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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前塵往事

086 前塵往事

儲立軒站在冷風瑟瑟的夜裡,指間夾着煙,那煙很久未吸,已經結了長長一層菸灰,懸在端頭。他右手握着手機,貼在耳邊,聽筒裡不斷有鈴聲傳出來,可就是沒有人接,然後轉入機械的人工迴音。他再打,一樣沒有人接。

林夕問:“真不打算接?”

尚沁舒眼角一抹冷澀,“嗯。”

他便不再詢問,遵循着身體本能的反應。

尚沁舒徹底放縱,任他帶她飛向最高的山峰。

只是她一雙眼,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那不斷叫囂的手機。

不知道,從開始到現在,他有沒有一絲絲的後悔過?

反覆幾次,她手機電池耗盡。

儲立軒握着電話的手並沒有挪開,到最後,聽筒裡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情緒到了極致,尚沁舒一雙眼,終於緩緩合上。

儲立軒仰頭望着高樓的姿勢彷彿沒變過。

室內只開了四角壁燈,幽幽的紫紅色,照得人臉上紅暈猶存。

林夕單手枕在腦後,尚沁舒趴在他*而結實的胸膛上,手指無意識的在他肌膚上打着圈,眼神有點飄渺。他略低頭,便能看見她一頭秀髮,黑芝麻似得顏色,在白熾燈下格外油亮。他一手輕輕撫着那短髮,一手擱在她微露在外的香肩。

兩人並不說話,只是緊緊相偎。

纏綿後的溫存最是令女人欣慰,林夕的這點做得非常好,尚沁舒總想,是不是過去的那麼多段感情裡,只有他是真愛自己的。她的眼神自他胸前飄過去,躍過窗戶,落在無垠的夜空中,其實什麼都看不見,只有一片黑暗,可她卻似看見了一點紅光,血一樣的顏色。

不知道樓下的那個男人走了沒有,不知道他看見後會不會生氣,呵,也許人家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她輕笑了下。

林夕感受到胸腔的震動。

“笑什麼?”他的聲音很柔,輕輕地,正是情人間的呢喃。

她心底一陣苦澀,又一陣溫熱,抱緊了他,“想你剛剛說的話。”

“什麼話?”

“結婚。”

他食指勾起她下巴,見她笑容燦然,故意怒道:“你不願意?”

她被他逗得心裡暖烘烘的,“怎麼會!”

“那你笑什麼?”

她笑了下,“早知道兜兜轉轉,最後還是我們在一起,那當年畢業後我們何必分手。如果一直在一起,我們的孩子說不定都有好幾個了,而且肯定都能打醬油拉!”想到這,她心緒起來了,“說!當年爲什麼分手?!”

她至今也沒想明白,當時那麼要好的兩個人,怎麼無緣無故就斷了聯繫呢?她還記得初中畢業那年,考完試,他還依依不捨送她回家,他怕被她父母看見,躲在附近的小花園裡親熱。

那是林夕第一次深吻尚沁舒,脣舌交纏,直吻得她暈頭轉向,感覺天地都在旋轉,她站不穩,雙手緊緊抓着他胳膊。

他亦是難以自制,手迫不及待往她身上去,心跳如雷,根本停不下來。

情到濃時,不知是誰在小花園外重重咳嗽了聲,兩人如同驚弓之鳥,嚇得怔在原地,四處一瞧,半個人影都沒,四目相視,不由面紅耳赤。

那時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紀,一切像是明白,又似是不明白,不約而同撇開了視線,不敢再看對方。也不知是站了多久,記憶中很短,她聽他聲音十分倉促,“走吧。”

她臉燙得不行,視線看着腳尖,一聽他話,立馬邁開步子朝前走。

他害羞也不敢去拉她,只能跟在她三步開外。火辣辣的太陽懸在頭頂,她穿着短袖t恤,白白的顏色,揹帶牛仔褲,腳上一雙帆布鞋,身後是一個雙肩揹包,雙肩包上畫着一個骷髏圖案。她頭髮很短,剛剛齊耳,黑得發亮,襯得頸項肌膚格外白皙。她雙臂微彎,握着雙肩揹包兩旁的肩帶,細長胳膊里肌肉的輪廓微微顯現出來。

