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麟雙手捧着白子涵的臉,嘴角微微一勾,“好,到時候我們就一起死。”
一起死。
這是今天第二次聽見這樣的話。
白子涵現在的感覺很奇特,就好像死過了一次一般,就好像現在活着的這條命是撿回來的一般。
“我……”她剛想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可是隻說了一個字,賀長麟的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賀長麟看了一眼,是許岷的來電。
在他和白子涵在一起的時候,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許岷是不會打電話過來打擾他們的。
賀長麟拍了拍白子涵的後背,輕聲說道:“許岷打來的電話,說不定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跟我說。”
白子涵點了點頭,早兩分鐘和晚兩分鐘說,沒有什麼區別。
可惜,兩分鐘之後,她並沒有機會跟賀長麟說她原本打算說的事了。
“剛纔,繡雲坊的李彧嵐打電話給許岷,說花月如的手受傷了。”賀長麟經過考慮之後,對白子涵說道。
“什麼?”白子涵一驚,“她的手受傷了?傷到什麼程度?”
賀長麟突然之間有一些疑惑,白子涵的反應怎麼比他還要大?“可能會影響到比賽。”說出這句話的賀長麟自己也不說不上來現在心裡是什麼感受。
“可能會影響到比賽?”白子涵吃驚之後,突然覺得很好笑,“可是比賽還有幾天就要舉行了,她就算這個時候受傷,她的作品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賀長麟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她的手受傷好像有點兒嚴重,她受了刺激,從醫院跑回家把自己的作品全毀了。”
“也就是說,第五輪她參加不了了?她要退出比賽?”白子涵懵了一天的大腦像是被刺激到一般慢慢地甦醒過來,李彧嵐那天的反常表現再次出現在她的腦海,不過,她並沒有感到思路清晰,反而更加糊塗了。
“她的手是意外受傷的麼?真的有這麼嚴重?”她突然問了這樣一句話。
賀長麟心裡一沉,白子涵的這個問題,何嘗不是他想要問的?
“我去看看情況。”賀長麟說着,就要往外走,他得搞清楚真相。
“我跟你一起去。”白子涵跟了上去。
賀長麟轉頭疑惑地看着她。
白子涵原本沒有什麼想法,和賀長麟四目相對的時候,她的心裡突然顫抖了一下,“你……不想讓我跟你一起去?”
賀長麟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白子涵被男人突然改變的態度給搞糊塗了,但是看見他抿成了一條直線的嘴脣,就什麼都問不出口。儘管,她心裡突然很好奇,對於這件事,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原本是說了以後都不和花月如見面的,可是現在,他要去見她,去看看情況。
當然,在這種時候,她是不可能說出來不要去這種話的,因爲,她比他還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樣的,所以,她一個字也沒有問。
賀長麟也沒有問白子涵爲什麼想要跟着一起去,他打破了自己的諾言,現在去見花月如,白子涵沒有跟他鬧就已經很好了,她要跟就讓她跟。
只是,他的內心,現在被一股淡淡的憤怒縈繞着,一股可能被欺騙的憤怒。
到達繡雲坊,鄭衛方和許岷已經先行到達,正站在外面等着他們,李彧嵐在一旁陪着。
這個時間,這條街的店面都已經打烊,只有繡雲坊這裡,因爲有訪客,所以開着小門亮着燈。
李彧嵐看見白子涵和賀長麟一起過來,心裡暗暗有些吃驚,不過,白子涵既然是賀長麟的秘書,又連着觀看了兩輪比賽,她出現在這裡,或許也和工作有關。
他把這驚訝掩藏在心裡,假裝不認識白子涵一般,客客氣氣地跟賀長麟打招呼。
“什麼情況?”賀長麟沉聲問道。
李彧嵐說道:“月如的右手臂還有右手手背都被開水燙了,醫生說可能會留下後遺症。”說話的同時,他還把手裡早就準備好的醫院的檢查報告遞給賀長麟過目。
“後遺症?什麼後遺症?”賀長麟一邊看報告一邊問道。
白子涵也探着腦袋和他一起看。
看見這一幕,李彧嵐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他低下頭,視線往白子涵的腳上掃了一眼,然後說道:“可能傷到了神經,她的手指要像以前那樣靈活不太可能了。”
賀長麟的眼神一閃。
“是怎麼燙傷的?”這句話,是白子涵問的。
李彧嵐面不改色地說道:“她燒開水沖茶的時候開小差了,不小心就把自己燙到了。”
不小心?
