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在來時盤算妥帖,想到報仇雪恨之後,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該誰應得的報應就讓誰得去。可是卻不曾料到,這個塵世,有一個詞,推翻了她所有的打算,便是——命運。
她和唐旭,本是固守着兩個極端,卻在那年那月那日相遇,命運開始糾葛。
人類最不安定的因素,就是感情。從未想到,會有一天在那滿腔的仇恨裡,被一個人慢慢融化心靈,然後讓他在自己心裡生根發芽。
她無法控制對新出生孩子的愛,更無法控制慢慢對唐旭生起的愛。
在開初意識到心在偏移,且不受控制時,她極力想要堅守住心,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忘了本分,忘了此行的目的,她必須做一個最優秀的戲子,而不是真的入了戲。
可是,有些事,預見到,是一回事。
若是,想要阻止,又是另外一回事。
點點滴滴的相處,令她陷在愛裡無法自拔。哪怕她時刻都做着一個清醒者,但是要掌控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吸引,這是多麼困難的事。
那瞬間迸發出來的喜悅或悲傷,除了用呼吸和心跳去感受,又怎麼會存在一絲不安和理智的可能性,能夠把所有的思緒理清,把所有的不圓滿周全。這樣,就不是人類了。
相遇了的,註定鍾情,而鍾情的,卻未必是有福分相守。
真的有那麼一刻,她把他們當成了家人,甚至動過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這種消極的念頭。方母也勸她放下仇恨,她心軟了,她真的努力過的。唐旭對她呵護備至的溫柔,藏在眼底滿溢的情意,她也曾想要抓住幸福。
可是唐家人惡毒的本性一再的顯露在她面前,不斷地使出各種卑鄙手段迫害他們,她憤怒了!又看着唐旭爲了唐氏一味的隱忍袒護,心裡的恨就連綿不斷地涌出來。
在那場悲劇裡,唐少華與韓靜雅的相戀是因,唐驚天的爲家族利益棒打鴛鴦是劊子手,而唐涇川則是真正的殺人惡魔,這所有所有的悲劇的根源都與唐家人有關,唐家所有人都逃脫不了干係。
哪怕是唐旭!她曾經一再告誡自己,唐旭是最無辜的,他有悲慘的童年,不幸福的家庭,他也是個可憐人。可是在心裡最陰暗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也恨起他來。
當年若不是有人要害他,把她牽連了進去,那麼他們方家一家三口根本就不會出現在唐家人的眼前,那麼也就沒有唐涇川與她媽媽的再遇,以及發生那許多慘絕人寰的事。
但分析到最後,她最恨的是自己,若不是她隨便亂走,要與唐旭搭訕,又怎麼會被拖進那場綁架案裡?那封閉的兩年裡,就是這無數的如果和後悔在圍繞着她。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絕不會要求爸媽帶她去麥當勞吃飯,也絕不會向那個男孩走過去,更不會在看到他被人抓走時追上去。那樣,一切的惡果就不會發生了!