她在前,他在後,她留給他一個背影,他偷偷打量,那樣纖細,還未發育成熟,曲線遠沒有如今這樣玲瓏,可那一個背影,卻在他記憶中成了一幅美麗畫卷,帶着朦朧色澤,讓人一想起便覺無限美好。

她一路上臉都是紅的,走到家門口更不好意思跟他說話,正所謂做賊心虛,大概便是如此,生怕一說話,就讓人知道了什麼,她低着頭,頭一次什麼都沒說就進了家門。

以前她無論如何,也會跟他說聲我走了。他愣在原地,看着被關起的大門,一陣困惑。走在路上,他也想過,可能是她害羞,他都這樣了,何況她呢,頓覺吃了蜂蜜一樣,心裡甜蜜蜜的。哪知道,隔天給她打電話,竟然沒有人接,他一連打了好多個還是無人接聽。

他們兩人是有約定的,一星期打一次電話,打電話的時間也都是說好的,以前一到時間她準守在電話旁邊,這樣的情況雖然很少發生,可畢竟也有過幾次,他也沒多在意,等後來再打,竟然是她媽媽接的,說她出去玩了。

他有點不高興,忘了尊卑,“她和誰出去玩了?”

尚沁舒媽媽一聽,眉頭皺了下,只道不知道。他再問,便被她擋了回去。一個男孩子,沒事打聽她閨女,能有多正常?!

掛了電話,他去到兩人常去的小公園,沒見到人,又去了她愛去的小飾品店,也沒看到人,鬱悶得回到家,倒頭就睡,他爸媽還以爲自己孩子怎麼了,生病了一樣沒精打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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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他打電話過去,又是她爸爸接的,說是找同學去了。

他上次吃了的閉門羹,這次學乖了,不敢再問,心裡倒是很期待,總覺得她應該是來找自己,結果,他在家等了半天也沒見她打電話來。

次數多了,他的心便也慢慢涼下來。那個年紀的孩子,畢竟玩心大,狐朋狗友一召喚,誰還能記得住心裡曾住過的那個女孩呢,也只有偶爾夜深人靜,想起來,徒留一陣唏噓。

尚沁舒則不然,心裡一直有個結。許是緣淺,她真的一次都沒接到過他電話,不是被媽媽命令去送什麼東西給什麼親戚家,就是被老爸強行帶着出去放風釣魚。倘若是平時,她定是高高興興的,可是和林夕約定的時間,她就不願意,但老爸似乎是沒看出來,硬拖着她去。她總歸孝心,不忍掃了老爸的興,反正林夕後面還能打電話過來,再說不久就要上高中了,上了高中照樣能見面。

假期轉瞬即逝,當尚沁舒帶着美好的憧憬到高中開學報到時,並沒有見到林夕,只有林夕的發小,告訴她,他早已經轉到市重點高中了。

她從未有過的心涼,只覺九月的天,冷得凍人。

後來很久很久後,高中畢業同學聚會,她意外遇見了林夕的發小,兩人隨意聊起來,聊到林夕,她沒忍住,想當年那樣生氣,哪裡還有心思去問他原因,三年過後,再有疙瘩,也成往事,問起來雖然覺得難堪,可到底可以一笑而過。那發小先以爲是她要分手的,聽她那樣一問,便將林夕那段假期的事情全盤告訴她,她這才懊悔萬分,當時怎麼就那麼放不開,那麼抹不開臉皮,主動給他打個電話能怎麼了?!

往事如風,聽說林夕又談了一個女朋友。尚沁舒就是再想打電話給他,也只能作罷。後來上了大學,她也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這纔將林夕遺忘在看不見的角落。

林夕又何嘗不是這樣,在高中雖然談了一個,可尚沁舒總像一根刺,卡在他心口。上大學後,也是一次聚會,和發小聊起了往事,說到尚沁舒,他一愣,隨口道:“被她甩的滋味真不好受。”

“說什麼呢?”那發小驚呆了,“你們不會是這麼多年,都沒見過面吧?也沒講開?”

