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看見被砸爛的車窗,一臉震驚,反應過來後極是擔憂,“這是南致選弄的?大小姐,你以後不能單獨在外。”
老朱拿了車鑰匙將車開進車庫,程伯吩咐他明天將車開去修。
我走進屋裡,程伯跟在我身後,“大小姐!以後你在外要麼我跟你一起,要麼大力跟你一起。”
我凝眉,沒有立刻回話。
如果今天還有人和我在一起,我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受傷,照今天南致選的瘋狂程度,只怕在我身邊是徒增傷,乃至亡。
“程伯,我沒事。”
程伯還想說什麼,我徑直走進房間,反手關上門將他隔在門外。
南致選今天爲什麼要堵我,他究竟想怎樣?
但今天的事多少令我更瞭解他是個怎樣的人,有這樣的人在小叔身邊——
我緊擰眉,心頭髮沉。
手機恰時響起,一個陌生來電,我沒有立刻接起來,響了片刻見還沒斷才接起,那頭人沒出聲。
我也沒出聲。
我心裡默唸三,倒數到一還沒有人說話,我就掛掉電話。
一。
“你真是叫我驚喜。”他語氣不掩濃厚的興趣。
我心驚,他好像對我很感興趣,這他媽可不是個好兆頭。
“把喜去掉,南致選,路還長,咱們走着瞧。”
話落我直接掛了電話,他還打了兩個電話過來,我掛斷並將電話拉進黑名單。
翌日,我從公司出來去了紀彥明那,程伯要跟着我,我沒讓。
一打開門,子諾歡快奔騰到我面前來,“媽媽!”
我將他抱起來,探進裡頭不見紀局長,悄悄鬆了口氣,對紀局長,我還是沒辦法做到那麼坦然。
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剋星,不怪他那麼討厭我。
三人合桌吃完飯,我陪子諾看了會電視。
紀彥明洗完澡出來,我才放下子諾,隨他走到陽臺。
“你昨天說有話和我說?是關於南致選的?”
他不置可否,“南致選行蹤很隱秘,我暫時還查不到他老巢在哪,但我無意間得知另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周家在查南致選,而這件事情,南家那邊已經知道了,我想不用多久,南致選就會撤回南守城。”
這消息簡直不要太驚喜,“當真?”
見紀彥明頷首,我心下掩不住狂喜。
等南致選離開雁市,就算他只離開兩天,我也要將小叔連根拔起。
這事叫我第二天醒來都心情極好,一大早抵達公司,剛下車,正準備走進公司時,身後忽地傳來一聲驚呼,“小心!”
我下意識回頭,耳邊同時灌進一陣‘簌簌’風聲,從我頭頂上傳來。
還沒來得及擡頭去看,‘砰’的一響,我應聲墮入黑暗。
記憶倒退到三年前,我剛進戒毒所那會。
我被關進一羣毒癮發作的女人的房間中,所有人,唯獨我一人神志清醒。
其他人,或受不了毒癮在牆上撓指甲,撓的鮮血淋漓,或在地上磕腦袋,整個房間充斥着一股極其難聞的腥臭味。
我捂着胸口乾嘔,不停拍打房門,“放我出去,我沒犯毒癮!放我出去!”
我拍了很久纔有人在門外道了一句,“你該犯了。”
我心頭髮涼,同時身後有人抓住我的肩,我轉過身,只見三四個女人,蓬頭垢面,滿頭鮮血尖叫,“給我!給我!”
我瘋狂掙扎,“我沒有!放開我!”
“給我!給我!”
她們瘋狂朝我撲過來,將我摁在地上撕我的衣服,“一定在她身上,一定在她身上!”
“別碰我,別碰我!”我被撕得只剩一件抵褲,她們在我衣服上沒有找到東西,抓着我的腿撲過來,“一定是被她藏在下面!”
“啊!”
我的眼前越來越黑,直到什麼也看不見,只覺渾身發涼。
腰間扣上一雙溫暖的手時,我下意識靠過去,抵住溫暖的牆,同時溫熱從四面八方開始靠過來。
朦朧中,我聽見有人在我耳邊輕語,“不怕,不怕。”
聲音像有魔力,我不安跳動的心被逐漸安撫,只覺心下被什麼東西牢牢填滿。
我很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伸手幫了我一把,可頭好疼好疼,眼皮很重,我努力想睜開眼睛,最後還是被再次拽進黑暗裡。
醒來時陽光正灑了滿地,我擡手擋住視線,逐漸適應光亮後只看見身側一個毛茸茸的頭。
我看了子諾一眼,彎脣一笑,牽到神經上,頭上霎時傳來一陣鈍疼。
我止住笑,擡手摸上頭,摸到一片糙糙的繃帶。
“媽媽!”
聽見聲音,我看向子諾,他努力睜大惺忪睡眼,直勾勾盯着我,眸裡漸漸蓄淚。
我微一勾脣,擡手拂掉他的眼淚,“男子漢大丈夫,不輕易流淚。”
他背過身去,“媽媽,我沒有哭。”
再轉過身來不見淚,只有一雙猩紅的眼。
我捏了捏他的臉,“真棒。”
‘嘎吱’聲傳來,大力大步走進來,“言姐,你醒了!”
