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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女王求婚6

第612章 女王求婚6

也許,全金沙王城擔憂的只有鱉靈一個人,其他不知內情之人卻喜氣洋洋,談笑風生。

商隊賣力地拿出所有稀世珍寶,玉器首飾,繡娘們不分晝夜加班加點,縱然小吃店也連番趕製必要的喜餅喜糖以及喜宴所需要的一切東西。

每天王殿的門口都車水馬龍,各種物品源源不絕地送來。

很快,喜服、首飾等等,都齊全地送來了。

王殿也張燈結綵,一派熱鬧的景象。

那是成親的前夕。

鳧風初蕾的精神也前所未有的好,她站在一顆巨大的無花果樹下,看着巴掌大的無花果葉子依舊蒼翠無比。

按理說,無花果一到深秋便會掉光葉子,變成光禿禿的,可這棵樹卻如晚春盛夏。

只是,樹上沒有任何果子。

她懷疑那是一顆假樹,摘下一片葉子,可葉子又是真的。

正有些糊塗時,只見杜宇從對面大步走來。

他渾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喜氣,眉宇之間更是掩飾不住的歡喜和笑意,以至於鳧風初蕾很是好奇:他到底遇到什麼好事了?竟然如此歡喜?

直到他走近,伸出手,聲音溫柔得出奇:少主,這是送你的。

那是一隻翡翠玉鐲,通體透明,沒有絲毫的瑕疵,縱以王家的眼光來看,也是一等一的好首飾。

她稀奇:“你送我幹什麼?”

“這是我曾曾祖母傳下來的,據說,已經在杜氏家族傳了十幾代了,到我母親時,傳給了我……”

他慎重其事:“現在,我把這玉鐲送給少主……”

她這才醒悟,這是聘禮。

她微微一笑,很自然地接過玉鐲,自行戴上,看了看:“嘿,還挺好看的。”

玉鐲在她枯乾的手腕上顯得空蕩蕩的,其實,不怎麼好看,可是,她還是非常滿意,搖了搖:“謝謝你,杜宇。”

杜宇凝視她,慢慢地又拿出一樣東西。

這一次,並非首飾,而是一個小小的玉瓶,玉瓶裡,裝了兩顆藥丸。

“這又是什麼?”

“這是我從岷山的一個老巫師那裡找來的傷藥,據說,非常有效。少主,你試一試吧……”

這段時間,他一直四處爲她尋找靈藥,無論是遠近聞名的名醫還是遊走江湖的術士,甚至那些隱居的道士,巫師,都成了他尋訪的目標。

鳧風初蕾何嘗不明白他的心理?

他一直在期待出現奇蹟。

他希望能有一種傷藥能徹底將她治好。

可是,她不忍心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那神秘敵人給自己暗暗佈下的毒連白衣天尊都被矇蔽了,又豈是他杜宇能解決的?

別說地球上的名醫巫師,縱然大羅神仙都束手無策。

那毒,是從大神們贈予的靈丹妙藥裡分化出來的,相生相剋,絕對無解,縱然雲陽差點把自己十萬年累積的樹汁都耗光了也無濟於事。

除了等死,別無他法。

但凡還有一線希望,鳧風初蕾又何至於要走到成親留後這一步?

可是,杜宇並不知道實情,她也不想潑他冷水,而是如往常一樣,裝作很高興地樣子,當着他的面服下了藥物。

“杜宇,謝謝你。”

他很是高興,搓了搓手:“少主,你今天的氣色好多了。”

她嫣然一笑,摸了摸臉:“是嗎?”

“真的,少主,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蜀中和外界一樣,流傳一個習俗,那就是——沖喜。

被絕望困擾的人們,總是傾向於相信一件事情:如果舉辦一場喜事,就可以衝散困擾多時的黴運。

杜宇急於成親,其實也是隱隱抱着這樣的一點心理。

他想,成親後,少主也許會好起來。

比如這幾天,少主一直很精神,臉上那種死灰的神色也徹底消失了似的,恍惚中,竟給他一種錯覺:少主一定能好起來。

少主也許永遠也不會死了。

若是這樣,那該多好?

他的喜氣洋洋,也因此而來。

他環顧四周的張燈結綵,然後,開始一一稟報婚宴的情況,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明天黃昏的時候,正式舉行婚禮了。

鳧風初蕾暗歎一聲,但一點也沒表現出來,只是認真地聽他彙報。

婚宴所要的東西,參加的人員,喜服的擺放,甚至於洞房花燭夜的新房……她彷彿聽得清清楚楚,又彷彿一個字也沒有進入腦海。

恍恍惚惚地,忽然發現對面的杜宇變了。

他一身雪白長袍,玉樹臨風地站在那裡,眼眸溫柔,一聲一聲:“初蕾……初蕾……我發誓,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無論我認不認識你,我都永遠愛你……”

多麼可笑而幼稚的誓言。

屍骨未寒之日,周山的墳墓已經徹底空蕩。

其實,誓言最是縹緲,永遠做不得數。

藍色的絲草戒指,腐爛在周山成爲一個笑話。

雲陽問“你不知道嗎?你剛離開周山不久,百里大人就走了。難道這麼幾年的時間,他竟然從來沒有去找過你?”

