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的門徹底關閉。
那是一道一丈多高的青銅鐵門。
和平年代，繁華大都市，一般人家根本用不着這樣厚重的鐵門，更多的是顯擺和裝飾的意味。
尤其，那高高的銅把手上鑲嵌的亮閃閃的黃金。
小狼王整天小心翼翼，卻又公然顯擺這麼多的黃金，他是什麼意思？
精神分裂了？
尤其，小狼王和戎甲的對話很是不可思議。
在九黎的時候，他已經擁有了許多黃金，爲何現在卻說黃金都供奉出去了？那麼多黃金都供奉給誰了？誰纔有權利令他奉上那麼巨大數量的黃金？
白衣天尊？可白衣天尊要那麼多黃金幹什麼？
大將軍布布？
小狼王不是把布布收買得挺好的嗎？
更令鳧風初蕾吃驚的是杜宇。
小狼王的言辭之間，杜宇已經被徹底邊緣化了——很可能在九黎廣場的時候，因爲大將軍布布的刻意擠兌，杜宇就已經被邊緣化了。
難道鱉靈真的開始心懷不軌了？
這真是令人不敢置信。
須知，鱉靈雖然是從楚地逃來投奔魚鳧國的異鄉人，可是，這麼多年下來，鱉靈一直盡職盡責，忠心耿耿，縱然鳧風初蕾多次長時間離開金沙王城，他也從來沒有顯露出半點野心的跡象。
甚至於在九黎廣場受盡刁難的時候，她也沒見鱉靈有過任何反叛的舉動。
現在回了金沙王城，反而纔開始爆發了野心？
她搖搖頭。
她堅決不相信小狼王的猜測。
她總覺得小狼王是小人之心。
可是，今天，她又親自目睹鱉靈在熱鬧的集市上追上杜宇，親自攔截杜宇……小狼王說得對，要想通知杜宇，私下裡不行嗎？
爲何要在大庭廣衆之下，令民衆覺得杜宇已經成了一個無所事事不負責任的閒人？
莫非鱉靈真的滋生了異心？
盧相等人呢？
他們又是什麼想法？
難道他們也都被邊緣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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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多疑問，一一浮上心頭。
畢竟，曾經是一國之王，這些，也原本都是自己的職責和義務。
再看看周圍此起彼伏的新的豪宅羣體，那不祥的預感就更加強烈了。
須知，魚鳧國的國策一直是抑制豪強，保持大體上的均衡，幾萬年來，一直如此。
可現在居然多了這麼多仿效九黎的奢華建築，這顯然是鱉靈的默許或者鼓勵。
鱉靈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纔開了這樣的先例？
莫非他不清楚這樣的後果會造成貧富差距的迅速拉大？
如果金沙王城變成了富翁的樂園，那麼，天府之國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種種疑問，原本該找人問個清清楚楚，可是，她一轉念，覺得糾結這些問題已經毫無意義。
金沙王城到底有沒有國王，國王是誰，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可是，再走幾條街後，她徹底停下了腳步。
她聽到一陣非常奇怪的笑聲。
“大爺，進來吧，我們這裡來了最年輕最漂亮的姑娘……”
“喲，這位大哥，一看就很面生，是從沒來過吧？快進來見識見識，保證讓我們的姑娘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嘖嘖嘖，這不是王老爺嗎？您老人家可是有多半個月沒來了吧？姑娘們可想念你得緊啊。對了，我們今天新來了最好的美酒，巴鄉清，是巴鄉清咧，你不趕緊來嘗一嘗嗎……”
……
這聲音，她早就聽過。
那是陽城的大街小巷，那是九黎廣場，那是中原諸國繁華地帶男人的最愛。
可是，魚鳧國是從來沒有這玩意的。
那是女人最古老的職業——皮肉生意。
說古老，其實也不過才幾千年的歷史。
也是人類進入父系氏族之後，文明急劇衰落，物質極度匱乏，少數人霸佔了大量的財富之後，這職業纔出現的——那些沒有力氣沒有背景沒有家世也沒什麼才智的女人，爲了免於被餓死，便開始從事這種職業。
當然，女人能從事這個職業，也是因爲性別上的優勢——之所以說是優勢，那是因爲一個男人一生中會有無數的精子，如果一個男人的所有精子都能得到出生的機會，那麼，一個男人的後代加起來便足夠繞地球三週。
當然，爲了避免這種災難的出現，大神們在女性的生育上便做出了限制。
