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裡的青年男子發冠高束,清貴俊美,看着她溫和而笑,“曦小姐不用擔心,外頭的人不敢查本世子的馬車。”
雲曦眼神微眯看向他。
她的感知一向很強,就算是聽不到聲響,但武功高深的人近到她周身三丈內時,她也能從氣息上感知出有人來了。
就連段奕也會在近她一丈之內時可感知他的到來。
但她剛纔直到被段輕塵伸手抓向她的胳膊,她才知道有人近身。
這太可怕了。
還有,他出手甩出馬鞭時,動作驚人的快,不比常常用軟鞭子作武器的段奕出手慢。
是自己只顧應對前方追來的人,擔心有人發現了兩個已死的暗龍一時大意了,還是這個睿世子段輕塵的身手的確是深不可測?她感知不出來?
“睿世子。”她道,微微挑着眉,“睿世子爲什麼要幫雲曦?”
就算他不幫,她大不了費些力氣而已。
或者弄花兩個暗龍的臉,拔了他們的衣衫,扮成一般的死屍,也能暫時躲過作坊追來的人。
然後再回頭悄悄的處理掉,她也不會有麻煩。
“咱們不是鄰居嗎?你忘記了?世人都說,遠親不如近鄰。鄰里之間不是應該互相關照嗎?輕塵昨日抓了一隻野雞,想喝野雞湯卻怎麼也處理不好那隻野雞的羽毛,便到夏宅向夏夫人求助。
熱心的夏夫人派了一個廚娘幫輕塵處理好了野雞,做了一頓美味的野雞湯,所以,夏夫人幫了輕塵一個大忙,輕塵路過這裡,見到夏夫人的女兒有困難,哪有不幫的理?”
幫忙殺一隻野雞頓了一鍋湯,能與救她於困境中相提並論?
這個睿世子……
她微微眯起眼又打量起他。
前幾日她回夏宅時,見他一臉的蒼白,像是大病一場的人,今天又見,已恢復了原來的臉色。
與段奕年紀相仿的他眉眼俊朗,溫文爾雅,怎麼看都是一個出身高門的有着涵養與學識的貴公子。
很快,從作坊追來的人到了段輕塵馬車的近前。
那些人正要圍着段輕塵的馬車查看,趕車的瘦老頭忽然說道,“放肆!這是睿王府的馬車,你們的眼睛瞎了?沒看見車門上的名牌?”
“睿……睿王府的車?得……得罪了!”一夥人嚇得後退了兩步,飛快地離開。
老睿王不管事,不可怕,但睿世子可是朝中的左督御史,二品大員,連太子都不敢得罪的人物。
等腳步聲遠去後,雲曦朝段輕塵額首一禮,“多謝睿世子相助,雲曦現在正忙,這份恩,改日一定會還。”
“曦小姐客氣了。”段輕塵淺笑說道。
馬車停下,車伕將那兩個已被雲曦刺死的暗龍從車底暗板處拖了出來,扔在地上。
雲曦走出馬車。
段輕塵也緊跟着走下車來,他看了一眼兩具死屍體,問道,“曦小姐打算怎麼處理?”
“我的人馬上就到了,睿世子不必再費心了,雲曦已經耽誤了睿世子行路,怎敢再勞煩?”
“都說了不用這樣客氣,夏夫人不是派了廚娘幫輕塵燉了一鍋野雞湯麼?”段輕塵溫和笑道,“既然曦小姐有人相助,輕塵先行一步了。”
馬車頭微黃的燈籠光映射下,一身天青色長衫的青年男子身姿欣長,清貴俊美,笑容溫和。
不熟悉的人一定會被他的外表迷惑,但,經過幾次的接觸,雲曦揣測不出這人的心思,讓她心中生不出一絲好感來。
說喜歡她,看不出,他沒有如顧非墨腦子一根筋的糾纏,與坦蕩胸懷,喜歡不喜歡寫在臉上。
也沒有段奕直白霸道的說喜歡,外加細心呵護。
但,憑女人的直覺,這人在關注她,莫名的接近她。
揣測不出對方的心思,讓人不喜,再加上他手中有着一副與她相貌一模一樣的畫像,讓她心中不由得對他生起了排斥。
心中好感一無,她的言語與表情便變顯得疏離起來。
雲曦微微額首,“雲曦的確很忙,告辭。”
說完,她再不看段輕塵,一手抓了一個暗龍的死屍,拖到暗處裡。
段輕塵看了她一眼,臉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來,轉身上了馬車,很快,車離開了。
她則飛快地回到作坊附近找到了趙勝。
青二幾人輕功較強的進入了作坊換貨物,趙勝的人在外面做接應。
“當家的,何事?”