本以爲早就忘記了,從回到金沙王城的那一刻起,她就發誓要遺忘過去,徹底斬斷過去的一切,可現在,不知怎地,雲陽的話又在耳畔響起。

有一種陌生,叫做故意不認識。

不認識的理由很多,可最終的結果,只有一個。

她不由得伸出手,摸摸自己的頭和臉。

頭髮已經長出一截,可臉還是皮包骨一般。

對面的菱花鏡裡,隱約一張變形的頭臉,若隱若現,便如當日在有熊山林一條一條扯下自己頭上臉上的青草蛇。

恐懼,比疼痛更甚。

有一些東西,遠遠比死亡更加可怕。

就算僥倖活下來了,就算僥倖逃脫了厄運和陰謀,可是,活下來的這個人,變成了她自己都不認識的鳧風初蕾。

五臟六腑很平靜,卻痛徹心扉。

毀容,中毒,絕境,死亡。

這世界上,還有什麼能比曾經最愛的人把你害成這樣更加悲慘的事情呢?

偏偏那害了你的人,還要迎娶另一個害了你的人。

兩個敵人的聯姻。

一段自己無法對抗的迫害。

她一直微笑,眼神明亮。

只因爲她無法開口,一開口便會泄露所有的悲慘秘密。

可是,杜宇根本不知道。

他只看到少主笑容清晰,精神一天天好起來,於是,他也笑起來,語氣虔誠地看着上天,無聲地祈禱:蒼天啊,老魚鳧王啊,杜家的列祖列宗啊,求你們保佑少主快快好起來吧。

她想,也許杜宇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希望自己活下去的人了。

婚禮,如期舉行。

婚者,昏也。

黃昏的時候,鳧風初蕾靜靜坐在王殿的寢宮裡,任憑外面的喧囂被關在門外。

婚宴很盛大,但她無法支撐自己的病體去應對,所以,全部都是杜宇在處理。

一會兒,門口傳來腳步聲,那是興沖沖的杜宇,他一身紅色的蜀錦新婚華服,整個人意氣風發。

她有點詫異,竟不知杜宇原來這麼好看。

尤其,杜宇有一種別的男子身上很少見的氣派——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他皆身板筆挺,器宇軒昂,絕對沒有其他男人身上那種猥瑣、懶惰,哪怕是偶爾流露出的頹廢之意。

他乾淨得令人心動。

他這時候進來,也沒有別的事情,只是爲着親自送來最精美的點心和熱飲,因爲,他怕晚宴時間太長,少主餓了。於是,親自挑選了一下,找了一些自認最最可口的東西送來。

可是,當他看着少主時,還是不由得心跳加速。

就連鳧風初蕾也聽見他那砰砰的心跳。

那是一個純潔少年最初的心動和心跳。

許多年如一日。

以後,也用不改變。

他凝視她,很久很久。

她也凝視他,很久很久。

無論經歷了什麼事情,無論遭遇了什麼不幸,你總要相信,這世界上,總還是有與衆不同的真誠。

比如,此間的少年。

那是杜宇第一次見到少主這樣的眼神。

腦子裡,竟然嗡的一聲。

這眼神。

這做夢也不敢想象的眼神。

他要歡笑,要跳起來,要大聲宣泄自己的喜悅,可是,卻激動得手足無措,一如得到了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回報。

一身蜀錦華服的少主,竟比他第一次見到的成年的小公主更加美麗。

他的聲音完全沒有經過大腦,純屬一種直覺。

“少主,你真美!”

她笑起來。

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這便是現身說法。

因爲情深義重,因爲一心一意,所以,她成了他眼中絕美的一道風景。

可事實上,她很清楚,縱然華麗衣服,縱然淡淡梳妝,可是,容顏已經一去不復返——一般人的程度而已,何來的美貌?

可是,她很高興聽到人這麼說。

尤其,這說法絕非出於虛僞或者逢迎。

她想,自己運氣真的不錯。

先是雲陽,接着是杜宇。

這一刻,她徹徹底底忘記了那個白色的身影。

也祈望自己永生永世再也不要想起他,也不要再認識他了。

杜宇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語無倫次:“少主……少主……你餓了嗎?你也吃點東西吧……”

她和顏悅色:“你放着吧。我現在不餓。”

他依言將點心放在一邊。

“少主,酒宴已經快開始了,你好好歇着,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嘆道:“杜宇,真是辛苦你了,一切都是你一個人在忙碌。”

他的眼睛在笑,眉毛在笑,整個人都在歡笑。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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