白子涵是不信這個說法的,花月如平時都是飯來伸手,就算是燒開水這種事她都不會自己動手,這種說法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她。
或許是知道白子涵不會相信,李彧嵐的視線一直避免和她的視線接觸。
賀長麟心裡也有疑惑,他扭頭對白子涵說道:“我們進去看看。”
李彧嵐擋了一下,說道:“不好意思,現在裡面有點兒亂,月如她精神狀態也不好,現在不想見任何人,請你們多多包涵。”
賀長麟的眉頭一皺。
李彧嵐又說道:“賀先生,勞駕您跑這一趟,正好我本來也有事想要請您幫下忙,我今天就厚着臉皮一併說了,接下來我還要照顧月如,可能都走不開。”
賀長麟道:“說。”
李彧嵐說道:“想必您也已經知道了,月如把她的參賽作品毀了,現在沒辦法參賽了,這件事對她來說,簡直就是雙重打擊。我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來安慰她,而且,如果就這麼退出比賽,對我們繡雲坊的聲譽也會有影響。所以,我希望我可以代替月如在決賽的時候在舞臺上說幾句話,我想用這個行爲來鼓勵她。可不可以請您幫我安排一下?”
賀長麟轉頭看着白子涵。
白子涵死死地盯着李彧嵐,不知道他想幹什麼,覺察到賀長麟的視線,她吃驚地看着他——他,這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你怎麼看?”果然,賀長麟如此問道。
李彧嵐心裡再次吃驚,沒有想到賀長麟居然會問作爲秘書的白子涵的看法。
如果是平時,白子涵或許會覺得這件事不太妥當,不過,今天不一樣了,她剛剛經歷了生死,看很多事情的想法都產生了轉變,特別是她已經決定把所有的事都向賀長麟和盤托出的現在。
就算花月如和李彧嵐再怎麼出招,她都不在乎了。她爲什麼要去在乎其他的人和其他的事呢?她只需要在乎賀長麟一個人的感受就可以了。
“我沒有什麼看法。”她平靜地說道。
賀長麟便說道:“那這件事就交給許岷來安排。”他吩咐了許岷兩句。
等他們離開之後,李彧嵐關上門,回到繡雲坊樓上。
“他怎麼說?”一上樓,花月如就緊張地問道。
李彧嵐淡淡地說道:“他讓你好好養傷,爭取早日康復。他本來是想要上來看你的,但是我說你現在不想見任何人,所以他就沒有上來。”
花月如無力地坐回沙發上,剛纔她原本是想在樓上看看門口的動靜的,可是門口那棵大樹太大了,她看不見下面的狀況。
“李彧嵐,你是不是故意把我燙成這樣的?”她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
李彧嵐平靜地說道:“我一個人撐不起這繡雲坊,你現在這樣我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再說,是你讓我動手的,我原本就不同意這麼做。”
花月如突然笑了,只是這笑比哭還難看。
……
離開繡雲坊回去的路上,白子涵清晰地聽見賀長麟打電話吩咐許岷去調查花月如。
她震驚地看着他。
賀長麟騰出一隻手來,握着白子涵的手,繼續吩咐許岷:“查一查她去年的作品,看看那兩件作品究竟是她的,還是別人的。”
白子涵目瞪口呆,她突然覺得,她已經錯過了最好的解釋的時機。
不過,如果她現在不坦白的話,等許岷查出來之後,事情會更加糟糕。
今天,或許應該算是她的災難日纔對。這句話沒來由地就出現在了白子涵的腦海中。
“你是不是覺得我突然這麼說很奇怪?”賀長麟打完電話之後,揉了揉白子涵的腦袋,嘴角微微一勾,有些自嘲地說道:“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犯了一個錯誤而已。我也不瞞你,我有些懷疑花月如、可能撒了謊。”
他謹慎地選擇着措辭,不過,白子涵依然看得出來,他很憤怒,因爲,他最厭惡的,就是別人對他撒謊。
她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不用查了。”
“什麼?”賀長麟一愣。
白子涵有些哀傷地看着他,笑了笑,然後當着他的面給許岷打了個電話:“剛纔長麟讓你去調查的,不用查了。”
許岷咦了一聲。
“事實的真相,我知道,我現在會告訴他。”
白子涵這話說出來,震驚的當然不只是電話那頭的許岷,還有這邊車裡的所有人,特別是賀長麟。
賀長麟差點兒以爲自己在做夢。
“你剛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抓着白子涵手腕的手驟然用力,眼神充滿了驚疑而又晦暗不明。
白子涵沒有理會手腕上傳來的痛楚,她掛掉許岷的電話,坦然地看着賀長麟,然後說道:“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請先聽我打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