趙勝壓低聲音問道,心中則想着,他們這位當家的膽子真夠大的,連太子也敢算計了。
同時,他的小睛眼眯着,心中的小算盤算着,這回又能賺多少銀子?
幾件棉服加幾件舊衣換二三千件十成新的夏衫,這買賣值!
跟着老大就是有錢賺,嘿嘿——
“帶上四個人,跟我來!”雲曦領着趙勝到了藏有兩個暗龍死屍的地方,“知道戶部左侍郎的家嗎?”
趙勝點了點頭,“知道,當家的,你要屬下們做什麼?”
雲曦的眉梢揚了揚,冷笑道,“一月份時,王爺去青州賑災,那個左侍郎丁聰竟與當時還是晉王世子的太子相勾結,將賑災糧食全部換成了沙子,用來陷害王爺。
若不是王爺機警在半道上發現了問題,否則,拉着一百車沙子當糧食送給青州災民,王爺還不得被餓得吃泥土的災民羣毆打死?
那人的心太毒辣,爲了升官這麼卑鄙的事都做,怎麼能不讓他吃點兒教訓?你們將這地上的兩個死屍偷偷的藏到他的家裡去,然後再去順天府報案。
太子要是得知他的兩個暗龍被人殺了,屍體還是在他的心腹左侍郎家發現的。一準不會放過左侍郎。若左侍郎丁聰被太子殺,便是爲王爺出了口惡氣,若沒被殺,便讓他們狗咬狗去!
我就是要太子與朝中的官員一一生仇,看他如何安穩的做個太子!”
趙勝的眉毛一豎,“嗯?敢算計王爺?那可不能放過他!”
奕親王可是他的大靠山,誰敢算計他跟誰有仇!
他的大手一揮,四個雙龍寨的人兩個一擡的將兩個暗龍擡走了。
雲曦則又回到了作坊前。
作坊的正門前,謝楓對作坊的管事事無鉅細的盤查着。
從大到運貨的馬車到小到掃地的掃把,一一詢問盤查,問得那管事頭腦暈乎乎。
估摸着有大個時辰的時間後,他才帶了人離去。
而這期間,雲曦的人已得手了。
青峰低聲說道,“小姐,全部換好了,已裝進了馬車裡。”
雲曦打開車門,伸手撫着一堆嶄新的衣物說道,“全部送給顧家公子。”
嘎?
青峰眨眨眼,他沒聽錯吧,到手的肥肉送與他人?
“小姐,這是爲什麼?咱們自己運到青州去,不是能給楓公子或是王爺樹點民間威信麼?”
“不!”她搖搖頭,“王爺與我都欠了他的情,而他因爲永貞皇后的死,皇上表現的淡漠心中一直生着一口怨氣。
再加上太子搶了他的總兵位置,如果不讓他親自收拾一番太子,會讓他憋屈的癲狂。這事兒也是王爺的意思,你們就這麼做吧。”
青峰點頭道,“是,小姐!”
……
再說奉了元武帝的聖旨,往西山兵營而來的暗風與另一個暗龍快走到城門口時,忽然被幾人攔住了去路。
路邊的兩輛馬車頭的燈籠光照着路面,兩個暗龍能清晰的看清來人的面孔。
當先的正是顧非墨,墨色長衫俊美無雙,冷眉俊目,一臉肅殺,傲然坐在馬上。
暗風兩眼微眯,顧家公子?難道這是一個圈套?
顧非墨的脣角扯了扯,冷笑道,“別用那種眼神看人了。沒錯,這便是個圈套,你們七個人一齊上,本公子的確沒有勝算。但若是分散的話,誰輸誰贏就不好說了!”
