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未知事物本能的求知慾。
林熙蕾是第一個走進他生命的女孩,自然有着非同尋常的地位。由於他常年躲在自己的小窩裡能見到她的機會少得可憐,偶爾幾次聽到她在院子裡的笑聲探出頭,卻快速縮回。
身體的殘疾不單單給他帶來行動上的不便,更是積成厚重的自卑如山壓着他。他是個生活在黑暗中的吸血鬼,林熙蕾是一道明豔的陽光,他不能靠近她,更不敢靠近她。
漸漸的,時間枯萎了青澀的嫩芽。她成了雷厲霆的女朋友,同時也成了他的敵人。對於這個聰明,帥氣的弟弟,他是既羨又嫉。
他的優秀襯托出他的無能,他的陽光使他更加黑暗。所有人目光和焦點全集中在他身上,讚美,誇獎……
那些通通是他可求而不可得的東西,他不費吹灰之力,輕而易舉。他是閃閃發光的物體,而他卑微得如同螻蟻。
當羨慕變成一種妒嫉,恨的種子便在心底生根發芽。是雷厲霆奪走屬於他的一切,讚美,關注,光環,甚至是父親。
他恨他!
突然而至的恨來得那麼猛烈,他理所當然歸咎於是他搶走屬於他的東西。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還有一點,就是林熙蕾。
也許,在她第一次不聽勸阻硬闖入他的寧靜時,他就被她的勇敢和善良吸引了。後來,他也嘗試着走在陽光下,因爲那時林熙蕾笑容最燦爛,比陽光還耀眼幾分。
微笑,是她能給他最大的禮物了,再多便是奢求。可懵懂無知的少年,他又怎麼會知道自己不應強求自己達不到的夢。
每當雷厲霆一出現,林熙蕾的目光便自動轉移到他身上,不再分給他一絲一毫餘光。由此,他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更加嫉恨。
他終於明白自己爲什麼那麼討厭雷厲霆,因爲他們同時喜歡着一個美麗的精靈。而他沒有資格呆在精靈身邊,因爲他無法帶精靈去遊山玩水,揹着她騎馬打仗,他甚至無法帶給她笑容。
可是,他拼盡全力都無法做到的種種,雷厲霆卻輕而易舉做到了。
原來,剖開心扉,被層層包裹的真相竟是如此。他居然遲鈍了幾十年才明白,那一刻他就發誓,他一定要救回林熙蕾,今非昔比的他一定要給她全世界都羨慕的幸福。
絕不再讓雷厲霆傷害她半毫!
所幸,上蒼垂憐給了他機會,這一次說什麼他都不會再輕易退讓。
黑眸射出寒光,雷厲霆,現在我們站在公平的競臺上,就讓我們分個高下吧!
沉浸於重生喜悅中的林熙蕾並沒有注意到雷旭風不同以往的熱切和那份已經遠超友情,兄妹的激動與狂喜。
淚,一顆又一顆浸溼了雷旭風的外套,大片水漬暈開的喜悅,同時亦是遺憾和痛苦。與地獄女閻王的一席話,朦朦朧朧飄在耳際,淡若風吟,卻刻骨銘心。
驀然記起最應該關心的事,推開雷旭風,紅通通水澤漣漣的眸底映着無以倫無的緊張和不敢接受,面對的小心翼翼。
“旭哥哥,我的孩子……”手自雷旭風的肩上滑至平坦的小腹,才一個多月的胎兒沒有存在感,她驚恐地發現,自己感覺不到他的心跳。
幾許不可察的幽光掠過,懷中的充實感消失,空蕩蕩如同他一直孤冷的心。不捨讓林熙蕾再承受更多的煎熬,聲音沉穩有力:“放心吧,胎兒沒事。”
他了解林熙蕾,那麼愛雷厲霆的她,肯定也極愛這個孩子。如果未能保住孩子,那無疑會是她最深切的遺憾和痛苦。
於是,在連哈姆神父都快要放棄的時候,只有他堅持着。這是孩子既然在她腹中成形,就已經是生命中不可切割的一部分。
他要她活着,並且是沒有遺憾,快樂無憂地活着!
聽到雷旭風堅定的回答,高懸的心終於放下。虛弱的身體如泄了氣的汽球,虛軟倒了下去。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神秘詭異的地方,她接受了連彪形大漢見一眼都會嚇昏的極刑。
完好無損的身體,她的靈魂無完膚,每一個呼吸吞吐間皆痛得不可自抑。
一名身着黑色長袍,胸前配戴十字架,滿頭銀髮卻紅光滿面的老者,緩步而來。對雷旭風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見到他雷旭風收起所有外露的情緒,表情涼薄而淡漠:“哈姆神父,你來幫小熙看看,她的身體是否還有異樣。”冷淡的語句間幾許命令。
被稱爲哈姆神父的老者站在林熙蕾面前,一動不動,用一雙銳光四射的眼睛緊緊盯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彷彿要看透她靈魂深處的傷,熾熱的目光比陽光還強烈幾分。
林熙蕾雖驚疑,卻十分配合。尤其是眼前這名老者,她竟有些似曾相識,搜遍記憶都找不到關於他的集體信息。
過了好半晌,哈姆祖父變幻莫測的眼睛,恢復了平靜,竟散發着淡淡的紫色光澤:“真是個奇蹟。”滄桑的聲音發出讚歎。
“姑娘,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孩子。”一口流利的中文與他純西方人的面孔,形成奇特的視覺和聽覺上的衝擊。
一道閃過,那仍混沌不明的陰暗角落漸漸清明瞭起來。林熙蕾驚叫道:“您就是解救我的神仙?”
