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聲繼續着浪漫,衣香鬢影,杯盞交錯。可在這繁華熱鬧的歌舞昇平裡,卻隱藏了許多殺意。雷厲霆沒有動,脣揚起優雅的弧度:“我憑什麼相信你?”
許若晴臉上的笑容不減,聲音卻嚴肅了起來:“現在整個‘龍門’全被雷旭風控制住了,他已經喪心病狂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我們知道你並不需要我們插手,也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是我們需要你,我們必須跟你合作纔有戰勝雷旭風的機會。”褪去脣邊嬌柔的笑,許若晴散發出和他同樣的氣息。
她的話剛完,音樂聲恰恰戛然而止。雷厲霆行了個紳士禮,轉身,不再遲疑大步離開。留給許若晴一道高大孤獨又神秘莫測的背影。
接下來的兩天雷厲霆再度成爲宣城家喻戶曉的人物,這次不是因爲成就,而是醜聞。他和大嫂秦汐蕊的豔照一次比一次露骨,甚至傳言紛紛說,他殺害了大哥雷旭風,霸佔了大嫂,謀奪雷家家產。
奇怪的是,雷厲霆本人對這件震驚宣城的醜聞始終保持着緘默的態度。不澄清,不反駁,不解釋,對記者只是避而不見。
他的沉默被解釋成了心虛,傳聞愈演愈烈,甚至連警方都打算介入調查。當然,雷厲霆的人品道德出了這麼嚴重的問題,股民紛紛拋售雷氏的股票,致使股價一跌再跌。
銀行方面也停止了對雷氏的貸款,更甚者限期還清,否則將收回抵壓的房產。一時間神話般堅固的城堡開始動盪,風雨飄搖。
對於這一切雷厲霆恍若未聞,每天依然上班下班,忙碌不已。但他的努力在外人眼中只不過是強弩之末,垂死掙扎罷了。
晨曦的陽光灑進偌大的辦公室內,斑駁的陽光已經染上秋霜,不再熾烈。如同鼎鼎盛走向衰敗的雷氏,很快就要迎來暴風雪般的毀滅。
雷厲霆坐在大班椅上,脫掉西裝,只着一件紫色襯衫,結實的肌肉若隱若現。一手端着咖啡,一手在觸摸屏上滑動。
視頻窗口突然彈出,雷旭風陰森森似笑非笑的臉出現在視頻內。“早啊,雷總。”譏誚的弧度如同貓逗老鼠。
現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不急着吃掉他,而是要慢慢玩死他。
相較於雷旭風的春風得意,雷厲霆眼瞼下的青紫泄露了他的頹敗與無能。棋走到今時今日的地步,勝負已分。
“別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嘛,這麼快就認輸一點都不像你的風格,而且,不好玩。”得意的笑異常刺耳。
“對了,我知道你忙着收拾爛攤子,就不打擾你了。只是想跟你說一聲,明天就是沐峰義出殯的好日子,你這個當兒子的,是不是該送他最後一程呢?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小熙也會參加。”說完,關掉視窗。
整個過程雷厲霆一言不發,更沒有多餘的表情。面對雷旭風的挑釁和威脅,他似乎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按下座機:“給我訂一張明天飛羅馬的機票。”
電話那頭傳來季小琴猶豫的聲音:“總裁,明天你和國義銀行行長的會面要取消嗎?”儘量剋制住的情緒,不讓驚訝的尖叫溢出。
現在的雷氏風聲鶴唳,霜雪交加。醜聞,撤資,項目停工,股價跌到谷底……一系列的變故來得迅猛而狂烈,如同精心籌劃好的佈局,欲將雷氏和雷厲霆推入萬劫不復。
好不容易纔約到國義銀行的行長見面,這次的機會對雷氏相當重要,關乎生死。卻沒想到雷厲霆突然改變主意,季小琴發現自己越來越不瞭解雷厲霆的作法了。
難道,真像傳聞所說的那樣,他真的和自己的大嫂?一直堅定的信心開始動搖,極驚,極恐,極不安。
“是,取消。”電話那頭傳來雷厲霆堅定的聲音使季小琴更加徨恐不安。
羅馬的天空依然灰濛濛,雲山高聳,彷彿隨時會坍塌下來,更似在爲沐峰義的離世而悲傷難過,泣然欲泣。
由於沐峰義的吩咐,他的葬禮並不大肆宣揚。本來只想做一個追悼會,告別儀式。但“龍門”的勢力之大遍佈世界各地,沐峰義這一生做了無數善事,幫了不知多少人。
所以,到場祭拜的人絡繹不絕。上至皇室貴族,下到普通員工,他們有可能是“龍門”的成員,也有可能只是沐峰義幫助過的人。
“龍門”成員隱藏於世界各地,各行各業中。其身份有可能是某集團的總裁,皇室成員,普通的白領,也可能是街邊的流浪者。
他們彼此都不認識,只認“龍紋令”,而其具體的成員名單隻有沐峰義一人清楚。
時近中午,前來祭拜的人仍排着一條長龍,一眼望不到頭。一身黑色西裝的祉漢神色憔悴,旁邊的雷旭風同樣肅穆悲傷。巨大的墨鏡遮去靈魂之窗,沒人看得出他眼底嗜血的眸光。