他的手朝身後的七八個人一揮,“都給本公子上,今晚必須留下這二人的腦袋,踩着我姐姐屍體上位的人,本公子一個都不會放過!”
顧非墨帶來的人,有部分是顧府的暗衛,有部分是跟着他上過戰場的老部下。
來的人個個身手不錯,再加上人多,而顧非墨本身的劍術又出神入化,直殺得兩個暗龍一陣手忙腳亂,身上更是被劃了好幾劍。
暗風眼珠一轉,冷笑道,“顧公子,以多欺少,算不得英雄,是小人!”
顧非墨俊美冷眉微挑,嗤笑一聲說道,“你少跟本公子提英雄,這也是跟你們那卑鄙無恥的主子學的,那天在順天府,段琸不是讓你們七個一齊圍殺本公子嗎?怎麼,用在你們的身上便是小人了?”
“公子,少跟他們廢話,大家今晚將他們跺了喂狗!”
“對,跺了他們,看他們主子還囂不器張!敢算計公子,找死!”
暗風冷笑,“你們敢殺我們?可知我們是皇上的人,你們想反了嗎?”
“反?呵呵呵——”顧非墨冷笑,“這江山是誰打下來的?誰搶了誰的皇上心知肚明!不是你們這些狗腿子們該知道的!你們只要知道,我顧非墨想殺誰,一定會殺!”
八對二,不出半個時辰後,二個暗龍便倒下了。
暗風身上被紮成了血窟窿,另一個暗龍的腦袋直接被砍了。
“公子,殺了這個最厲害的暗風,其他的幾個就好辦多了,逐個除掉。最後將太子孤立起來,叫他最後狼狽而死!”
顧非墨收了配劍,看着地上的兩個死屍說道,“處理得乾乾淨淨,讓太子哭也無處哭去!”
“是!公子!”
顧非墨從暗風的懷裡取出那封聖旨抖了抖,呵呵一笑,“雖然本公子不喜歡段奕那廝,但看在他用假聖旨將太子的兩個暗龍騙了出來的份上,且記着他的人情。”
他取出火鐮,將聖旨點着火,燒了個乾淨。
顧非墨回到顧府,便見府門前一溜兒停着幾輛大馬車。
坐在最前面的正是段奕身邊的一個護衛,後來撥給雲曦做車伕的青二。
他眉梢揚了揚,拍了拍馬肚子,晃着馬鞭子打馬走了過去,“段奕叫你來的?何事?”
青二回道,“顧公子,這裡是五馬車的衣物,曦小姐讓在下送來的。”
“謝雲曦?”顧非墨眼神微一眯,“她爲什麼送我東西?是什麼?”
“小姐說,這幾車東西,公子一定感興趣。”
顧非墨沒說話,拍拍馬兒走到車門邊上,伸手一拉門,赫然便見一車青色的衣物。
他脣角微扯笑了笑,“對,的確有用。”
她心中對段琸的恨更深,這次卻將好機會讓與他,這便是她說的……要還他的情?
至於要撇得這麼一清二楚嗎?
顧非墨關了車門,垂下眼簾斂去了眼中的情緒,懶洋洋地對身後的隨從喊道,“阮七,收了!”
他再不看任何人,打馬向府門走去。
……
段琸連夜到了琉璃宮裡。
“太子殿下!”
宮裡的太監與宮女見到段琸來了嚇得跪倒一大片。
段琸放眼望去,整個宮裡四處都點着燭火,兒臂兒粗的蠟燭滿殿中都是,琉璃宮裡亮如白晝。
他陰沉着臉大步走進內殿,牀上不見人,小榻上也不見人。
段琸怒喝一聲,“娘娘在哪兒?”
“太子,娘娘在這兒。”淑妃身邊的大宮女餘姑姑喊道。
段琸往聲音的方向看去,淑妃正蜷縮在一個花瓶架子後面。
“餘姑姑,母妃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太子,娘娘一直喊着有鬼,可是,奴婢們都沒有看見啊。”
淑妃一把揪住段琸,驚惶喊道,“兒子,那個女人來了,她發現了母妃的秘密,她想到皇上那兒告母妃,兒子,快殺了她,殺了她!”
