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湘寧輕輕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輕聲道:“罷了,你年紀還小,說這些確實早了一些,”說罷,她微微側眸,見宛瑤寧面色略放鬆了些,心內確實一沉,忖了一會兒,又柔聲道:“姐姐只盼着將來你能得一良人,伴你終老,免你受些苦楚。”
宛瑤寧聽了,眼眶微微一紅,嘴脣輕輕動了一下,卻終究未將話說出口,擡眸看了看宛湘寧,又將臻首地垂下去,許久未曾開言。
宛湘寧見了,知她今夜不會講話對自己明說了,便也不再多言,讓宮女們服侍她安歇了。
而她自己,卻靠坐在錦榻之上,憂心忡忡地思忖了許久,終也未能得出甚麼結論。
翌日,剛剛用過早膳,宛攸寧便派了宮人來接宛瑤寧與宛佳寧回宮。
宛佳寧自然是捨不得沈君宜的,拉着他說了好一會兒話,再佯裝大人的模樣,對服侍他的丫鬟、婆子們囑咐了幾句,然後才一步三回頭地出門上了車。
宛湘寧在一旁看了,心內暗暗發笑,面上也透出了一絲笑意。
在一轉眸,宛湘寧又見宛瑤寧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上前拉住她的手道:“瑤兒,人生在世,總有些無可奈何之事,莫要爲這些事情而憂心,佛祖不會虧待了誰的。再過兩年,姐姐會與父皇、母后爲你議一門好親事,你會幸福美滿的過完一生的。”
宛瑤寧輕咬下脣,重重握了握宛湘寧的手,苦笑道:“謝謝姐姐。”說罷,她也不再多言,轉身扶着宮女的手上了馬車,同早已等在馬車上的宛佳寧坐在了一起。
看着馬車緩緩離去,宛湘寧輕輕地嘆了口氣,低低地垂下了眸子。
沈君琰在一旁見了,往她身邊湊了湊,輕輕問了句:“怎麼了?三公主還是驚魂未定嗎?”
宛湘寧輕輕搖了搖頭,道:“並非昨日之事。”
沈君琰問道:“那是何事?”
宛湘寧看着他笑了笑,並未回答,只道:“過些日子我要入宮一趟,同母後談談爲瑤兒議親之事了。”
沈君琰微微蹙眉,問道:“三公主尚年少,此事也不需太過着急罷。”說罷,他又低眸忖了一忖,又道:“二公主還未議親,便給三公主議親,只怕不合禮數罷。”
二公主?
宛湘寧蹙着秀眉想了想,宛儷寧從前便不受恩寵,也並未如自己與宛瑤寧那般擔過月女之責,若是從前,尚有沈貴妃爲她綢繆打算,可如今沈貴妃被打入了冷宮,連帶她也被父皇責難,只怕是覓不到甚麼好姻緣了。現在想一想,宛儷寧雖是蠻橫張揚,卻也從未做過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她們姐妹的事情,見她落得如此境地,她的心內竟也升起了一絲不忍。
想到這裡,宛湘寧轉身向齊夫人走了過去,扶着她的手臂緩緩走進府中,邊行邊道:“先前在萬佛寺時曾與母親提過爲瑤兒議親之事,不知母親是否留意過了?”
齊夫人微微笑了笑,應道:“不瞞你說,我同一些閨中舊友們相聚之時,也聽她們談起過三公主。三公主溫柔和婉、氣質賢淑,衆位夫人皆道若能得三公主下嫁,便是天大的福分了,”說罷,她面上微微透出一絲難色,“只是,如今宮內尚有二公主……”
宛湘寧一聽,心下明瞭,若宛儷寧尚待字閨中,只怕是無人敢求娶宛瑤寧的。
齊夫人側眸見了她的臉色,曉得她心內所想,又輕聲道:“我曉得幾位世家公子,比兩位公主稍長几歲,公主何不考量考量,給兩位公主都擇一如意的郎君?”
宛湘寧聽了,淺淺一笑,應道:“母親說的是,我會考量一番的。”
是夜,同枕而眠時,沈君琰方將心內的疑惑問出:“你可是爲三公主與朗清之事而憂心?”
宛湘寧往他懷裡靠了靠,輕輕點了點頭,悶聲道:“原來你也看出來了。”
沈君琰“嗯”了一聲,伸手將她摟的更緊了些,又問道:“那你打算如何處理?”
