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我們王爺在跟你說話,你怎麼跟啞巴了似的。”門外忽然又走進一個打扮得極爲豔麗的女人,親暱的挽着衛朗的胳膊,勾起紅脣,一臉的嘲諷。
她穿着薄蟬翼的彩霞影紗牡丹胸衣,腰束着燙金撒花軟煙羅裙,外面鬆鬆垮垮的罩着一件逶迤拖地的金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
雖然有些年紀了,但是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
“琴素,不要亂說話。”男人臉色微變,側臉斥責了那女人一句。
“王爺!”叫琴素的女人撅着嘴心生不滿,狠狠瞪了孫嘉嘉一眼。
琴素是這府上的姨娘,她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歌姬。
衛朗如今身爲左臨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中不少大臣想要巴結他,也存着心思將自己的女兒塞給衛朗。
可是衛朗除了早逝的正妻之外,府裡雖也有幾個侍妾姨娘,不過全都是像琴素一般,毫無背景的低賤女子。
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這也是爲什麼衛朗深得南宮藏信任。
琴素身爲歌姬,閱人無數,她見到孫嘉嘉第一眼就察覺她跟一般小孩的不同,小姑娘看人的眼神,清冷中透着詭異,好像有很深的心思似的。
“我確實沒有什麼印象,不知道爲什麼我一醒來就感覺頭昏昏沉沉的,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了。”
孫嘉嘉的語氣淡漠不該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所有,說話的時候,手指不自覺的抓緊了身下的綢被,這細微的動作落入衛朗的眼中,然而他俊雅的面容卻突然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沒關係,記不起來也沒關係,你叫扶慈,今年十三歲了。”
扶慈?
孫嘉嘉在努力消化自己的名字,“王爺,你能夠告訴我我的爹孃去哪兒了麼?他們還會回來接我麼?”
“不會了,不要再問了,扶慈,以後這左臨王府就是你的家。”衛朗不着痕跡的將自己的胳膊從琴素的手裡抽出來,走上前細心的幫孫嘉嘉掖好被子。
這樣一個微小的動作卻足以打動孫嘉嘉,家是一個多麼美好的詞。
既然上天冥冥之中有安排,那麼從現在開始她就不再是孫嘉嘉,而被賦予了新的身份和名字,她叫扶慈。
救死扶傷的扶,慈悲爲懷的慈。
“這麼說起來,扶慈你今年十三歲,與本王的世子年紀相仿,如今世子學業繁重,不如你就做他的伴讀,可好?”
衛朗揉了揉扶慈柔軟的發頂,問句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有着不容置疑的篤定。
扶慈乖巧的點點頭,算起來應該是這位左臨王收養了自己,既然這樣她也不好意思在這裡白吃白喝,做些小事當然不在話下。
“既然這樣便說定了,你先好好休息,待會兒本王會派人來送你去書房。”
衛朗含笑走出房間,寬厚的背影深深印在扶慈的心裡。
琴素趾高氣揚地在扶慈面前轉了一圈,勾人的丹鳳眼微微上挑,“既然來了王府就該安分守己。記着,在這裡你只是個下人,可不是什麼主子。”
面對充滿敵意的琴素,扶慈沉默以對,不見波瀾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琴素盯着扶慈,若有所思,離開的時候,脣邊浮現一絲冷笑,“在這個王府,學不會奴顏婢膝,你覺得你能呆多久?”
扶慈心頭一咯噔,下意識的摳了摳自己手心,該死的!她怎麼到了哪兒都能遇見這種可惡的!沉默以對,是扶慈對琴素挑釁的迴應。
腳步聲漸漸離去,那股讓人暈眩的濃郁香味也散去,確認琴素走遠之後,扶慈才獨自起身到梳妝檯前梳洗打扮,放在梳妝檯上的銅鏡裡掠過一張陌生的臉,鏡子中的女孩明眸皓齒,眸光卻異常清冷。
“這個人真的是我嗎?”
鏡中的女娃圓圓的鵝蛋臉,兩頰暈紅,一雙晶亮的眸子,明淨純澈,兩個小小的梨渦,看上去粉嫩嫩的,十分清秀可人。
愣愣地與鏡中的人對視,孫嘉嘉忽然想到了莊公夢蝶的故事。
莊公變成了蝶,她變成了扶慈……
正在獨自糾結之中,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她伸出手觸了觸鏡中的臉龐。扶慈突然腦袋一沉,想起在山洞裡的一幕。那個錦藍衣袍的男人叫自己‘阿慈’
“咚”的一聲,扶慈頭一疼,弄倒了直立的黃銅鏡。
橘色衣裳的丫頭推門而入,笑盈盈的說道:“扶小姐,你收拾好了麼?王爺讓我帶你去書房。”
扶慈被打斷了沉想,連忙應了一聲,從小丫頭的教養就可以看出王府要求嚴格,即便是一個下人也必須恪守禮儀規矩。
罷了,既然來了這裡,還有了家。以往的事兒就別想了……扶慈心中安慰自己。
左臨王府氣派而不失韻味,看得出來左臨王是一個極有修養與品味的人。
王府的格調與他整個人的氣質很相近,秀麗而儒雅。
玲瓏精緻額亭臺樓閣,清幽秀麗的水榭歌臺,假山、戲臺、玉玲瓏等等園林建築,帶給人江南水鄉寧靜而平和的感覺。
扶慈再怎麼說也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不覺被這裡古色古香的建築吸引。
“扶小姐,世子還在等着我們呢!”
小丫頭走在前面,見扶慈沒有跟上來,轉過身小聲叫喚一聲,至始至終沒有敢擡頭與扶慈對視。
扶慈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