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蘇皇后已在映霞宮門前下了轎,不僅沈貴妃吃了一驚,就連宛湘寧也倍感訝異,忙帶着鬱青青迎了出去,挽着蘇皇后的手臂走進了昌和殿,邊道:“母后漏夜至此,倒是讓女兒不安了。”
蘇皇后側眸看着她,輕輕笑着道:“我本也睡不着,聽到了這樣的消息,哪裡能不立刻過來看看呢。”
邊說着,母女二人一同走進了昌和殿。
沈貴妃突然安靜下來,靜靜立在一旁,滿面陰鬱地看着裴滿出運,恨恨道:“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對吧!?你是與她們串通好了,故意來讓我做你們的替罪羊!對吧!?”
裴滿出雲擡眸看着她,又不動聲色地將視線移開,應道:“娘娘說的這是哪兒的話?出雲從來都是依娘娘的吩咐行事,哪裡會故意陷害娘娘?”
沈貴妃“呵呵呵”地冷笑了幾聲,便轉開頭去不再看她,側眸見蘇皇后已在宛湘寧的攙扶下在正中的主位上端坐好了,便緩緩地走了過去,直直跪倒在地,面無表情,道:“臣妾與皇后娘娘一同服侍皇上多年,脾氣秉性皆是十分熟悉的,難道娘娘也相信臣妾是北遼的臥底嗎?”
蘇皇后低眸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兒,方嘆了口氣,道:“本宮相信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之事。”
沈貴妃眸中滿滿的盡是絕望,緩緩低垂下了眸子,苦笑了幾聲,又問道:“那娘娘準備如何處置臣妾?”
蘇皇后應道:“這自然該是由皇上定奪的。”
宛湘寧在一旁問了句:“父皇今日在哪裡歇着?”
蘇皇后應道:“在和嬪那兒。”
宛湘寧輕輕點了點頭,道:“那就先別去吵他們了。”
折騰了大半夜,衆人都有些餓了,瑾蘭、瑾芯借用了映霞宮的小廚房,略微做了些吃食,給大夥墊了墊肚子,又等了約麼半個時辰,天色便已矇矇亮了。到了卯時,蘇皇后曉得乾德帝該起身上朝了,便命芳若去正德殿外候着,待陛下一下朝,便將他請到映霞宮裡來。
到了辰時,剛剛下朝的乾德帝便被芳若引着走進了映霞宮。
剛進昌和殿,他便見蘇皇后、宛湘寧安坐在明窗下的錦榻上,沈貴妃魂不守舍地跪坐在地上,裴滿出雲安靜地垂首立在一旁,另還有幾個宮女、宦官,皆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靜悄悄地垂手而立,等待着主子們的吩咐,不由奇道:“這是怎麼了?怎麼都擠在映霞宮裡了?”
蘇皇后同宛湘寧起身行禮參拜,待乾德帝在錦榻上安坐之後,便將昨夜發生之事一字不落地對他講了。乾德帝進門時本是笑意盈盈的,但越聽到後面,面色便逐漸地陰沉下來,目光也變得陰翳起來了。
沈貴妃膽戰心驚地在一旁看着,雙手在袖間緊握成拳。
待蘇皇后講完,乾德帝面色一黑,猛地將小几上的茶盞拂落到了地上,又將手在小几上重重一拍,指着沈貴妃咬牙切齒,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貴妃被唬的叫了一聲,忙膝行至他的面前,哭喊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實在是冤枉啊!”
乾德帝低眸看着她,猛地將她向外推開,怒道:“那你的意思,是皇后和公主,連同這北遼的女子一起設局害你了!?你倒是跟朕說說,她們這樣做的目的是甚麼?!”
沈貴妃猛地撲倒在地上,一側身子重重地拍在地上,生疼生疼的,直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宛儷寧晨起後,聽宮女們說了昌和殿內發生的事情,來不及梳洗用膳,穿着寢衣便跑到了昌和殿,正巧見到沈貴妃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驚呼了一聲,忙跑過來將她從地上扶起,轉頭看着乾德帝,軟語央道:“父皇,就算母親犯了過錯,也請父皇看在夫妻之情的份上,饒恕她這一次罷。”
宛湘寧在一旁聽了,雙眸微眯,淡淡道:“二妹妹此話差矣,沈貴妃不過是個貴妃,若在尋常百姓家裡,也只不過是個妾室,你怎可用‘夫妻之情’來講?如此一來,你將我母后置於何地呀?”
蘇皇后聞言,輕輕地哼了一聲,並未開言。
宛儷寧聽了,心內一慌,也顧不得許多,忙道:“是,是我說錯了話,請母后與長姐莫怪,都是我的錯!”
乾德帝見了她,又想起方纔蘇皇后所言,又是氣不打一處來,沒聲好氣地問道:“儷寧,朕且問你,前幾日在御花園中,是你給了佳寧一碗乳酪吃的嗎?”
