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生氣。
他溫柔的嗓音消失不見了。
這也是她與他認識這麼久,他第一次用這麼高的音量和她說話。
不知是因爲怒氣還是痛心,他的眼圈更紅了。
蘇清悠怔怔地看着他,嘴脣無意識地抖了抖。
薄譽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裡已恢復成一片平靜。
“我……”他眉心蹙了蹙。
“你沒錯。你對我做的事,從來都是支持,我很感激,也很開心……是我不對,總是讓你擔心,我……”
她就是不想再讓他擔心,纔會想着用自己的方法解決這些事情。
卻沒想到,她的行動卻加劇了他的擔心。
“我以爲自己能把這件事做好的。”
她說完這句話,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無措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
白天驚險的回憶還歷歷在目,她鼻子發酸,眼睛裡也驀地瀰漫起淡淡的霧氣。
他看到她把頭耷拉下來,怒意慢慢消散。
“你可以把事情和我商量一下,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他想站起來坐到她的身邊,只是稍微起了下身,卻又坐了下來。
這一次,他不能再對她心軟。
“如果我說了,你還會同意我做這件事嗎?”
蘇清悠擡眼看他,“如果按照你的脾氣,你絕對不會讓我做這件事的。”
她說得很坦白,反而讓他一時間啞口無言。
他沒有反駁,在腦海裡靜靜地過了遍她的話,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真的。
“那又爲什麼,一定要做成這件事情呢?”
薄譽恆看着她,說出心中的不解。
他的手機在這時響了。
他沒去接,依然專注地看着她。
“你要不,先接電話,也許有急事找你。”
蘇清悠心裡有些慌張,抿了下脣,對他說。
“不急,我想聽你說。”
他把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按掉了來電,隨意地把它扔到沙發裡,雙手支起下巴,胳膊肘立在膝蓋上,一副十分認真的神情。
鼓起勇氣,蘇清悠想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時,那手機卻又煩人的響了起來。
薄譽恆的眉心狠狠一皺,再次拿起手機,似乎是想關機,卻在看到來電顯示後愣了一下。
“我說過我沒事的,你先接吧。”
她善解人意地開口。
他沉吟片刻,輕聲說了句“不好意思”,站起來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就連打電話,他的背影都如此好看。
蘇清悠的脣角淺淺地彎了一下,可卻在舌尖覺察到一絲苦味。
“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
薄譽恆接通電話,語氣不耐,“怎麼了?”
“是薄之白,居然有人找到我家去了。我現在,相當於被挾持的狀態。”
宋許諾的語氣很輕鬆,可薄譽恆立即明白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是誰?”
“……嗯,你來了就知道了,他們不讓我告訴你。”
“我馬上過來。”
他掛了電話,轉身對還坐在沙發上的蘇清悠歉意地說:“抱歉,清悠,我現在有急事。”
“沒事,你快去吧,正好我也要去看看落語。”
蘇清悠朝他笑笑,他頷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快速地往樓上走去。
她看到他的身影在二樓消失不見,才和趙德恩打了個招呼,離開了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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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語被安排在了市中心旁邊的第一醫院裡。
當她看到蘇清悠拎着水果走進病房,在病牀上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大病,你還專門帶這些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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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悠發現她裸露出的肌膚上,都有深淺不一的傷口,心裡很難受。
她倒了杯水放在牀頭,“我給你洗個蘋果去。”
也不管落語是什麼反應,蘇清悠就已經走了出去。
她再回來時,拿着手裡的蘋果,坐在她的牀前開始給她削蘋果。
“能享受到這樣的服務,我也值了。”落語笑嘻嘻地說。
她見蘇清悠一直悶頭削蘋果皮,戳了戳她的腦袋,“你怎麼了,哪有伺候別人還擺一副臭臉的?”
“小語,不是我,你也不會陷入這樣的險境,也不會弄得一身是傷。”
她低頭在削皮,可眼淚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你說什麼呢!”落語恨不得敲破她的腦袋,“那如果我不和你說薄之白約我們的事,這事就根本不可能發生了,我纔是罪魁禍首!別逗我笑了。”
想起今天的事,原本掛起來的笑容慢慢斂去,“這事裡面,我至少明白兩件事,第一,人要是不努力,就會被別人瞧不起,第二……我真是看錯薄之白了,他真是個人渣!”