大力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身衝出去,再進來時身後跟着醫生。
看見醫生我一怔,那是陸孤城的主治醫師。
他在我頭上搗鼓了一陣後鬆出口氣,“已經沒事了,沒有血塊,不用擔心,養陣子傷就好了。”
大力喜不自勝送走醫生,他再次進來,我道,“程伯,換個醫生。”
大力愣住,“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換了就是。”
“可程伯說他是整個醫院最好的醫生。”
我道,“他剛剛說我已經沒事了,你也聽到了,那後面就算不是他跟進我,也沒有大礙。”
他見我鐵了心要換,才轉身衝出去,再回來,臉上表情並不是很開心,“言姐,已經換了,是個女醫生。”
“很好。”女醫生更深得我心。
不一會,門再次被推開,程伯走進來,“大小姐!”
他滿臉擔憂衝到我面前,“怎麼樣,頭還疼嗎?大力,醫生叫過了嗎?”
我摁住程伯,“程伯,醫生來過了,他說我腦袋裡沒有血塊,養傷就好,沒有大礙,你放心!”
他看向大力,見大力點頭才真正放下心來。
“可媽媽換了醫生。”
見子諾出賣我,我瞪了他一眼,他訕訕一笑,跑過來抱住我的手撒嬌。
對於換醫生這事,程伯大概是心知肚明的,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只道,“大小姐,你剛醒,喝點粥,再休息會。”
我聽他的,喝完粥後再次躺下,沒多久便沉沉睡着。
再醒來時是深夜,程伯守在我身側,子諾則在另一張牀上熟睡過去了。
程伯見我醒了,默不作聲倒來一杯水,我着實口渴,喝了兩大杯才舒服許多。
靠着枕頭坐起來,我想起昏過去前的事情,問道,“我被什麼東西砸中的?”
“杯子。”
“誰砸的?”
“跑了。”程伯說這話時咬牙切齒,“我找了兩天了,還是沒找到,不過已經有點蛛絲馬跡了,大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抓到他!”
在自家公司門口被人用杯子砸進醫院,我真是史上最倒黴催的總裁,揉了揉頭,我道,“看來公司是要好好清理一番了。”
等南致選回南守城,將小叔連根拔起後就好好將公司整頓一番。
“小叔這招夠狠,看來,他已經忘記,我是她親侄女這件事情了。”
我因頭疼,後半夜睡着後到第二天下午一點才醒過來。
剛睜開眼就看見子諾推門屁顛屁顛跑進來,我隨口問道,“去哪了?”
他被我突然這麼一問,似是嚇了一大跳,慌急道,“洗手間!”
我淡淡瞟了屋裡的洗手間一眼,“我只給你一次承認錯誤的機會。”
他霎時低下頭,“我去看一個老朋友。”
我失笑,語氣溫和下來,“哪個老朋友?”
他不說話了,我腦海裡精光一閃,意識到什麼,脫口道,“是,陸叔叔麼?”
他轉了轉眼珠子,緩緩點頭。
我心頭一沉,老朋友?什麼時候,他和陸孤城的關係,竟這麼好了!
這不是個好現象。
我抓住他的手將他拉到面前,“子諾很喜歡陸叔叔?”
他看向我的眼睛閃閃發亮,重重點頭,“陸叔叔很酷!”
哪裡酷了?
我不動聲色擰起眉,看着提起陸孤城就格外興奮的子諾,心下很有挫敗感。
終歸是父子。
“子諾喜歡媽媽還是喜歡陸叔叔?”我試探道。
“都喜歡!”
“如果,你只能在媽媽和陸叔叔之間選一個呢?”
他毫不猶豫道,“媽媽!”
我揉了揉他的頭,“對不起。”
我卻不能在他和復仇之間,毫不猶豫選擇他。
我終歸是個自私的人。
“媽媽爲什麼要說對不起?”
這個問題,我沒有回答,心裡暗暗下了決定,要趕緊出院,不再讓陸孤城有和子諾接觸的機會。
末了,紀彥明推門走進來。
“爸爸!”
他手裡提着保溫壺,揉了下子諾的頭走到我面前,“醒了就喝點補品!”
他邊說邊將我扶起來靠枕坐,我捧過他給我帶來的補品,認命一口一口喝完。
女醫生給我換完藥,紀彥明強行將我摁在牀上,“睡覺!”
子諾學他的模樣也讓我睡覺,我失笑,捏了捏小大人的臉蛋閉上眼睛。
紀彥明的手機鈴聲恰時響起,聽着鈴聲越來越遠,我睜開眼,見紀彥明走出病房,我朝子諾勾手,輕聲道,“答應媽媽,在媽媽醒來之前,不要去任何地方,媽媽想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看見子諾,好嗎?”
他一個勁點頭。
接下來兩天我都以此控制他不去見陸孤城。
可我讓子諾不去找他,不代表,他不會來找子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