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恆見歐季明那一臉怒容,心登時漏跳了好幾下,此時他好不容易穩住心神,這才裝做若無其事地叫了一聲:“季明,沒想到你也在這兒。”他勉強衝辛越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遂又回頭,神色有些哀怨和責備地看着文季宸。
這不是明顯在出賣他麼?
他想硬撐起來場面,可偏偏歐季明不肯配合。
他看着羅恆,想也沒想,便直愣愣地問他:“是你告訴我爺爺的?”至於告訴的什麼事,大家心知肚明。
歐季明如此且直截了當地質問,甚至連懷疑都沒有,已經認定是他。
羅恆還有什麼好隱瞞的,什麼也瞞不住了!
他當即緩緩地收起了小心翼翼的神色,臉上已經滿是鎮定:“是的。”反正歐季明遲早會知道,不如早些來吧。
“你……”歐季明咬牙切齒,拳頭都已經握緊了。
可他始終還是沒有揍過去。
他念在兩人從小穿開襠褲的情誼,只將拳頭插進了大家口袋裡。一步一步走到羅恆面前,眼含憤怒地看着他:“我真是看錯你了。”
他一開始緊張得以爲歐季明會打自己,他也已經做好被他打到吐血的準備。
可是他沒有動手,而隱忍又滿是憤怒地來了這麼一句。
一句輕飄飄的‘我看錯你了’就像一根針,綿綿地扎進了羅恆的心裡。但那不是普通的針,是根定海神針,能將他的心壓得比紙片還薄,搗得比肉靡還爛,血肉模糊得不成了形。
他臉色變得慘白,張了張嘴想要分辨,他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說給歐季明聽,他要告訴歐季明他沒有做錯,他一切都是爲了他好。
可他的嘴脣開開合合,始終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文季宸在這時候拉扯了他一把,衝他搖了搖頭。
他回過神來,歐季明已經拉着辛越進了電梯。
他只看到電梯門緩緩合上,最後一點光景,是歐季明和辛越緊握在一起的手。
“你何苦呢。”文季宸這時在羅恆耳邊說了一句。
羅恆眼珠子發直,他忽然低下頭,望着腳尖,也不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而此時的電梯裡,辛越擡手握緊了歐季明的手:“就這樣走了?”
歐季明悶着聲說:“不走能怎樣?留下來和我爺爺鬥嘴啊!”
辛越說:“你爺爺畢竟年紀大了,你今天做得太過激進,就不怕你爺爺受不了。”
歐季明卻哈哈大笑起來:“你別擔心,我爺爺心寬得很,這會兒他氣得跳腳恨不得把人挫骨揚灰,但過個三五分鐘,他就好了。”
辛越:“……”你怎麼沒學到你爺爺這點寬宏大量的好脾氣呢?如果你不是那麼睚眥必報的性格,也許兩人現在又是另一番光景。
也許兩人的生命軌跡會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根本不可能再遇見!
想到這些,辛越便搖了搖頭,把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摒棄。
歐季明還在他耳邊聒噪:“我爺爺脾氣是最好的了,而且我是他最疼愛的小孫子,他捨不得氣我太久的。等過幾天他的氣自然就消了。”
這一點辛越倒是相信。
從看歐老頭兒對這些孫子輩的態度中就可窺探一二。他容不得別人說歐季明半點不好,偏坦他已經到了引起衆怒的地步,可他們爺孫倆偏偏還沒有半點自覺,還不停地在衆人面前‘秀恩愛’,脹人眼睛惹人仇恨。
歐浩南對歐季明處處排擠,少不了歐老頭兒寵孫如命的鍋。
“我都想好了,沒多久不是就要過新年了嗎?到時候我帶你回家去給他拜個年,說幾句吉祥話,他多半就會睜隻眼閉隻眼的同意了。”歐季明說得很輕鬆。
辛越卻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但他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既然選擇了相信歐季明,他就會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不會再對他有一絲的懷疑。
況且,世間世事瞬息萬變,誰知道接下來事情會往什麼方向發展?
而此時在文季宸的辦公室內,文季宸和羅恆走了進去。
羅恆已經收拾好所有情緒,又恢復成了平時的溫文儒雅。
他把簽好的合同收好,然後對氣鼓鼓的歐老頭兒說:“歐爺爺,您如果沒事的話,不如就由我送您回家去吧。”
他殷勤得很,已經上前去扶歐老頭兒了。
歐老頭兒被歐季明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也不想在這裡呆了,便順勢站了起來。
文季宸把歐老頭兒送到樓下,又囑咐了羅恆幾聲,讓才羅恆把車子開了出去。
好一會兒,羅恆從後視鏡中看了歐老頭兒一眼,然後道:“歐爺爺,您剛纔和季明談得怎麼樣了?”
歐老頭兒好不容易纔消下去的氣,經羅恆這一提,就像在火上澆了一桶油,又轟的一聲躥得三丈高。
他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別再跟我提那個不肖子,我已經沒他這個孫子了。”
羅恆輕輕一笑,說:“歐爺爺,您就別慪氣了。誰不知道你是最有度量的?而且你最疼季明,怎麼捨得真生他的氣,意思意思就好,選擇個恰當的時機原諒他就好了。”他這話,聽着倒像是在替歐季明求情。
歐老頭兒哼了一聲:“你少在這裡奉承我,別想給那兔崽子當說客,這次我是絕不會輕易饒過他的。”一想到歐季明那臭小子,當着自己的面和辛越眉來眼去,他心裡就挖得出幾碗血。
他還真是有恃無恐,明知道他不同意,就不能在他面前收斂收斂嗎?非要當着他的面做出那麼親密的舉動來,故意氣他。
這一點,纔是歐老頭兒最最生氣的。
羅恆卻像是不甚在意地說:“行行行,您現在就先在我這兒過過嘴癮,想怎麼罵季明都行,雖然我和他一塊兒長大,但我絕對不會出賣您,把您剛剛罵他的那些話說給他聽的。”
他就像是吃定了歐老頭兒不會真的氣太久似的,說說笑笑的插科打諢。
歐老頭兒只越是聽羅恆這樣說,心裡鬱結着的怒氣就越是散不了。
羅恆專注地開着車,過了許久,他又道:“歐爺爺,這事兒您確實怪不到季明頭上。季明這人性子急,心裡又藏不住事,他又是在國外受的教育,根本不懂國內彎彎繞繞的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