“母妃,根本沒有人來!”段琸擰眉安慰着淑妃。
“娘娘,宮裡沒有人來啊,娘娘——”宮女太監們焦急的說道。
只有小宋與水香互相對視一眼,眼裡閃着一絲仇恨得報的暢快。
果然,靠着自己微小的力量,想動淑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只有靠着更強大的人。
兩人在宮中裝神弄鬼,若不是三青公公在暗中相助,他們也會被發現。
段琸看到琉璃宮裡一片凌亂,心中無比煩悶。
雖然他被元武帝寵着,但成年太子深夜入後宮,若被臣子們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堆彈劾的摺子扔到他的面前。
爲了不必要的麻煩,段琸只好命人將淑妃送往皇宮外一側的太子府。
淑妃換了地方後,果真清醒了過來,想到與自己兒子住在一起,又說什麼也不放他走,一定要段琸陪着。
這一鬧騰便是到了天亮。
次日一早,段奕一直不見安排在作坊的四個暗龍來回報情況,心中有些驚異。
將淑妃安頓好後,他來到前廳裡,“暗風那兒是怎麼回事?暗雨,速速去查看!”
“是,太子殿下。”
暗雨還沒有走出太子府,便聽順天府的新府尹差人來回話,“快快速報太子,太子府的兩個護衛均被戶部左侍郎殺了。”
沒過一會兒,又有作坊的人來回話,“太子,暗風與暗電莫名的不見了!”
暗雨心中一驚,一晚上少了四個暗龍衛?
這可是大事。
他不敢怠慢,馬上飛奔回到太子府的後院來回話。
“太子,不好了,昨晚上留在作坊的四個暗龍都出了事!”
段琸心中正在莫名的心煩時,聽到護衛說四個暗龍都出了事,當下又驚又怒,暴跳如雷起來。
“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暗雨馬上將得到的消息一一說明。
段琸的眼神微眯,眼底閃着殺意。
八個暗龍,被段奕殺了一個,昨晚上又少了四個!居然有人敢暗算他了?找死!
“有兩個被兵部左侍郎丁聰殺了?馬上陪本太子去兵部左侍郎府!”段琸怒道。
居然敢殺他的人?他不會放過那人!
兵部左侍郎丁聰晚上回府後,來找小妾。
哪知掀起帳子便看到兩個光着身子的男子躺在牀上。
他大怒之下,揮劍便刺,刺完再看那兩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殺了人,他只好叫來府裡的心腹之人連夜埋了。
原以爲平安無事,哪知一早醒來,順天府的官差就闖了進來,二話不說的綁了他。
段琸怒氣衝衝的進了兵部左侍郎丁聰家裡。
果然,在後花園裡,有一處鬆動的土邊上,擺着兩具屍體。
正是他的兩個暗龍。
“太子,下臣……一時失手,一時……”
左侍郎丁聰嚇得臉色發白。
段琸咬牙怒目,恨不得一劍劈了左侍郎。
但想到這人還有利用價值,他生生忍住了心頭的怒火。
可,不罰罰這人,又對不起兩個死掉的暗龍。
段琸的眼底閃出一絲陰毒來,擡手持劍一削,左侍郎的兩隻耳朵掉了下來。
嗷唔——
戶部左侍郎丁聰又驚又痛撲通就跪下了,“太子饒命啊!太子饒命——”
“本太子已經饒你了,你知不知道你殺的是皇上親自調教起來的暗龍?你居然敢殺了他們?
若這事被皇上知道了,皇上說不定馬上砍了你的腦袋!但是,本太子念你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且幫你在皇上面前說說好話。”
“多謝太子相助,多謝太子,丁聰一定誓死追隨太子。”一身是血的丁聰不停地磕着頭。
“好了,起來吧,本太子明日就要往青州而去,你今日務必將所有的物資整理裝車完畢!”
“是,太子殿下!”丁聰跪着磕着頭。
太子一走。
丁府的家人馬上上前給丁聰包紮傷口。
而丁聰又驚又嚇又痛早暈倒了。
丁夫人心下焦急得不得了,撿起地上的兩片耳朵喊着僕人,“快,來人!快去請大夫!”
