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塵的話如同一股激流，貫穿她的整個脊椎，從腳板心升起的涼意嗖嗖從身上刮過，激起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他退後，她轉頭，目光對視。
他勾脣一笑，聳聳肩：“不是上廁所嗎？快去吧。”
趙笙頓了頓，愣愣點頭。
虞塵說的沒錯，她沒有退路了，顧豈榮的步步緊逼，還有如今衆人皆知和虞塵關係。
看着趙笙的身影進入洗手間，虞塵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淡下。
他說趙笙沒有退路，可真正沒有退路的，又怎麼會只是她一個人呢？
或許，從他決定把她挖回國內的那一刻起……
不，應該是五年前，他就已經已經沒有退路了。
記者招待會一場因爲虞塵突然公佈的消息風波大亂，卻也幸好因此而更加圓滿成功。
晚上，“裕林苑”休閒會所內，虞美人主創包括合作方等所有相關人員，全都在此聚會。
趙笙腳下踩着赤紅色尖頭細跟，細金腰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一襲黑色裸肩長裙顯得她身量越發高挑。
面上畫了淡妝，長髮輕挽，整個人的氣質溫婉優雅。
虞塵還是那套暗紫色的騷包西裝搭配白色帆布鞋，兩人站在一起，卻顯得那麼登對。
不斷有人過來歡聲道喜，趙笙的臉也快要因此笑僵。
虞塵偏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眉宇間的一抹淡淡不耐，不由挑眉笑問：“受不了了？”
趙笙掃他一眼，抿抿脣：“還好。”
雖然知道她在說假話，虞塵卻也輕笑一聲，目光一轉，放到另一邊的一對璧人身上，桃花眼微微一閃。
“過去看看？”
趙笙跟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顧豈榮和安暖居然也在。
她不由一愣，片刻後卻也瞭然，這種場合，他們怎麼會缺少。
本來想拒絕，可頓了頓，卻是點點頭，莞爾一笑：“好。”
顧豈榮，從今天起，你我就將是徹底的過去式！
走到兩人跟前，虞塵還未說話，倒是趙笙先舉杯笑言：“顧總，安小姐，這段時間，多謝你們的支持，我們的工作才能如期舉行，我敬你們一杯。”
虞塵見狀，眼眸微微一閃，笑意更甚。
顧豈榮看着趙笙伸到眼前的酒杯，她的臉上笑意盈盈，他的心裡就如同藏了一座火山。
看着兩人緊緊相挽的手，他眼眸越發暗沉，呵的一聲：“趙小姐的敬酒，真是當不起。”
趙笙一愣，他卻輕輕一“碰”，而後一飲而盡。
“先乾爲敬。”顧豈榮淡淡掃她一眼，放下杯子。
趙笙反應過來，微微勾脣：“顧總夠爽快。”目光掃過安暖，微微舉杯。
安暖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轉，看着趙笙微微一笑：“敬你。”
“虞美人的新項目順利完成，顧總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這時，虞塵看着顧豈榮輕輕開口，語氣半玩笑半認真。
顧豈榮輕輕蹙了蹙眉，目光卻落在趙笙的身上：“怎麼？虞總這麼問，是有新計劃？不過，這時候，虞總不是應該着手準備你和趙小姐的婚禮嗎？”
他的語氣淡漠，可趙笙聽在耳朵裡，無端的諷刺和挑釁。
虞塵神色平淡下來，漫不經心的回道：“婚禮是要準備，工作也是不能放棄的，畢竟，我還有努力賺錢，將來也好養老婆孩子呢。”
他說着，轉頭看着趙笙，眼眸裡盡是寵溺。
趙笙心頭有些尷尬，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便微微錯了錯眼眸。
虞塵見狀，微微一頓，卻又飛快的轉過視線看着顧豈榮。
顧豈榮卻冷冷一笑，哦了一聲，目光牢牢鎖住趙笙：“那真是可惜了，這麼快就要孩子？我還有好些事情，想要找趙小姐討教呢。”
他的話意有所指，趙笙都能感覺到他話語裡的暗刺。
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刺痛不已，她哦了一聲，淡淡開口：“顧總真是說笑，您這麼聰明睿智，手腕過人的大觸，怎麼會有向我請教的可能呢。”
“是嗎？”顧豈榮呵呵一笑，目光徹底陰冷下來，一瞬間，彷彿四周的空氣也跟着降下了幾個點。
趙笙心裡微微抖，手中卻傳來輕微力道，轉頭看去，是虞塵微笑握着她的手。
“光說我們有什麼意思？顧總也說說你和安小姐的事情吧？”
