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瑤並不覺得孫紅素有很大的本領。莫淺最後的的這句提醒,在她看來,不過是他爲了迴護孫紅素而嚇唬她罷了。
孫紅素的心思,她看不懂;莫淺的主意,她也越來越看不透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莫淺有事瞞着她。有關孫紅素的。
那天他輕而易舉地從孫紅素那裡拿到藥方的事,她一直在等他解釋,可他一個字都沒有提。
想到如此種種,謝青瑤便覺得有些心灰意冷,什麼事都不願多費心思去猜想了。
至於君御涵那邊的事,她更是一點主意也沒有。
他並沒有審問的打算,如果她主動找他解釋,落在他的眼中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何況,她又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有什麼好解釋的?
谷中的日子一直是這樣無聊的,謝青瑤決定得過且過。但是,“天不遂人願”這條定律。在她這裡得到了完美的印證。
她想得過且過,老天卻顯然不肯讓她如願。
阿木臉色煞白地闖進來的時候,謝青瑤正坐在檐下,百無聊賴地數着一片狹長竹葉上滴落下來的水珠。
“出什麼事了?”看到那小子一張秀氣的小臉白得跟鬼一樣,謝青瑤便覺得有些好笑。
什麼事犯得着一驚一乍的?這小子在君御涵的身旁跟了那麼多年,居然還是沒有學會從容淡定,也算夠失敗的了。
阿木完全忘了規矩本分,尖叫着衝過來捉住謝青瑤的手臂便往外拖:“您別問了,快些來吧,若是遲了片刻,還不一定要出什麼亂子呢!”
謝青瑤連木屐都沒來得及換,便被他毫不客氣地拖進了雨中。感覺到鞋子裡面已經進了水,謝青瑤禁不住生出了幾分怒氣:“你發的什麼瘋?你們王爺又死過去了不成?”
阿木急得直跺腳,青石板上的水被他踩得四下飛濺:“不是王爺,是太妃!太妃她……您別問了,快去看看吧!”
聽到太妃出事,謝青瑤嚇了一跳,再顧不上追問。提起裙角飛奔起來。
阿木在旁跟着,邊跑邊急道:“王爺那裡正在發怒,待會兒您見了他。一定要慎言……”
謝青瑤對這些話充耳不聞。
平日走慣了的山路,今日竟覺得分外漫長。衝進太妃的屋子,謝青瑤已是精疲力盡。
看到屋裡屋外圍着的一大羣人。謝青瑤的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內室之中,帳子撩起了一半,太妃躺在裡面,緊閉着眼睛像是在睡覺,只是那臉色青得嚇人。
大夫顫顫巍巍地跪在牀下,月曦坐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出什麼事了?”謝青瑤一把抓過月曦,尖聲質問。
月曦哭得說不出話來,倒是君御涵走了進來,沉聲道:“你先看看母妃吧。”
謝青瑤如夢方醒,忙奔到牀邊,心驚膽戰地伸手去探太妃的手腕。
“怎麼樣?”君御涵的聲音,平靜得像在閒聊家常。
謝青瑤只覺得毛骨悚然。
早上還好好的,一個上午的時間而已,居然……
“怎麼樣?”君御涵又問了一遍。語氣和表情都平靜得若無其事。
謝青瑤的眼眶卻霎時紅了。
除了搖頭,她已想不出自己還能做什麼。
喉嚨脹痛得厲害,她毫不懷疑,如果此時開口,她一定會大哭出聲。
“連你也沒有辦法?你知道母妃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嗎?”君御涵問得很平靜,幾乎已經恢復了從前在王府中那種波瀾不驚的姿態。
謝青瑤按着自己的胸口。忍了很久才勉強壓住那股嚎啕大哭的衝動。
沒有辦法。
人已經死了,還能有什麼辦法?便是華佗在世,起死回生這種事也不可能發生的。
“中毒。”她只能馬後炮地給出這樣一個結論。
君御涵沒有作聲。倒是一旁的大夫磕了個頭,大概是表示認同的意思。
“月曦,你來說吧。”君御涵緩緩在牀邊的矮榻上坐了下來,沉聲吩咐。
月曦擦了擦眼睛,哭道:“今日一早還好好的,午膳時分也沒有什麼不對。歇晌之前,太妃還吩咐奴婢說晚上要叫王妃過來一起用晚膳……誰知喝了茶歇下,就再也沒起來……”
“今日的午膳吃了什麼?”君御涵皺眉問道。
月曦急道:“跟平時沒什麼不一樣啊!都是些尋常的鮮蔬野味,還有菌菇之類……撤下來之後,奴婢也吃了些,並沒有什麼不對啊!”
謝青瑤聽見月曦哭得傷心。忍不住又看向安靜躺着的太妃,一時越發悲從中來。
她雖然名分上是君御涵的妻子,卻常常幾天見不到他一面。這些日子以來,與她相依爲命的,一直是躺在帳中的這個女人。
名分上,她是長輩,是婆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主子,可是隻有謝青瑤知道,太妃給她的,是連親生母親都沒有給過她的寵溺和縱容。
謝青瑤當然不是不知道,太妃待她好,有着她所不知道的一些原因。但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那溫暖,卻是絲毫不摻假的。
如今,她能依賴的一點僅存的溫暖,居然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消失了,甚至連一句囑託都沒有留下。
是誰這樣狠心,居然會對一個老人下手?
謝青瑤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孫紅素捧着肚子在牆角的錦凳上坐着,見謝青瑤的目光看過來,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謝青瑤不願把人往壞處想,尤其是自己相識多年的姐妹。
可是太妃出事,她實在不能繞開孫紅素這個人。
畢竟,太妃最不待見的人。就是她了。
如果太妃死了,最高興的人必是孫紅素無疑。謝青瑤想不懷疑她也難。
君御涵一直在默默留心着謝青瑤的臉色,見她看向孫紅素,他也便不由自主地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孫紅素慢慢地站起身走了過來,謝青瑤看到了她腫得跟桃子一樣的眼睛。
“演得真好!”謝青瑤忍不住在心裡讚了一聲。
孫紅素走到月曦的面前,用哀慼的語調低聲問:“你剛剛說,太妃在歇晌之前喝了茶?是什麼茶?有旁人喝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