眼看着祭拜的人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雷旭風和祉漢商量後,決定先行火化安葬。幾名大漢擡着沐峰義的靈柩緩緩走出,擡上白色的靈車。
這道高大的身影由遠處緩緩走來,同樣一身黑,與別人並無不同。只是,祉漢沉寂憔悴的臉上出現一抹驚喜。
“你來了。”淡淡的三個字,仔細一點不難聽出他話裡的顫抖。
雷厲霆看了祉漢一眼,點點頭,對沐峰義的靈柩深深一鞠躬。如大數人一樣,匆匆而來,匆匆離開。不同的是祉漢喚住了他:“跟我們一起送先生一程吧。”
高大的身影僵了一下,終是沒有回頭,大步離開。
教堂對面的一幢別墅裡,開了條縫的窗口一雙焦灼的眸子,緊緊盯着這裡。她就是被雷旭風綁走的林熙蕾,爲了來見沐峰義最後一面,她戰勝了自己,戰勝了病魔。
雷旭風居然也沒有食言,真的帶她來了。只不過,他不可能在這時候帶她光明正大地出現,而是將她藏在這裡,讓她目送沐峰義最後一程。
對於他這樣的安排,她已經很滿足了。只是,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如果是以前的雷旭風還有可能是爲了讓她減少遺憾,單純的行爲,現在的雷旭風一定有其目的。
在看到雷厲霆出現的那一刻,她分不清是何滋味。這些天雷旭風一直讓她看宣城的報紙和新聞,她知道他正經歷着前所未有的危機。
只是,他的出現是否也和雷旭風有關?
幾名彪形大漢看着她,她動彈不得。更何況,這裡肯定到處散佈着雷旭風的眼線,再驚恐再不安也只能聽命於他的安排。
靈車走了,人羣散了,她卻被押着坐上一輛箱形車,不知往哪裡去!
隱忍了半天的雨還是落下了,清冷的墓園內只有雷旭風和祉漢,他們一臉嚴肅站在沐峰義墓前,獻上白菊,深深一鞠躬。
“祉漢叔叔,這些日子來辛苦你了。”摘下墨鏡的雷旭風一臉真誠,深陷的眼窩似古井經歷了歲月的風霜,也藏了太多秘密。
“這些都是我該做的,只是,現在還找不到小熙。”幽幽嘆了一口氣,沐峰義的喪禮,林熙蕾的失蹤,樁樁件件壓得祉漢快喘不過氣來。染上風霜的臉瞬間蒼老了許多。
“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小熙的。”若不是知道了雷旭風的底細,依照他現在的演技,真可以做到瞞天過海了。
“嗯。”祉漢沒有多言,深深看了沐峰義的遺像一眼,轉身離開。背後卻傳來雷旭風的聲音:“祉漢叔叔,義父走了,你年紀也大了,你跟在義父身邊多年,爲‘龍門’付出了很多,是該享享清福了。”
欲走的腳剛邁出又頓住,緩緩轉身:“你這什麼意思?”
雷旭風不再僞裝露出本來面目,冷冷一笑:“大家都是聰明人,何必裝傻呢?我知道‘龍紋令’在你手上。你還是乖乖交出來吧,畢竟我纔是現在‘龍門’的舵主。”一甩衣角,頗有大將之風。
祉漢彷彿料到他會有這一段逼迫,毫無異色,神情淡淡,不急不徐:“‘龍紋令’一向是‘龍門’舵主纔有的信物,難道,先生沒有交給你嗎?”
聞言雷旭風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沒有“龍紋令”就不是“龍門”舵主。祉漢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名不正言不順,他不是沐峰義指定的新舵主。
怒極反笑:“祉漢叔叔,事到如今,我們也不必再拐彎抹角了,交出‘龍紋令’和成員名單,我答應絕不傷害你,讓你舒舒服服過完餘生。”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迴盪在雨中頗有幾分淒涼的味道:“雷旭風你也太沉不住氣了吧,先生纔剛剛下葬,他還屍骨未寒吶。”
被祉漢這麼一說,雷旭風原就白皙透明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紫。是驚,是怒,是羞,還是其他,恐怕只有他知道。
“反正都是要拿的,早晚不是都一樣。”大手一揮,原本冷寂孤清的墓園突然出現許多黑衣人,個個高大魁梧,荷槍實彈。
揭開恭敬面具的雷旭風冷冷笑着:“祉漢,你都一把年紀了,操勞半生也累了,交給‘龍紋令’以後就過着神仙般的日子了。”
“你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淡淡掃了一眼四周,毫無懼意。跟在沐峰義身邊多年,出生入死,什麼樣的場面他沒見過。
“你!”祉漢的意思傻瓜都清楚,他是在罵他是那條忘恩負義的毒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