虞塵輕笑一聲，話語帶着濃濃的好奇似得：“顧總和安小姐的婚事八年前就定下來，如今都這麼久了，想來也該快了吧？顧總和安小姐要是有興趣，說不定咱們還可以搭夥來個集體婚禮，想想的都覺得不錯呢，顧總你覺得呢？”
虞塵的提議非常逗趣，可卻並沒有放在合適的地方。
聽他提起這些，趙笙的心頭有些酸澀，顧豈榮卻只陰沉着臉並不說話。
安暖臉色微微一白，倒是笑着接口打破尷尬：“虞總的提議非常有趣，我和豈榮會考慮考慮的，不過……”
她微帶歉意一笑：“我們的婚事，具體如何，還是要看家裡人的安排，畢竟我們這種人家，結婚的事情，不能馬虎。”
她說這話的時候，若有似無的看了趙笙一眼。
趙笙怎麼聽不懂她話裡面的嘲諷，說她馬虎？嘲諷她沒有家教嗎？
心裡有些好笑，她頓時覺得在這裡待下去有些意興闌珊，轉頭看了幾人一眼：“抱歉，我出去透透氣。”說完，也不等幾人反應，徑直離開了。
虞塵見狀，眼眸微微一閃，也看了顧豈榮和安暖一眼：“那麼，失陪了。”
跟上趙笙的腳步走到外面，他擔心的問了一句：“還行吧？”
趙笙嗯了一聲，也沒有回頭。
虞塵微微挑眉，雙手插兜，仰望着天空微微嘆了口氣：“月光很好。”
這種時候，無厘頭的話語，趙笙卻“噗”的一聲笑了，擡頭看了看。
的確，今天晚上的月亮是a市少見的圓滿，星星卻是沒有幾顆，整個頭頂都被銀色的月光照亮。
清冷的銀色月光灑下來，外間的露天草地都被洗練的發白。
她扭頭看了虞塵一眼，恰時他轉頭，目光和她對視，平日裡一雙好似隨時都叫囂着不正經的眼眸，此刻卻像是一個安靜的孩子。
他的睫毛很長，月光照上去，如同覆了一層銀甲一般，輕輕一眨，美的有些驚心動魄，她不由微微一呆。
額頭傳來一陣悶痛，她捂着額頭看他有些壞笑起來：“我帥的讓人神魂顛倒了吧？”
趙笙對於他這種天生過度自戀很無奈，捂着額頭被他逗笑，她道：“行了，我知道虞總您帥的天怒人怨行了吧？”
說着，垂下頭：“不過現在，我想一個人靜靜，可以嗎？”
今天的事情發生的都有些猝不及防，雖然之前有心理準備，可還是有些衝擊。
尤其是剛剛和顧豈榮安暖的一番對話，表面看她好似什麼都已經不在意，可心裡多少有些沉重。
趙笙不說，虞塵卻是能夠理解。
突然有些心疼，他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聳聳肩，他恩了一聲：“那你就在這裡慢慢等靜靜吧。”
正好有人在喊他，他應了一聲，看了趙笙一眼，什麼也沒在說，轉身進了大廳。
趙笙想着他剛剛的話，纔想起是“我是靜靜”已經演變成了熱門網絡流行語，不由越發覺得虞塵有意思。
她抱手輕輕踏出一步，走到草地上去，腳底傳來軟軟的觸感，心裡也好似跟着軟了一塊兒。
或許今天的事情帶來的衝擊很大，可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她不後悔。
“看來你很悠閒。”驀地，身後傳來一個冰冷刺骨的聲音，在銀色月光照耀下，越發顯得清冷無常。
她整個人不由一僵，轉頭看去，果然便見得顧豈榮朝她慢慢走來。
他的臉龐冷硬如霜，被月光一照，更加顯得如冰天雪地裡的一抹弧影。
她微微勾脣，反擊道：“那此刻在這裡看着我的顧總你，不是更悠閒？”
他卻不答反道：“趙笙，我不管你和虞塵在搞什麼鬼，今天的事情，我希望只是一個鬧劇，否則……”
他眼眸幽幽，盯着她好似要將她吸進去吞噬乾淨，聲音帶着濃濃的警告：“你將永遠後悔你一時衝動所做的決定。”
就好像是八年前，她的不告而別。
如今，她休想再使用同樣的花招讓他敗退！
趙笙聞言，心裡止不住顫抖，他的威脅和警告對於她無論何時到，就像是一個魔咒。
哪怕她逃掉天涯海角，耳邊都會充斥着他如惡魔一般的聲音，那是她擺脫不掉的惡魔。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沒有人會永遠害怕，就好像是沒有人會永遠長不大。
她強自鎮定下來，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靠近，溫熱的話語清淺的噴打在他的耳邊：“怎麼辦呢？顧豈榮，這一次，我可沒有和你開玩笑。”
因爲，早在我離開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失去了對你開玩笑的權利，和勇氣。
話落，人已輕輕退開，看着他，她臉上的笑意越發清淺：“顧總，賞月快樂。”
邁動腳步，兩人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