一個女性，一生之中只有幾百個卵子，而適合的生育年齡不過短短二十來年。再加上十月懷胎十分漫長，所以，一個再是能生的女人，一生中哪怕傾盡全力生孩子，也頂多生一二十個，那還是得有雙胞胎或者多胞胎的情況之下。
否則，十個八個已經是極限了。
也正因此，便大大限制了男人生育的數量，才能保證地球資源的平衡。
而且，男人因爲生理的限制，經常會衝動，爆發，失去理智，相對來說，女人在這方面就平靜多了。
正是這種生育的稀缺性以及生理上的優勢，讓女人們慢慢發現了一個生財之道：那就是可以利用男人的生理衝動以及生育要求來賺錢。
皮肉職業，因此得以出現。
這種職業一旦興起，便迅速普及，很快便風靡了全世界。
只是，這種職業，一般必須是在物質貧乏的年代——也就是說，當女人們吃不飽穿不暖，或者遇到什麼困難時，纔會考慮這種職業。
可是，在魚鳧國的漫長年代裡，物質充裕，家家戶戶豐衣足食，女人們和男人一樣參與各種耕作、紡織、商業活動等等，尤其是聞名天下的蜀錦，令巧手的蜀中女人們更獲得了一份極其穩定而優渥的收入。如果是一個上等手藝的繡女，其一年的收入甚至比鱉靈這種級別的高官俸祿還要高。
而且蜀錦蜀繡在魚鳧國幾乎普及到了每家每戶，但凡是個有手有腳的女子都能繡上幾針，縱然不能大富，養家活口，過得舒舒服服是絕對可以的。
這種情況下，皮肉職業當然就在魚鳧國沒有市場。
鳧風初蕾從小到大也從來沒有在金沙王城見到過——尤其她登基之後的幾年，她經常便衣微服在大街小巷閒逛，也從未見過。
正因此，她此刻的震驚纔可想而知。
是誰允許興建這個妓館的？
鱉靈？盧相？
難道他們不清楚魚鳧國以前的傳統？
這妓館一旦開始，後面會不會雨後春筍的增加？
很快，她的疑惑便被解開了——只見這間最大的妓館旁邊，連着三家都是。門前一水兒塗脂抹粉，搔首弄姿的小姑娘。
連續幾個客人進去之後，老鴇看看四周，估計沒發現什麼潛在客戶，便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對着門口一排站的小姑娘低聲道：“大家都打點精神，別一副臊眉耷眼的，我給你們一口飯吃，你們也得給我回報。就這麼拉長一副馬臉，誰有心思找你們？你們可給我記好了，人家花錢是來買笑的，不是來看你們的馬臉的。既然吃了這口飯，就得有職業道德……”
那口音，絕非蜀中土著。
那是外地來的職業老鴇。
老鴇也很年輕，充其量不到三十歲，她風韻猶存，身姿曼妙，聲音也很好聽，有職業性的嬌嗲，笑起來的時候，滿臉都是風情。
這女人，很可能自身也是風塵出身，卻不知怎麼跑到魚鳧國來賺錢了。
但是，那些少女卻絕大多數是地地道道的魚鳧國人，因爲她們有雪白的皮膚，嬌小的身材，口音也是地地道道的蜀中口音。
老鴇尚未閉嘴，忽然聽得一陣腳步聲，她驀然回首，剛纔的一臉嚴肅立即變了，她滿臉堆笑，聲音更是大大變了樣，嬌嗲得令人渾身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喲喲喲，這纔是貴客到了……鱉靈大人，今天你又帶什麼了不起的客人來了？”
爲首的，竟然是鱉靈。
在他旁邊，七八名佩戴兵器的外地人，其中大部分是壯漢，還有一名老者，雖然鬍鬚花白，但精神矍鑠。
這幾個人也不知是什麼來頭，只見鱉靈對他們極其客氣，甚至算得上是討好。他對着老鴇：“今晚，你可得拿出最好的酒菜，最好的姑娘……”
“鱉靈大人放一萬個心好了，你的客人，我們一定最好的招待。姑娘們，快愣着幹什麼？快歡迎客人啊……”
那些原本臊眉耷眼的少女們不敢怠慢，立即一擁而上。很顯然，鱉靈是這裡的常客，也是貴客。只見她們一個個打點精神，嬌聲嗲語，十分殷勤地圍着一干男人。
可是，那個白髮鬍鬚的老頭卻隨意瞄了一眼一干少女，接連搖頭：“不成啊。怎麼還是這些成貨？就沒有新鮮的嗎？”
鱉靈立即道：“大人可是不滿意？”
老頭毫不客氣：“外界傳聞，蜀中美女甲天下，香豔風流，嫵媚婉轉，更是一個個精通音律，有一副好嗓子。可我在蜀中這些日子，看來看去都是這些老面孔。難道就找不到新鮮點的嗎？”
他隨手一指前面的兩個女子：“你們這得二十幾歲了吧？這麼老的，怎麼好意思出來接客呢？”
那高挑女子忍無可忍：“我才二十一歲，就很老了嗎？”
“二十一歲還不老嗎？二十一歲的正常人，孩子都幾個了，你認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