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沒有半分的神色,可是一雙黑眸卻冷得沁人。
那被蘇小樣擋着的婦女不知道怎麼的就往後跌退了好幾部:“我,不,我——”
胡亂的說着,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
顧夕城嘴角動了一下,視線落在還跪在地上的林敏婷的臉上,沒說什麼,擡手牽着許婧,一步步走出了人羣。
許婧也沒有料到顧夕城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更沒想到他就這樣什麼都沒說就牽着自己走了。
她還在猶豫着自己這樣走了是不是會讓事態更不好,但是顧夕城顯然是沒有讓她回頭的打算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蘇小樣,蘇小樣倒是有幾分興奮。
看着許婧和顧夕城漸漸走遠的身影,蘇小樣看着地上癱坐着發軟的林敏婷,冷笑了一下:“林小姐,在顧總面前耍手段,你也不仔細點兒自己的皮肉。”
這麼卑劣的手段,想來林敏婷估計是兔子被逼急了,逮着許婧就咬。
剛纔許婧還沒明白林敏婷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雖然說她們之間的交鋒次數不多,但是每一次林敏婷對着她都能夠維持着笑容的,但是像今天這樣,完全沒有任何一點兒臉面地跪在大庭廣衆之下,許婧倒還是第一次見。
現在上了車,整個人冷靜下來,她大概也知道,應該是顧夕城做了些什麼。
她看着身側的男人,想開口說些什麼,最後嘴脣動了動,還是沒有問出口。
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問不出口了。
沉默了一會兒,許婧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轉頭看向顧夕城:“去哪裡?”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黑眸裡面雖然有些涼,但是比起剛纔的冰冷,如今已經好了許多了,薄脣微微動了動,不鹹不淡的聲音:“送你回去。”
許婧愣了一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沒說什麼:“謝謝。”
她其實還是有點擔心顧夕城會不會藉着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對她做些什麼事情,現在看來,好像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是這件事情也怨不得她,她對顧夕城的第一印象就是那樣了,一時之間,就算是他真的是已經改了,她也沒有辦法將自己的認知扭轉過來。
不過也不重要了,反正,兩個人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許婧解了安全帶,側頭看着顧夕城,又開口說了一次:“謝謝。”
他點了點頭,手放在那黑色的方向盤上,修長的手指骨骼分明,十分的好看。
許婧意識到自己失神之後逃一樣下了車,剛走到樓道,顧夕城的聲音突然之間從身後傳來:“許婧。”
他剛從車上下來,手還搭在那車門的上面。
許婧轉頭剛看過去的時候他剛把車門關上,“啪”的一聲,將她細細哼出來的迴應直接掩蓋了。
她站在那兒沒動,看着他一步步地走過來,下意識地想要跑,但是不知道怎麼的,這一回倒是不會動了。
看着顧夕城越走越近,心底裡面的那些隱隱的恐懼又開始冒出來,她臉色一凜,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對方已經停了下來了。
他本來就生得高,將近一米九的身高,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站在她的跟前,就好像是一座大山一樣。
許婧擡頭看着他,面上沉穩不變,但是心口的跳動卻越發的快。
說到底,那些恐懼並不是輕易說沒有就沒有的。
顧夕城看人的時候總是喜歡拿着自己那一雙黑眸直直地看着人,一動不動的,不怒自威的眼神總是很容易讓心懷不軌的人先一步輸下了陣勢來。
許婧並沒有什麼心懷不軌的想法,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被他這樣直直的看着,除了臉頰有些發燙之外,她更有些不知道哪裡來的心虛。
“許婧。”
他又開口叫了她一次。
七年前他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是跟着顧夕媛叫她婧婧的,後來她失憶了,兩個人再遇上的時候他也是叫她許婧的,不過她恢復記憶之後,他又開始叫她婧婧了。
但是現在卻叫她“許婧”,許婧不知道怎麼的心頭一跳,看着他緊得說不出話來。
“當年——那個孩子,沒了。”
不知道爲什麼,他停了一下才說出來。
印象當中顧夕城說話簡潔直接,從來都不會這樣的停頓的。
許婧其實心裡面已經有打算了,可是真的聽到這麼一句話,她還是忍不住發紅了眼睛,強忍着纔沒有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我,知道了。”
說得那般輕巧,可是身側的雙手卻死死地掐着,那尖尖的指甲扎出了血,她也沒有絲毫的感覺。
眼前視線突然一晃,顧夕城突然之間就將她抱到了懷裡面。
許婧想掙扎,可是真當那男人的氣息撲鼻而來的時候,她倒沒有下手去掙扎了,張嘴直接隔着衣服就在他的胸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鬆了口,擡手推開他,卻已經是滿臉的淚痕了:“怎麼沒的?”