他倒奇怪了,“講開什麼?”

發小見他那樣頓時明白過來,便將兩人的烏龍鬧劇說了個清楚,林夕聽完,心頭百感交集,有股隱隱有股衝動,恨不得立即衝到她面前,冷靜後又覺得好笑,一壓再壓。

再後來,林夕也聽說她談了一個很好的男朋友,父母從商,家境優越,對她極好。林夕見過她當時的男朋友,從別人的手機裡看到的一張照片,她男友很帥,高高的個頭,穿着一身運動風。照片裡她挽着他胳膊,他摟住她的腰,她眯着眼,笑容燦爛,嘴巴咧起的弧度很大。

想起陳年往事,林夕感慨良多,“世事弄人。”

尚沁舒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瞳仁是棕褐色的,在燈光下蒙着一層色澤似的,凝視她時,裡面滿滿的愛意,她心裡甜膩膩一片,笑得十分俏皮,“歲月弄人。”

她將臉貼在他胸膛上,緊緊地。

林夕心裡一陣滾動,忍不住翻身過來抱她。

她一叫,沒躲開,笑着被他壓在了身下。

這樣的情形即將要發生什麼,沒人不明白,尚沁舒纔剛送走上一波的情緒,這時又要面臨下一波,不由臊紅了臉。林夕也喘着粗氣,“準備好了沒有?”

尚沁舒羞得將臉埋進了他胸膛。

他一聲低笑,蓄勢待發,卻有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來。他一驚,條件反射一樣,立即從她身上爬起來,抓起他的電話面容嚴肅。

她聽林夕嘴裡是是的迴應着,也知道事態嚴重,跟着站起身。待他掛了電話才問,“要出警嗎?”

林夕一邊穿衣服一邊十分抱歉,“對不起,沁舒。”

他是警察,二十四小時待命,這樣突然撇下她,不止一次。她理解他,幫着他穿着衣服。“沒事,你注意安全,開車慢點。”

曾經,如果儲立軒哪怕事後只抱着她一分鐘,一分鐘足矣,她便也願意等他,願意看着他回頭。可一切都是假設,現實中不會有那些如果,所以他與她註定走不到一起。

林夕穿戴整齊,快步走到門口。

尚沁舒早已站在玄關處拿出了他的皮鞋,“快穿上。”

林夕道:“你快到被子裡去,別站在門口凍着了。”他的細心總體現在不經意的小地方,讓她不感動都難,“你呆會鎖好門,任何時候都別開門了,知道嗎?”

“知道了。”她將圍巾替他繫上。

他趁着間隙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你快裡面去,我開門了。”

等尚沁舒退開身,他纔開了門出去,一股冷氣撲在他身上,也撲進來房間裡。他看了她一眼,“快去睡覺!”迅速關上了門。

林夕用力不大,可關得急,發出的撞擊聲也不小,她在一陣顫抖聲裡心頭莫名一跳。也不知怎麼想的,一徑跑到陽臺,呼啦一下拉開了窗門,冷風灌進來也顧不得,往下一瞧,視線首先便落在先前那紅光閃現的地方,可只有一片漆黑。

小區的路燈還是開着的,燈火不甚明亮,可隱約能瞧見林夕的車自停車位駛出來,前後燈亮着,緩緩在水泥道上前行,一點一點駛離她的視線。

看着他的車漸行漸遠,她只覺心頭某些情緒也漸行漸遠,一股恐慌在心頭慢慢延伸開來,莫名的壓迫感四面八方籠具而來,似要把人湮滅,她強撐着盯緊林夕的車,企圖從中找到一絲安慰。然而,心頭的那股壓迫感愈來愈近,像座大山一樣,從後緩緩壓向胸口。空氣裡都是一股獨特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她還來不及分辨,便已將她整個鼻腔都包裹住。

她只覺身後陡然一冷,胸部跟着一緊,一口氣突然卡在胸腔,難以呼出來。還未反應過來,耳邊卻有幽幽的聲響,音調如鬼魅一般,“這上演的是你儂我儂麼?”