想起他今天打自己的一個耳光,還有他說的那些傷人的話,她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把眼角的溼潤快速擦乾。
“哎……”她感嘆說:“這年頭,能碰上一個長得好看的不容易,能碰上一個長得好看的深情的不是gay的就更不容易!清悠,你好好珍惜你家老公吧,我真是沒見過比他還好的男人了。”
“我剛剛跟他,算是吵架了吧。”
蘇清悠的話讓落語大吃一驚,“爲什麼啊?”
“因爲我又擅自主張去見薄之白,結果遇到這樣危險的事情。他當然很生氣了。”
他的那句怒喝言猶在耳,現在想來,她心裡很難受。
“他怎麼和你說的?”落語坐起來,認真地問。
“他就問我,爲什麼做這樣的事,爲什麼要讓自己以身犯險。”
蘇清悠煩躁地摸了摸額頭,“我不是想以身犯險,我是想做點什麼事情出來!我覺得自己好像比從前努力了很多,可總感覺在拖他的後腿似的。我媽的事現在估計已經查不出什麼真相,在公司裡我也是從頭開始起步,還做不出什麼成績,結果薄之白老是來搗亂,我想,其他的事情就算做不了,這件事情總是可以的吧……”
她抓着自己的頭髮,把頭髮抓了個亂七八糟,“可原來我連這件事情也做不好……”
“那這些,你告訴他了嗎?”
落語把她的手給捉住,急急地追問。
“沒有,我還準備說,他就接了個電話,好像是很急的事情,就走了。”蘇清悠嘆氣,“我想,就算他那時沒接電話,我也很可能說不出這些話。”
“你傻呀!”落語如果不是腿上有傷,真想狠拍自己的大腿,“怎麼也應該把這些說出來呀,就這麼放他走了?”
“他是真的有很急的事,接完電話他表情就變了。”
“好吧,但他把事情處理完之後,你一定要把心裡話告訴他。”
落語搖搖頭,“都是夫妻了,結果還在談戀愛,還談得這麼費勁,我看着都好急啊!”
她重新躺下去,咬了一口蘋果,“……清悠,我現在心裡挺累的,我在想,不然回家待一段時間好了,如果在家那邊還不錯,我就想待着不走了。”
“小語,你……”蘇清悠沒想到這件事對落語的打擊這麼大,有些震驚。
“沒有,我就隨便說說。”
落語看她一臉緊張,笑了起來,“畢竟我捨不得你嘛。”
蘇清悠心裡一暖,握住了她的手,見窗外夜幕漸漸降臨,起身說:“我去給你買點好吃的吧。”
“不用了,醫院提供晚餐的,倒是你,你去外面買點什麼吃吧,別餓着了。”
蘇清悠點頭,從病房裡走了出去。
她在醫院邊的一家飯店吃完飯,準備回到落語的病房,卻在飯店門口注意到第一醫院對過街的一棟大樓。
那也是一座醫院,從第三層樓開始往上,都是精神有問題的人在裡面。
不久前,她還曾來這裡看過一次趙詩允。
在原地遲疑了一會,她還是朝這幢大樓走過去。
這次她來時,同上次一樣,門邊依然有兩個人在看着。
因爲之前見過,他們還和她打了個招呼,“今天來看她的人不只你一個,現在還在裡面呢。”
蘇清悠不由得有些好奇,門並沒有關,她就探頭往裡面看了一眼。
有個人背對着她,似乎在對趙詩允做些什麼。
“聽說是她們家的家庭醫生,每個月定期都來給她做一下檢測。”有個人解釋說。
經他提醒,蘇清悠也猛地想起來,這個醫生她之前見過,兩個人還見過不只一次。
她識趣地在門外等着,但也沒等多久,那個醫生就走了出來。
他一眼看到蘇清悠,也是一愣。
“你是薄譽恆的夫人?”他想了想,問道。
蘇清悠點點頭,擺出很客套的笑容,“是我,我姓蘇,我們之前見過的。”
他也報之一笑,簡單地介紹了下自己,“我姓齊,是趙家的家庭醫生。”
他說完就離開了。
蘇清悠剛準備走進去,突然停住了腳步。
前幾次,她和那個醫生都是匆匆打個照面,她也沒怎麼看清楚他的模樣。
可今天與他聊了幾句後,她愈發覺得他面熟。
我姓齊。
那句話在蘇清悠的腦海裡迴響着,讓她愈發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姓齊……”
她喃喃地重複着這句話。
電光火石之間,她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張眉清目秀的臉。
齊醫生!
他難道就是五年前的那個齊醫生?!
想到這裡,她立即朝齊醫生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