哈姆神父似笑非笑,搖了搖頭:“我學的是西方的巫術,根本不能進入東方之神統領的地界。你所看到的影像,只是一縷幻光而已,能浴火重生全憑你自己意志力。”
一番話令雷旭風眉頭深鎖,他並不是太明白哈姆神父和林熙蕾之間的對話內容。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熙蕾真的又重新活過來了。
雖然哈姆神父不願居功,林熙蕾心裡明白若沒有神父的及時出現,助她一臂之力,她現在恐怕凶多吉少,灰飛煙滅了。
和女閻王做了交易並不能成功返回人間,還要熬得住種種酷刑方纔浴火重生。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有個聲音一直在耳邊鼓勵她,提醒她,不能放棄,一定要堅持。
否則,她將永無再見雷厲霆的機會,她腹中的孩子也會同她一樣,再也見不到陽光。就是這種斷斷續續,綿長幽遠的激勵,她才能再度醒來。
當然,事情絕非她想像的那麼簡單。這些天裡,雷旭風必定用盡一切力量在幫助她。
眸中蕩起感激:“謝謝您,哈姆神父。”真摯的感恩,這一次兇險無比,若無人相助,她必定難以圓夢。
“不必客氣。孩子,你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別說太多話,好好休息吧。”輕輕闔上雙眼,每一道褶皺裡都透着歲月賜予超乎尋常的智慧。
雷旭風微蹙着眉,面向哈姆神父淡然的表情裡透着一絲恭敬與感激:“神父,小熙現在真的沒事了?”明明事實就擺在眼前,他仍需要德高望重的話來撫平內心的驚恐。
“是的,舵主!林小姐很勇敢,她堅強得令人不可置信。”紫色琉璃轉動,絲毫不掩飾心中的激賞。突然想起什麼,鄭重吩咐:“舵主,現在林小姐的身體相當虛弱,任何微小的病菌都足以發引不可預料的後果。她現在需要精心的照顧和安靜的環境休養,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恢復原氣。”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對哈姆神父說的話亦是說給林熙蕾聽的。
滿意點點頭:“如果舵主沒有別的吩咐,我先回去了,有任何問題隨時找我。我也會每天過來查看林小姐的情況。”
“好。素素,你送神父。”恭敬在轉向蕭素素時成了霸氣的命令。
正月的宣城,細雨纏綿。綿延不盡的雨,仿若知曉他的心情,成開愁眉不展,淚雨紛飛。
自從林熙蕾莫名失蹤已經快一個月了,他派出“rk”最精銳的情報員還是查不到一丁點的蛛絲馬跡,她彷彿從未出現過,消失得很徹底。
那一天,那一刻的監控錄像一切正常,她卻平空消失。
坐在大班椅上,旋轉面向霧雨氤氳的天空。黑眸失神望向那遙遠神秘的天際,在極度憤怒和懊惱之際,心底不由得滋生出一絲近乎怪力亂神的企盼。
也許,林熙蕾是被世外高人救走了,她並沒有死,她正在世界的一角生活着。他由衷企盼,祈禱着。
一個月足以顛覆整個人世界,他的改變不可謂不大。從賀雲龍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苦苦追尋了八年的真相。
只是,缺了一角的真相,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查下去。
由此,更覺對不起秦汐蕊。他自私用她的命去換取一個消息,一個答案,他無法親手替她報仇。他對不起她,對不起他們未出世的兩個孩子。
經歷過這一切後,雷厲霆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終日除了工作就是回家,兩點一線,不再參加宴會,亦沒傳過任何緋聞。
他突然從一個四處捻花惹草的情聖,成爲無慾無求遁入空門的情癡。
他更加冷漠,也更加嚴酷,做起事來雷厲風行,比以前更加狠辣。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雷氏的業績增長了幾個百分點。
在這樣的巨大收穫下所付出的勞力也是相當,整個集團的員工兢兢業業,拉高警戒線,不敢有絲毫懈怠。
關於他和賀依依解除婚約一事曾鬧沸沸揚揚,衆多媒體,八卦記者,電視節目訪談都找來各類感情和財經專家分析他和賀依依之間的感情與利益。
當然各種小道消息紛紛揚揚,也拿秦汐蕊說事,一陣瘋熱之後,不再有任何新消息,也就漸漸被善變的人們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