宛儷寧不明所以,點了點頭應道:“正是。”
沈貴妃在一旁聽了大驚,忙喚道:“儷兒!”
宛儷寧側眸看去,卻又被乾德帝的一聲怒吼嚇住了:“你給朕閉嘴!”
沈貴妃不敢再開言,只側眸看着宛儷寧,默默地流着眼淚。
乾德帝又問宛儷寧:“那碗乳酪,是誰讓你給佳寧的?”
宛儷寧並不曉得那碗乳酪代表着甚麼,只聽乾德帝這樣問,便據實回答道:“那日佳兒在御花園裡頑,剛巧裡映霞宮不遠,兒臣本想出去陪她頑笑一會兒。母親便端了那碗乳酪過來,說是小廚房新做好的,佳兒素愛這些香甜的吃食,讓兒臣帶去給佳兒嘗一嘗……”
沈貴妃心內一慌,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
宛儷寧見了,忙伸手過去扶她。
乾德帝聽了,冷冷笑了一聲,指着她們母女,道:“你們兩個!好啊…真是好啊!”
沈貴妃聞言,忙直起身子,哭着道:“求皇上開恩,哪怕臣妾罪不可赦,可儷兒她是無辜的呀!她並不曉得臣妾所爲之事!求皇上念在骨肉之情,千萬饒了儷兒一條小命呀!”
宛儷寧見她哭得悽慘說得蒼涼,心裡雖還是迷迷糊糊的,卻也曉得事情定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許多,心內一急,眼淚亦滑落下來,從側面抱住沈貴妃同她一起哭了起來。
最終,乾德帝念在宛儷寧確實不知情,且心內尚唸了一絲骨肉情分,只斥責了幾句,便讓她獨自在映霞宮內閉門思過。沈貴妃罪無可恕,但乾德帝終究不想此事被外人知曉,便免了她的死罪,只將她打入了冷宮,至死方出。
至於瑾蕙,雖也做錯了事情,但畢竟沒有親手害過旁人,再加宛湘寧又爲她求了幾句情,也被免了死罪,被押入了尚方院。尚方院爲犯錯之太監、宮女服役的所在,雖不至於要了他們的性命,但吃些苦頭卻是在所難免的。瑾蘭見瑾蕙被押走時,面上已是生無可戀的模樣,心內亦是一陣酸楚,忍不住淚溼了眼眶。
而後,乾德帝側眸睨了裴滿出雲一眼,並未開言。
裴滿出雲會意,上前躬身一禮,道:“妾身自知罪大惡極,不可饒恕,要殺要剮,皆聽從陛下吩咐,絕無二話!”
乾德帝冷哼了一聲,道:“現在就想死了?還未到時候呢!”
裴滿出雲不解,微微蹙着眉頭,並未開言。
乾德帝嘆了口氣,看着蘇皇后,道:“還是你體貼,曉得不去吵朕的清夢,可偏偏有些人就是不識趣,深更半夜也要去敲朕的門。”
蘇皇后一怔,微微笑着問道:“臣妾倒不曉得,竟還有如此膽大之人。”
乾德帝哼了一聲,道:“自然是有的,朕也將他帶過來了,”說罷,側眸看着芳若,道:“去將林將軍請進來罷。”
“是,”芳若應聲,福身一禮,轉身去了,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便引着林正合走了進來。
林正合快步上前,參拜了乾德帝后,又依次對蘇皇后與宛湘寧行禮,然後方站起身來,垂首立在一旁。
乾德帝見了,笑道:“昨晚還有膽子去敲朕的門,今兒到了這兒怎麼就如此膽怯了?”
林正合擡眸一笑,應道:“皇后娘娘與公主在此,微臣怎敢放肆。”
乾德帝擺一擺手,道:“無妨,”說着,伸手一指裴滿出雲,又對林正合道:“你不是有話要問她嗎?如今可以說了。”
林正合垂眸應了聲:“是。”
裴滿出雲不解,側眸看着林正合,輕聲問道:“這位是……”
林正合側身凝視着她,緩緩道:“宣威將軍林正合。”
裴滿出雲一聽,眸中一暗,面上的表情便冷了。
林正合見了,輕輕一笑,道:“不知,在下在不在郡主的復仇計劃之中呢?”
裴滿出雲眸子一轉,垂眸道:“將軍何出此言?妾身不解。”
林正合又笑,微微躬身,道:“先前,在下聽聞宮裡有位北遼郡主,心中還有些詫異,也不知那郡主是真是假。直到今日方知,倒還真的是位郡主,”他微微壓低了聲音,緩緩而道:“定南王府的小郡主……”
裴滿出雲一驚,面容失色,滿面不可思議地看着林正合。
宛湘寧曾聽宛攸寧提起過定南王府的慘案,如今聽林正合如此一說,更是唬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裴滿出雲,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