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一道聲音驟然由身後響起,夏唯覺得像是處在寒冬裡的風雪裡,血液都冷得凝固了,身子更是緊繃得像是拉到極限的橡皮筋,動也不敢動,抓着包包袋子的五指泛着白印。
夏唯低着頭,儘量將臉全部都隱藏在圍巾裡,屏息的等待着,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一步步的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紀昭南盯着門口的女人,因爲角度和圍巾的緣故,他完全看不見她的臉,開口叫住她,也只是因爲心中一種異樣的感覺,他一點兒不敢確定那女人是不是他心中所想之人,畢竟五年了,她就像是從這個世上蒸發了一般。
此時他的心裡的緊張並不比夏唯少,又不敢快步上前,害怕自己五年來唯一的一次希望成爲絕望。
他一步步的走,每一步都是沉重的,遲疑的。
感受着那越來越靠近的氣息,夏唯緊緊的閉上眼睛,身子止不住的開始顫抖,不是害怕,而是她還沒有想到怎麼去面對他。
一聲急促的鈴聲突然響在這個死寂沉默的空間裡,像是一隻小手輕輕撩撥了一下夏唯的緊張的神經,她睜開眼睛,心跳加速,期盼着他接下電話。
紀昭南沒有打算接,可是手機像是在和他較勁一般,一直響個不停。
“小玥。”
他接起電話,眼睛卻始終盯着門口的黑衣女子。
夏唯一聽,大大鬆了一口氣,正要往前走時,聽到身後的腳步又響了,她的心一縮,不知道是趕緊離開,還是繼續站在這裡。
“我已經在禮堂了。”
紀昭南一邊說着,一邊又往前邁了一步,眼看着還有一步的距離,就可以站到那黑衣女子的身邊,忽聽門口傳來一聲叫聲。
“昭南。”
夏唯本來因爲他的接近而產生的緊繃情緒,也因爲這聲音鬆了很多,因爲身後的人停下了。
她不敢擡頭,但是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曾玥。一陣香風飄過,眼角掃過一道身影,曾玥甜美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昭南,不是說好了,我們一起來的嗎?你怎麼不等我?”
埋怨的口氣,卻讓人聽出了撒嬌的意思來。
夏唯沒有聽紀昭南的回答,也沒必要聽,便匆匆走了出來,伸手攔了一輛的士坐上去。
紀昭南想要追上去,奈何被曾玥拉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身影離開。
曾玥也看出了紀昭南的異樣,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麼也沒有。
“你看什麼呢?”
紀昭南搖搖頭,又看了一會兒,然後朝禮堂走去。
夏唯坐上車好一會兒了,心裡還沒有平靜下來,捂着撲通撲通跳得飛快的心,夏唯有些不知所措。
司機見了她上來有一會兒了,也不說去什麼地方,不耐煩的又問了一句:“小姐,去哪裡啊?”
夏唯直覺的回答:“幸福小區。”等了一會兒,又急急改口:“對不起,豐凱酒店。”
紀昭南是個疑心很重的人,今日出現這麼個情況,難保他不會去幸福小區查看,更慘的是她一到幸福小區,紀昭南就知道她回來了,還是去酒店方便,登記的是莫非的名字,他就是挨個查,三五天也查不出什麼結果。
這麼想過後,夏唯鬆了一口氣,可是轉念一想,她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庸人自擾了,以前他就從未將她放在眼裡,又何況是五年後的今天,說不定他已經忘了她了。
夏唯淡淡一笑,扭頭看向窗外。
夏唯的猜想一點也沒錯,她剛離開,紀昭南轉身就吩咐人去了幸福小區。
本就是個悲傷的日子,所以就算是冷酷無情的紀昭南此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也沒有引太多人的好奇,大都會猜想他是因爲太過傷心而已。
但是沈曼麗不這樣想,她把曾玥叫到身邊問:“昭南怎麼了?好像有心事。”
曾玥看了紀昭南一眼,皺眉搖搖頭。
“不知道,從我來的時候他就這個樣子,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曼麗看了曾玥一眼,哼道:“小心點,他現在是單身,可比以前吃香多了,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卯足了勁往他*上爬呢。”
曾玥驕傲的哼了一聲,看着禮堂裡的男人,一副完全勝券在握的模樣。
“誰敢碰我未婚夫一下,看我不剝了她的皮。”
沈曼麗在心裡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卻是撫上她的肩膀,揚着脣笑道:“知道你大小姐厲害,可是那麼多的女人,你怎麼顧得來完,這想要一個男人完全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最好也是唯一的方法就是緊緊的握住男人的心。有他的心在你手裡,你還害怕他能跑多遠,除非他不想活命了,否則多遠都會回到你身邊的。”
曾玥笑着點點頭,“那曼姨你說昭南的心現在握在誰的手裡?”