僕人腳步匆匆的出了府門。
趙勝與雙龍寨的幾人還沒有離開。
府中的發生的事,他早已打聽到了。
見那僕人神色慌張,他故意扯着嗓子喊道,“陳兄弟,聽說了吧,那吉慶藥房的關大夫可是有一手絕活,手指斷了可以接上,手耳被割了也可以接上,都跟原來的一模一樣。”
“哦,趙哥,真有這回事?那人的醫術就那麼高明?”
“不會有假,他的師傅可是天下第一神醫朽木道長。”
“哦,是這樣啊。我這頭疼一直不好,現在得找他看看了。”
“那趕緊去啊。去晚了大夫可要外出就診了。”
丁府的僕人一聽,飛快地跑去請關雲飛去了。
不多時,關雲飛騎馬而來。
僕人領着他進了內院。
丁夫人看到關雲飛哭着就跪下了,“大夫啊,求您快救救我們家老爺——”
“夫人請起,小生自當竭力相救。”
關雲飛接過丁夫人保管好的耳朵就開始給丁侍郎縫起來。
他的手法很細緻,手中的細線在指尖穿梭,一針一針整齊細密。
“夫人,七日後,在下再來拆線,兩隻耳朵就會同原先一樣了。”
丁家人對關雲飛千恩萬謝。
丁聰此時已醒來,看着鏡中的兩隻耳朵,他心中大喜,忍着頭上的痛拉着關雲飛就要拜下來。
關雲飛伸手攔着他,“大人,實不相瞞,小生前來救您,是得了小生主子的吩咐,您不用謝。”
丁聰忙問道,“關大夫的主子是誰?”
關雲飛道,“奕親王的準王妃——謝楓大人的妹妹——謝雲曦小姐。曦小姐託小生問大人一句,太子的兩個護衛,與朝中三品官員的命,誰輕誰重?她很爲大人而不值。”
丁聰聽着關雲飛的話,眼神微眯。
關雲飛走後,丁夫人也馬上說道,“老爺,這位關大夫說的沒錯啊。太子殿下居然爲了兩個護衛而想殺老爺,難道,老爺身爲朝中的命官還不如兩個護衛了?
妾認爲,要不是他馬上要去青州還有求於老爺,也許早一劍將老爺刺死了,剛纔他怒氣衝衝的提劍而來,妾都以爲再見不到老爺了啊——”
丁夫人說着說着哭了起來。
丁聰抿脣不語,略休息了一會兒後,又吩咐僕人備車馬往夏宅而來。
馬車沒走多遠,便被另一輛馬車攔住了去路。
丁府趕車的僕人正要喝問,便見這輛馬車的車簾子被人挑起,車裡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前面車內坐的是丁侍郎吧?”
僕人哼了一聲,“小姐怎麼知道的?你問我們家大人做什麼?還有,你攔着我們家馬車做什麼?好沒禮貌!”
車內的女子也不惱,“我是奕王爺的準王妃,能否請丁大人借一步說話?”
奕親王的準王妃?曦小姐?
丁聰忙對僕人喊道,“快,扶老爺我下車。”
僕人一聽雲曦自報名號,嚇得不輕,“曦小姐……小人不知是曦小姐……”
雲曦淺笑,“無事,不知者不怪,我只找丁大人說幾話。”
丁聰的腦袋上裹着白紗布,紗布上還溢出了血漬來。
他的頭依舊疼着,還有些暈乎乎,只好扶着僕人的手走到雲曦的馬車車窗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多謝曦小姐安排的大夫,若不是他,丁某的兩隻耳朵可就不保了。”
“小事情而已。再說了,那人本就是個大夫,醫者父母心,你們請,他自當醫好。”雲曦說道。
接着,她的聲音一變,冷沉道,“丁大人,本小姐只是路過你們家門前,聽到貴府的僕人說,太子爲了兩個僕人要殺你?
最後,他忍着怒火只割了你的兩隻耳朵?大人,您就咽得下這口氣?你不覺得你這朝中命官的價值還不如兩個太子府的護衛了?這在哪朝哪代都是沒有的事!”