聲音已經喑啞不清了,可想而知,她到底是多麼的隱忍。
“體弱,病的。”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語氣,許婧看着他,不知道怎麼的就生了一種想法。
這個男人大概是沒什麼感情的吧,自己的孩子死了,說出來都是這樣涼薄無情的。
想到這些,她整個人突然滲了冷意,往後退了幾步,擡手擦了自己滿臉的淚水:“我知道了,希望你能夠遵從諾言。”
不再糾纏她了。
他低頭看着她,半響沒有說話。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夕城才擡腿轉身離去。
走到一半,許婧才聽到他涼淡的聲音:“我記得。”
許婧怔了怔,臉上的淚水落下來她也沒有再去擦了,看着顧夕城一步步走遠,最後上了車,不知道爲什麼,心底有種縈繞不清的難受。
引擎聲傳來,她終於回過神來,轉身按了電梯上樓。
雖然已經知道那個孩子遭遇不測了,可是真的聽到顧夕城說的時候,許婧還是忍不住的難受的。
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啊,她一天母親的責任都沒有盡過,就這樣,說沒了就沒有了,許婧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又開始做惡夢了,就好像初初知道自己有過一個孩子的那會兒一樣。
夢到一個男人牽着一個小男孩看着她,那小男孩看着她不斷地問她:“媽媽,你爲什麼不要我?媽媽,你爲什麼不要我?!”
小孩也就罷了,就連大人也開口:“婧婧,你爲什麼不要我?”
那雙黑眸直直地看着她,就好像裡面藏了許多小刀一樣。
許婧被嚇得直接就醒了過來,摸着自己的後背,又是一身的汗。
從前她總是夢不到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如今卻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就是顧夕城。
她只是不明白,爲什麼顧夕城也會說出那樣的話。
十月中旬的a市開始冷了,氣溫降到二十度左右,夜裡面更是十多度而已。
那窗戶沒有關緊,風吹進來,房間裡面都是涼冰冰的。
許婧坐在那兒,清醒無比。
接連幾日都是這樣的夢,許婧熬了幾個晚上,整個人都憔悴了。
蘇小樣見到她的時候嚇了一跳,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就是怔怔地看着一處,一個人在走神,卻什麼話都不說。
許婧的嘴巴向來就是嚴謹的,見她不願意開口,蘇小樣知道自己什麼話都問不出來了,只好轉移了話題:“你最近上網了沒有?”
許婧這時候纔有點兒反應,側頭看着她,搖了搖頭:“沒有,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自從許婧離職之後,好像對新聞走向都沒有那麼關注了。
蘇小樣不禁搖頭無奈:“當然,大事,你都不知道!顧總將林敏婷告上法庭了,侵犯名譽和隱私,聽說官司很快就判下來了,林敏婷要賠二十多萬給顧總。”
顧夕城顯然是不在乎這點兒小錢的,只是這件事情這麼一鬧,整個a市的人都知道林敏婷的笑話了。
她不是想要看許婧的笑話嗎?
如今顧夕城就讓她自己看着自己的笑話,林敏婷剛回國不久,本來家底就不好,交好的人也不多,現在被顧夕城公然擺出來,沒有一個人是傻的,會爲了一個林敏婷去得罪一個顧夕城。
可想而知林敏婷以後再a市的下場了,別說是a市了,估計在別的地方都不好混了。畢竟她當初把事情弄的這麼大,非要說那個孩子是顧夕城的,就連親子鑑定都弄出來了,說的有模有樣,現在卻被打臉。
吃瓜羣衆才自然是愛看戲的,這一場戲許婧都不用登場,就已經將林敏婷打得落花流水了。
“嘿,還是顧總上道啊,你不知道,前頭楚家那楚公子,也是鬧了個私生子,連小帶大地養在了外面,現在正轟轟烈烈地鬧着離婚呢!”
蘇小樣爲了許婧和顧夕城這兩個人也算是操碎了自己的心了,那天看到顧夕城突然出現,就說了那麼兩句話就講許婧解救出來了,她自然是越發地肯定顧夕城對許婧的想法了。
只是當局者迷,許婧也不知道被什麼打了眼,迴應只是淡淡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連孩子都不放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