反正不在你手裡。沈曼麗在心裡說道,但是說出口的確是另一句話。
“要我說啊,昭南的心還在他的胸口裡,正等着你去拿呢。”
紀老爺子的遺囑還沒有公佈,在一切尚未塵埃落定前,她還是需要曾玥的幫助的。
雖然曼姨沒有說昭南的心在你手裡,但是她的話也預示了她遲早會得到昭南的心,曾玥高興得如吃了蜜,轉身就給沈曼麗一個大大的擁抱,笑道:“曼姨,謝謝你。”
沈曼麗看着笑容滿面,一臉幸福的走向紀昭南的曾玥,臉上露出一絲嘲諷。
夏唯回到酒店,從行李箱裡拿出一個牛皮袋子,這是五年前紀老爺子交給她的,並要她在他死後打開,聽聞紀老爺子死訊的當晚,她放任自己大哭一場,那是三年來她唯一一次的痛哭,第二天便趕了回來。
夏唯摩挲着牛皮袋子,因爲長時間的存放,依稀有了一些發黴的味道。她不知道里面是什麼,卻是一直好好保存着。曾經也有幾次像這樣拿出來過,可是心情卻是截然不同的。
她心裡既緊張又急迫,拆封的手不停的顫抖着。
裡面有一份文件和一個信封,信封上面是空的。
她打開文件,隨着眼睛的移動,臉上越來越震驚,直到最後讀完,文件從手裡滑落,她還沒有從震驚中醒過來。
良久,她撿起文件,輕輕的窩在懷裡,臉上淌着淚,一副是感動又是抱歉的神情。
“爸爸。”
她咬着牙,輕輕的喊出這兩個字。
眼睛轉到信封處,她拿起來,撕開來,裡面有一封紀老爺子寫給她的信。
夏唯擦擦眼淚,低頭去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信紙從手裡飄落了,她沒有自知,依然保持着看信時的姿勢,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有不可置信的震驚,還有不知所措的慌亂。
突然,夏唯站起來,然後來回走了兩邊,最後又停下,看着地上那封信好久好久,才彎下腰撿起來。
因爲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多,葬禮一直持續到晚上,等賓客都走盡了,紀昭南一行人才離開。
明叔載着沈曼麗先行離開,曾玥想和紀昭南一起走,拉着他就要上車。
遠遠看到邵陽走過來,紀昭南讓曾玥先進去,有些急切的走過去,問:“怎麼樣?”
邵陽一臉無奈的搖搖頭:“等了一天了,沒有人出入。”
紀昭南愣了一下,剛纔還略顯急切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還好這會兒天色暗,要不趴在車窗外使勁朝着看的曾玥也看出他的失落了。
“紀先生,我會讓他們繼續盯着,如果有什麼消息,馬上告訴您。”
紀先生點點頭,擺擺手。
邵陽點點頭,轉身離開。
紀昭南擡起頭,盯着禮堂的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朝車走去。
曾玥看着他的身影,眉頭緊皺着,問:“老林,昭南他是不是有什麼事?”
老林也一直看着這邊的情形,他是知道紀昭南有事,不過他還確實不知道他有什麼事情。
“不知道。”
紀昭南坐上車,便一徑的陷入沉默裡。
曾玥擡頭看着他冷沉的臉,話到嘴邊了,也被她生生嚥了下去。
車飛速的行駛在公路上,不時有光打在紀昭南的右臉上,那微微皺起的眉,若有所思的眸子,微抿的嘴脣,更顯得那張俊臉的沉鬱。
良久,沉悶的車廂裡響起一道悠長的嘆息,紀昭南靠上椅背,緩緩的閉上眼睛。
是他癡心妄想了!
五年來的杳無音信,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她離開了,不會再回來了,更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
老林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心裡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他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卻也因爲這個一閃而逝的念頭,再次打量了一眼紀昭南。
曾玥扭頭看向紀昭南,陰影中的臉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緒,三年來第一次她的心裡有了不安的感覺。
黑幕一般的夜空裡,掛着一輪皎潔明亮的月亮,月光漏進這座城裡的每一個房間裡。
豐凱酒店。
夏唯坐在*頭,抱着雙腿蜷縮着自己,下巴擱在膝蓋上,呆呆的看着窗外,手裡握着的正是那張信紙。
西山別墅。
紀昭南也是*未睡,靠着*頭,一腿搭在*上,一腿擱在地上,靜靜的望着窗外,垂下的右手裡握着一串泛着柔和光澤的貝殼項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