可是這個世界哪有那許多的如果呢,她佈下的棋已經到了連根拔起的時候,容不得她再遲疑了。自從走進唐宅看到唐家人後,她心裡就一直有着一個大計劃。
唐淑怡的身邊,她已經安排了秦落過去,兩年後自有好戲可看。而唐涇川,她一直遲遲沒有安排動手,是因爲她對他防備最深,而他也不像唐淑怡那般好唬弄。所以在見到唐涇川的第一眼時,她就在暗中觀察,也被她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
唐涇川與他的妻子文秀梅,看似和睦恩愛,可是骨子裡的那種疏離卻騙不了人。文秀梅眼中有着歷經滄桑的疲累,顯然在這個婚姻裡,她扮演的角色讓她身心俱疲,可是又對唐涇川有着感情。
這一點被靜顏看破後,她就開始着手設計讓兩夫妻之間的傷痕擴大化。她要做的就是讓唐涇川重拾記憶,所以她在辰辰百日宴上,特意做了一番打扮,更是帶上了從未帶過的母親喜歡的珍珠耳環。
那不是什麼珍品,只是普通的耳環,但是隻要但凡對母親還有一些記憶的人,看到那對耳環就會回憶起些什麼?果然唐涇川找她說話,講她跟某個人很像。她有七分母親的輪廓,但是眉眼卻遺傳了父親,這些幾分的相像之處,正好可以讓唐涇川緬懷從前,但又不會懷疑她的身份。
那一天,她的情緒,哪怕是每一個動作都是經過精心算計的,目的就是引來唐涇川的注意,而文秀梅也適時的表達了她眼中的不滿,這就達到了她點到即止的效果。
文秀梅的性格她看得明白,她是那種要麼不爆發,要爆發絕對是雷霆之勢的人。因爲文秀梅壓抑的太久了,被丈夫冷落,因爲沒生出兒子又被唐家不重視,回到孃家也得不到好臉色,如果再加上得知丈夫的心裡另有他人,幾重打擊下,她勢必要怒而憤起。
唐涇川是隻狐狸,不好啃這塊骨頭,但在文秀梅與唐娟娟身上做些手腳,卻是很好辦。無腦的唐娟娟完全沒有沿襲他父親的智慧,陰狠有餘,卻成事不足。
就拿靜顏與唐旭的那次青峰山之行的車禍案來講,唐娟娟計劃很好,但卻沒有佈置周全,無法真正置他們於死地,又在事後無腦的就在醫院與文秀梅討論此勾當,被正巧聽到的她錄音下來。這看似巧合,其實就是天意,冥冥之中老天都在蒐羅他們的罪證。
她有想過要把那段錄音給送進警局的,但一來光憑一段錄音根本不足爲信,現在科技發達,警方完全有理由懷疑這是一段被設計過的錄音。另外她不相信警察,唐家在川市枝大葉茂的,市長習淵都與唐家有着不解之緣,難保錄音一到警察局,立刻就被銷燬,反而還有危險把自己暴露出來。
所以那段錄音她一直收藏在自己身邊,直到之後事情全部浮出了檯面,而唐旭仍在遲疑的時候,她才把那段錄音給匿名寄給了於墨,也就是送到唐旭的手中。
至於這個匿名,她也做了一番研究,心知若是以唐旭的手段,很有可能會查到快遞中心去。所以她都是花錢請了人在人潮最擁擠的時候,把快遞全部弄好,直接送到快遞中心的收件籃裡。就算有監控,也不可能知道那份快件出自誰的手。
這期間她會時常通過變聲器給文秀梅打電話,宣稱看到他丈夫出路某娛樂場所,身邊擁抱某女子。起初文秀梅不信,但後來隨着寄過去的女人照片後,她開始慢慢信了,因爲那些照片上的女人都有一個相同的特徵,就是長得像韓靜雅。
夫妻間的心病與間隙,她不會去親自問唐涇川,但心裡卻生疑,並且派了私家偵探去查自己的丈夫,直至在唐涇川臥室真的找到韓靜雅照片後,她腦中的絃斷了,嫉妒,委屈,屈辱,種種情緒讓她的神經變得錯亂,及至瘋狂。
終於,她忍不住爆發,與唐涇川大吵後又聽私家偵探來報說他與酒吧小姐開了房。想都沒想,文秀梅衝過去,果然捉姦在場。
事實的真相,其實是唐涇川聽妻子再次提起韓靜雅,心中鬱悶,就去酒吧喝酒,剛坐下身旁就捱過來一個酒吧女,陪他一起喝。那名酒吧女就是靜顏安排的,她在唐涇川的酒裡暗自放了催情劑,幾杯喝下去,他們就滾到了牀上。
這時候的安排,靜顏就是要達到催化的目的,她要文秀梅抓姦當場,徹底暴怒。當文秀梅憤怒毆打酒吧女時,她就坐在監控室裡,冷笑着看着這場鬧劇。從文秀梅的臉上,她看到了發瘋兩個字,的確,她神經錯亂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兩夫妻從酒店出去後,就失蹤了。
靜顏是學法律的,犯罪心理學自然是必學的一門功課。在之前的幾次與文秀梅的變聲通話裡,她早就對文秀梅做了心理暗示:對付負心薄倖的男人,就該讓他去死。所以聽到他們失蹤的新聞,她就猜測文秀梅會不會如她暗示的那般殺了唐涇川然後自殺了。
另外着手佈下唐涇川藏毒一事,她是打算在警方找到他們的屍體後,鑑定他們爲畏罪自殺。可是怎麼都沒想到文秀梅哪怕是發瘋了,依舊不忍殺了唐涇川,只是把人給囚禁起來,並挑斷了他的腳筋。
這樣的折磨或許在別人看來實在是殘忍,可是當靜顏看到唐涇川那副奄奄一息的樣子,卻是心頭憤怒。這不是他該得的報應,他該得到的是千刀萬剮,光只是腳殘廢了,又怎樣?文秀梅是個可憐人,她太愛唐涇川了!