宛湘寧應道:“只能想法子爲瑤兒擇一如意郎君,待過上幾年,她對朗清的心思便淡了,此事便可了了。”
沈君琰微微垂眸,如今看來,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宛湘寧微微擡眸看着他,淺淺一笑,道:“自回府後,總忙着幫母親處理宴客之事,都不曾像這樣跟你安安生生地說幾句話。在宮裡時,我可是時時都掛念着你的……”說到最後,宛湘寧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了,面上也被身上的錦被染上了一絲紅暈。
沈君琰垂眸看了看她,粲然一笑,道:“我也是時時掛念着你。”說罷,他突然扶着宛湘寧讓她倚在枕上,自己卻起身下牀,在帳外翻了許久,將手背在身後走了進來,坐在牀上,看着她笑道:“其實,在成婚之前,我就爲你準備了一件禮物,只是感覺有些寒酸,一直沒好意思拿給你。”
宛湘寧心內一震,面上一怔,坐起身來,勉強笑了笑,問道:“是甚麼?”
沈君琰微紅着面頰,從身後拿出了一支玉簪,有些侷促地遞到了她的面前。
宛湘寧定睛一看,正是那支木蘭白玉簪,瑩白細膩,一如他的性子一般。她恍了一恍,伸手接了過來,不知爲何,雙手竟微微有些顫抖,前世的記憶又如潮水一般涌入,也讓她眼眶不由得微微有些泛酸。
沈君琰側眸觀察她的神情,見她如此反應,心內不由得有些疑惑。
宛湘寧一擡眸,見沈君琰竟怔怔地看着自己,心內一恍,將眸中的眼淚壓了回去,輕輕笑着,問道:“這簪子是你從何處得來的?”
沈君琰笑着應道:“從前你爲月女之時,總會在萬佛寺住些時日,那時候剛好是木蘭花開的最好的時節。我有時會去寺中找朗清調養身子,遠遠地瞧見你,就如木蘭花一般素雅。後來,與你訂下婚約後,在玉器店看見了這支簪子,我便買了下來,本想在成婚時送給你,母親卻說它過於寒酸,怕你不喜歡,我便沒有拿出來。”
宛湘寧一怔,當時的她,不得已穿上素淨的衣裙,留在萬佛寺爲月女,心內滿是煩悶。不曾想,那樣的她,竟會引起了他的注意。時至今日,她方知曉,這支木蘭白玉簪上,竟含着如此的情意。
沈君琰見她並不言語,有些遲疑地問道:“你…你可喜歡它?”
宛湘寧展顏而笑,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喜歡,自然是喜歡的。過幾日入宮時,我便要帶着它去!”她的神情歡快,宛如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童一般,笑得清澈無瑕。
沈君琰低眸笑了,又擡起眸子看着她,眸間滿是隱藏不住的情意。
庭院深深,月滿西樓,鴛鴦成對,情意正好,自是別有一番風情。
又過了三日,將軍府迎來了聖旨,那是給沈君琰委派官職的聖旨。
前來宣旨的高榮,沈建勳攜全家老小接了聖旨。
乾德帝最終委派給沈君琰的職務,是禮部儀制清吏司郎中。儀制清吏司爲禮部四司執意掌嘉禮、軍禮及管理學務、科舉考試等事務。
兵部、刑部皆有空缺,乾德帝卻偏偏將沈君琰安排在了禮部,明面上看是因他將門才子的名聲在外,可實際上,未嘗不是對沈建勳的一種壓制。沈建勳已是軍權在握,一聲令下便有三十萬大軍任他差遣,若是再將沈君琰安排在可掌實權的職位上,讓君王如何不心生忌憚。
這道理,沈建勳自然明白。送走高榮之後,他走到拿着聖旨整整立在一旁的沈君琰身邊,輕聲嘆道:“看來,陛下對我們仍是不放心的。”
沈君琰擡眸看着他,笑了笑,應道:“無妨,我本就無心政治,如今給了我個閒職,倒正合了我的心意,不必勞心勞力最後落得滿身的埋怨。”
沈建勳輕輕笑了笑,並未再多說甚麼,轉身便去了。
宛湘寧在一旁見了,上前挽了沈君琰的手,往錦繡苑的方向去,邊走邊道:“父皇其實是信任將軍府的,只是身在其位,未免有太多的顧慮。你暫且忍耐一下,待過些時日,父皇定會將你另作安排的。”
沈君琰側眸看着她,淺淺笑道:“好。”
又過了幾日,沈君琰開始去禮部任職了。
宛湘寧在將軍府內閒來無事,便喚上鬱青青,帶着瑾蘭與瑾芯,一同進宮去了。
入了宮,依禮應先去坤月宮給皇后請安,一行人便一路往坤月宮裡去了。
剛進坤月宮的大門,芳苓便迎了出來,請了安後便笑道:“娘娘這幾日正念叨着,可巧公主便來了。”
宛湘寧笑着道:“幾日不見母后,我也是想念的緊。”
宛湘寧與芳苓邊說笑着,便往東暖閣走,一瞥眼卻見兩個並不熟悉的宮女自旁邊的耳房中走出來,請安行了大禮,再仔細一看,竟是跟在舒妃身邊的服侍的大宮女,便問道芳苓:“舒妃娘娘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