若叫人亂嚼舌根,殺無赦。”
“是!”
荷綠的背影在南宮瑾佑看來有一瞬的顫抖,於是,便出聲問道:“可查出了什麼?”
綠衣女子回過頭,似有爲難。瞧了瞧扶慈,又看了看南宮瑾佑,最終,緩緩答道:“回殿下,側妃是中了……”
“中了什麼?!”南宮瑾佑開始不耐煩起來。
“金蠶子毒。”荷綠聲音很輕,可在南宮瑾佑聽來卻似乎如遭雷擊!
金蠶子毒,是以前南宮藏還是王爺的時候,衛朗手下一批干將獻上來的西域奇毒。可惜,南宮瑾佑對此並無研究。
只是……
那批獻上奇毒的干將,便是扶慈的父親扶六一干人等。
“屬下知之甚少,唯有能從面上的紅瘡出的血和鼻腔中帶出的殘留物可判斷出,這定是金蠶子毒無疑!”似乎怕南宮瑾佑誤會自己有心栽贓
扶慈,荷綠特意說道。
南宮瑾佑張張嘴,只是淺淺說道:“這世上怕是沒有你不識的毒物,本宮信你。”
“不是的!”扶慈站出來,對着荷綠否定道:“剛纔是有人在窗外暗放冷箭,她才斃命的!她的耳後有針印。”
荷綠搖搖頭,似乎有些無奈,說道:“扶姑娘,我知道你急於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我方纔檢查時,並沒有發現你說的那耳後的針印。”
“不可能!”扶慈激動起來,掙脫開南宮瑾佑便衝過去,伸出手往魏子棋耳後一探。
這一探不要緊!方纔那凸起的針印居然當真不見了!
“怎麼會……”扶慈癱軟下來,慢慢的整個人滑到在地,她輕緩的轉過半個身子,有些絕望般的探尋着南宮瑾佑的目光。卻發現,男人的目光更似在深究
什麼……
默朝咳嗽兩聲,湊近南宮瑾佑耳旁低聲說道:“主子,您可還記得有有一種暗器叫融血針。此針無色無味,刺入人體後,劇毒可迅速蔓延奪人性命,一會兒時間,那毒針便會
隨着血融化,混於血中。根本無法查看究竟。”
南宮瑾佑眼皮微擡,掃了一眼窗戶,不答默朝的話,卻是問道:“今夜是誰當值無鸞居,和主院?”
“無鸞居是久禮。至於主院,因您吩咐過,今夜不許叨擾姑娘,所以,主院未曾布人。”
南宮瑾佑悔的恨不得摔自己兩耳光!爲了擔心扶慈見到人多勢衆誤會自己多在意這個婚禮,卻忘了在她身邊着人保護,這麼低級的錯誤,竟然害了扶慈!
久禮……
南宮瑾佑沉思。
“把他叫來。”
正當南宮瑾佑一縷一縷的理清這種種蹊蹺時,南宮赫烈在另一頭卻突然大吼道:“大膽!”
衆人望過去,卻是那本已半瘋的婢女扯下自己的金釵正欲偷襲扶慈。
南宮赫烈一腳掃去,將那丫頭踢的半高。
“留她一命!”扶慈喊道。
南宮赫烈雖有一瞬間的楞然,抱歉的眼神卻說明着自己全然沒想到那麼多,只想一腳解決了她纔好。對扶慈有威脅的人……
“咚”的一聲,小婢女的身子重重的撞擊在牆上,滑到在地,到死,那雙眼睛都未曾閉合,與她的主人一樣。
南宮瑾佑搖搖頭,吩咐道:“默朝,命人將此處收拾了。本宮見不得這髒污。”
“是。”默朝立即着手去辦。
說完,南宮瑾佑踏過去,牽起還在癱軟狀態的扶慈,拉起她,再度攬住,附在她耳邊輕聲道:“沒事的,嘉嘉。”
扶慈頭皮一麻,眼淚不爭氣的便流了出來。這個男人總是這樣,在最意想不到時,給予自己最意料之外的溫柔。
“青青。去洛郡主那裡稟報一下,就說魏小姐出了意外,叫她早些歇息。本宮不會去的。”南宮瑾佑突然想到了還有一人,便吩咐說。
青青點點頭,再問道:“那……殿下,宮裡可要差人稟告一聲?”
“呵……”南宮瑾佑冷笑一聲,“恐怕此時,宮中早就知道了……罷了,本宮會安排人馬上進宮的。”
“是。”
攬着扶慈走在前面,身後的一干人等在後尾隨。卻又是各有所想。
今夜之事,只怕難辦了……
南宮赫烈走在最末,凝神的望着兩人的背影,心中暗想道:這次你可還能保全她嗎?
這個對手,着實難纏。不過,到底是誰,會有如此緊湊的計謀來陷害扶慈?甚至連金蠶子毒都有……
南宮赫烈突然想到,這毒當初已經全數獻給了南宮藏,南宮藏又將它給了誰?皇室中人?或許說,真是扶六留給扶慈的?
可是,扶慈已然失憶,又如何記得這些,又怎會有金蠶子毒呢?
南宮赫烈頭疼不已。回過神來,前面的人,卻已走遠了……
夜色泛起白霧,似鬼魅,如蒼皓。
原本增添喜氣的紅綢掛景,在這樣的夜晚裡,倒比那靈堂上的招魂白帆更加滲人了些。
一陣風拂起,院中的花又調了肌瓣,散在黑暗中,隱於污異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