靜顏唯一不解的是,爲什麼文秀梅發瘋後會找上她來,口口聲聲要毀了她的容,而且把她當成了母親韓靜雅。她與母親並非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所以不可能從她身上看到有韓靜雅的樣子在。
她不知道的是唐涇川早就對她生疑,一面派人去調查她的身世,一面暗藏了她的照片與韓靜雅的照片比對,到了後來,甚至一直拿着她的照片在看,漸漸地就把她當成了韓靜雅的影子。而文秀梅發現這個事後,本身腦子已經錯亂,所以也把照片裡的人當成是韓靜雅,所以就有了“硫酸”事件的發生。
也正因爲此事,唐旭才真正開始對唐涇川夫婦下狠心,使用手段。但是他這個人太有原則,做任何事都以大局考慮爲重,哪怕是恨唐涇川,卻也能隱忍住只把他關起來而不送警局。既然他不肯做,那麼就讓她來做吧。
私下讓秦落給凌逸凡打了電話,她知道以凌逸凡恨唐家的心,絕對會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果然,第二天,唐涇川就被抓了。
唐氏的股權正式開始了動盪,而她要秦落做的,就是在動盪的時代,抓住主權,她要一切都掌握在她手中。秦落是股市的高手,他完全有能力控制住局勢,抽出其中一部分可以控制的股份,不讓任何一方佔利。
她一直在想,唐淑怡臭名遠揚,唐涇川殘廢入獄,文秀梅瘋了,這些夠不夠還唐家欠他們方家的債?方母說冤冤相報何時了,的確,報仇並不一定是至死方休的。當年唐涇川與唐淑怡草芥人命,害死方天哲,強暴韓靜雅,逼她跳崖殉情,做下這些禽獸不如的事,但她不能爲了報仇,也做這許多喪盡天良傷天害理的事,否則與他們又有何分別?
她要做的,是他們最看重什麼,就讓他們失去什麼。權利,名聲,利益,既然是他們追求一生的東西,那麼就銷燬這一切,讓他們一無所有。而罪魁禍首唐涇川,等待他的則是無盡的牢獄之災,藏毒若是隻能判七八年,那麼再加上洗黑錢,或者再倒些別的墨水在他身上呢?恐怕他這輩子都要活在監獄裡了。
但是這還不夠,既然他對過去惺惺念念永遠不忘,更是噁心的還留戀韓靜雅,那麼她就揭開所有僞裝,把他那些骯髒的過去公諸於世。唐涇川的靈魂已經是腐朽了,給他一刀是成全他,而給他精神上的巨大折磨,才能真正讓他覺得痛苦,讓他恨不得從未來到這個世界,或者說,他也一起瘋了纔好。
那樣才足夠慰藉她已故的雙親吧!
從昨天唐旭提起董事會召開一事,她就知道,等待開誠佈公的日子到了。雖然向衛東沒有事先知會過她,但萬事皆已具備,只欠東風。
既然要徹底洗牌算舊賬,當然是要唐家所有人都到場了。早就電話裡跟向衛東提過,她要唐驚天和唐涇川都出現,向衛東自然是欣然同意。
她也給秦落打了電話,開始行動!
秦落問:你確定嗎?
她說:確定。
現在這問題她再次問自己,確定嗎?她的答案依舊是確定。
三更完畢,差點沒趕上時間!看完給偶投票支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