她一驚,眼角突然闖入兩隻結實的胳膊,扣在她兩側。她身子被抵得動彈不得,想飛快回頭,卻讓他先一步將下巴擱在了她的頭頂上,緊緊壓着,生疼。

她看不見身後的人,卻不用想也知道來人是誰,只是她不明白,他是怎麼進來的,怎麼進的她家?她明明早將家裡的鎖匙換了,防盜門也是新裝的!而且,這麼短的時間,他進來得竟然神不知鬼不覺,走到她身後,她竟也未察覺!

他聲音冷得像吹來的寒風,“他叫林夕?”

心頭一慌,尚沁舒莫名一怔。

他將下巴移開。

她一回頭,儲立軒站在她身後,身子死死壓着她,一張臉朝着前方,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見他剛毅的下巴長出許多青渣,整個下顎線條繃得及緊。

“你想怎麼樣?”她問。

他卻笑了,將身子壓得更低,直將她上半身壓出了窗外,“怕什麼呢?”

她穿得單薄,被室外零下的溫度凍得直哆嗦,“你別亂來!”

“怎麼亂來?”他收住笑,大掌毫不留情往下伸,“這樣嗎?”

她沒料到他會這樣,痛得皺眉,“放開我!”

“他叫林夕?”他又問一遍。

她痛得冒汗。“不管你的事!”

“是嗎?”他笑着,手上力道很大。

她疼痛難忍,“你放手!”

“他叫林夕?”

她咬着脣,眼裡生出淚,卻不敢不答,“是。”

他這才鬆開手,轉而捏住她下顎,強硬的讓她面向自己。他的臉一如往昔的俊美無濤,笑容妖豔,酒紅色碎長的發在寒風下微微浮動,“誰的技術好?”

他輕浮的眼神,狠狠刺激到她細微的神經,眉角輕跳,卻不答話。

他顯然不滿意她的表現,更加貼近了她,“誰的好?”

他有一百種可以制服她的方法,他不過纔剛用了兩種。她已經被折騰得分不清是身上痛還是心裡痛,“救……”她纔剛呼出一個字,便被他大掌捂住了嘴巴。

儲立軒冷笑着將她連拉帶扯的拽入室內,反手關上窗門,猛地將她扔進沙發裡壓上去,聲音更冷,“叫誰也沒用。”

尚沁舒從未見過這樣的儲立軒,想起姚子綺之前說過的,心頭只覺陰森恐怖至極,“儲立軒,你別這樣。”

“我問你,誰的好?”

尚沁舒哪裡敢答,只祈求着他能放過自己。他們交往時,她並有發現他身上殘暴的因子,這時心驚肉跳起來,“我……我們已經結束了。”

他一聽,“結束?”冷笑,“誰說結束了?”

“你冷靜點,我們可以好好談下。”

談?他們有什麼好談的,他儲立軒看上的女人,誰都不能碰,“你只要說,誰好?”

“你可不可以先讓我起來?”

儲立軒聲音冷了幾分,“我最後問你一次,誰好?”

她顯然也看出了他們沒有商量的餘地,他的執着像鋼索一般,她索性也冷下臉,“不管誰好,將來都只會是林夕。”

“是嗎?”他不怒反笑,“那就看看吧。”

他一揚手,尚沁舒便知他意圖,大驚之餘已顧不上呼叫。

林夕車子駛出半途,才發現手機忘了拿,看了下時間,急忙調轉車頭往回趕。

尚沁舒顯然不是儲立軒的對手,三兩下便敗下陣來。

他要得她急,又迫切,哪裡肯顧及她的感受。

她木然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雙眸都是眼淚,淚眼婆娑裡,她只能看得見頭頂一盞水晶吊燈,明晃晃的。

林夕一口氣上到沁舒家的樓層,門鈴按得呼呼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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