丁聰本來心中就不快,在府裡時,夫人就抱怨起來,現在曦小姐一說,他心中更是不平衡。
馬車裡,雲曦正仔細的打量着他的神色,趁熱打鐵的說道,“他是樑國未來的儲君,若有一日,他身邊的宮女太監護衛又闖入你的宅子裡做了壞事,殺了你家的人,
姦污了你的家人,你義憤填膺的打死他的人了,那時的他是九五至尊,你能將他怎樣?是不是唯有討好他的僕人,忍着家人被欺負的怨氣?”
丁聰聽着越發的臉色鐵青,口裡牙齒緊咬,袖中的拳頭也狠狠的捏起,“曦小姐,這個道理,丁某懂。”
“那麼,聰明人是會站隊的,太子如此殘暴,大人還要站在他的一隊嗎?”
丁聰赫然看向車內的女子,女子巧笑嫣然,一雙眸子卻生得極亮,眼神銳利的看着他。
丁聰心中忽然想起了奕親王,難怪奕親王會看上她,那份鎮定與謀算,不是一般的閨中女子能相比的。
“曦小姐,丁某,心中自然向着奕親王。”
“好,丁大人果然明智。”雲曦微微一笑。“不過,既然丁大人被生生割了耳朵,這份氣就此嚥下?”
丁聰伸手捏着鬍子,沉着臉沉思。
雲曦又緩緩的說道,“太子要往青州送慰問品,可是會由丁大人負責置辦。
假如他送的種子是一批不能發芽的,送的糧食——穀子與豆子卻發芽了,不知青州的百姓會作何想法?”
丁聰赫然擡頭看向雲曦,微微眯起眸子沉思。
雲曦又道,“關大夫會在七天後,拆掉大人耳朵上的縫線,這種極細又跟肉的顏色差不多的線,一般的人都不會拆。
若手法不對,會扯出痕跡來,而關大夫會做得跟天生的一樣。大人今天受傷失血,我就不打攪你了。”
車簾子放下,雲曦的馬車很快就駛離了這裡。
“老爺,上車吧,人早走了呢。”
丁聰回過神來,咬着牙沉聲說道,“去戶部的庫房!”
僕人回頭看他,“大人,你頭上還有傷呢!”
“不,現在就去,老夫怕好了傷口忘了痛,就今天!”
丁聰臉色黑沉坐在車馬內,一手撫着鬍鬚,一面想着心事。
哼,夫人與曦小姐說的都沒錯,太子就是個自私殘暴的人!
當天,在雲曦的言語鼓動下,丁聰親自到了庫房。
他偷偷的找了人將種子放在火中烘了烘。烘熟了的種子,可是鐵定發不了芽的。
又將裝有穀子與豆子的馬車底板上鋪上一層溼布,現在正是夏初,天氣溫暖,穀子與豆子見了水幾天後,一定會發芽。
丁聰出了庫房,伸手撫過剛剛縫好的耳朵,臉上閃過一絲怨毒。
太子不仁,休怪他不義!
回到京中的元武帝得知一晚上死了兩個暗龍,失蹤了兩個,當即就暴怒了,“這是怎麼回事?誰殺的?”
“皇上,兒臣已處罰了丁聰,有兩個是他殺的!”
元武帝冷哼了一聲,“暗龍的武功可是在樑國拔尖的,幾人合力,天下都少有對手,一個文人書生出生的丁聰一口氣殺了兩個?這事情絕對有問題。”
“兒臣也這麼想着,但仵作驗屍時,發現二人吃了大量的合歡散,估計是吃過量了,中毒了,而讓丁聰佔了上風,殺了二人。”
元武帝默了一會兒,“丁聰殺了兩人,卻又不能殺他。暗龍一少,你明日出京,只得多帶些人了。”
“是,多謝父皇關心。”
次日,段琸整裝出發,爲了不出差錯,他命人將五十輛車都打開了車門,親自上去查看了一遍後,才吩咐起啓。
幾日後到了青州。
青州知州見到慰問品,心中那是說不出的高興,爲了讓百姓們更感激太子,他當場開了馬車發慰問品,哪知慰問品發了之後,而老百姓卻憤怒了!
人們指着太子喝問,“太子殿下是何意思?大夏天快到了,爲什麼發我們冬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