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笙擡腕看了一眼手錶,不想再聽江星橙陰陽怪氣的演講,起身出了會客廳。
江星橙的哼聲也跟着飄了出來:“拽什麼拽,抱上了金大腿,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江星曼一臉複雜地扯了扯堂姐的袖子,“別說了,她聽見了”。
江星橙眼睛一瞪,“說出來不就是爲了讓人聽見,不然呢,測試她耳朵好不好使?”
江星曼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兩手抓緊了裙襬,不甘心卻要努力迎合,誰讓自己有求於人呢?
再想想艾笙也只比自己大一歲,已經是蘇應衡的太太,全身哪個細節不精緻?
巨大的失衡感讓江星曼眼眶酸脹得厲害,暗暗罵了艾笙一句“狐狸精”。
正在出神,突然感覺後面一陣風颳進來,不知誰把鏤空花窗打開了,接着就聽見江星橙一陣尖叫。
江星曼聞聲扭頭,卻看見江星曼腦袋上被扣了一張盤子。
而她身後的窗櫺外站着的赫然是去而復返的艾笙。
年輕女孩子笑靨如花,眼裡帶着狡黠的光亮,語氣無辜地說:“現在看來,表姐您比較像一盤菜……您瞪着我幹嘛,想讓我幫您起個菜名?就叫盤子扣肉好了”。
江星橙今早才做好的頭髮被弄得亂糟糟,她臉色黑得像鍋底,手一揚就準備朝艾笙砸過去。
艾笙連躲的意圖都沒有,眯了眯靈動的大眼睛,“盤子一摔,可要驚動樓上的人了。你說的對,我偏仗勢欺人了,你現在就砸一個試試!”
江星橙都快把眼珠子給瞪出來,她咬着下脣,胸口劇烈起伏,試圖把心裡的風暴鎮壓下去。
這會兒的確不是逞兇鬥狠的時候,蘇應衡就是荀艾笙的盾牌,這會兒泄了火,接下來就是加倍的反噬。
太多的不甘漚在心裡,江星橙把盤子往房間裡的地毯上一扔,悶悶的一聲響。
她咬着後槽牙,眼睛通紅:“你別得意!”
艾笙聳了聳肩,“謝謝你的忠告”。
說完裙襬一閃,婀娜離去。
半個小時早就到了,艾笙便順着樓梯往上,去了三樓。
可還未走到書房門口,突然聽見棋子灑落地面的聲音。
大珠小珠落玉盤。
她加快腳步,走到門口一看,蘇應衡和江世存正冷冷地看着對方,氣氛凝滯,一派對峙的氣氛。
兩人都氣場強大,旗鼓相當,臉色繃起來的時候,總讓人心裡惴惴難安。
蘇應衡扭頭看向艾笙,烏沉沉的眼眸一派荒蕪,悽清冷寂。
他啞着聲淡問:“怎麼過來了?”
艾笙訥訥地答:“你不是說半個小時就能下完,所以我上來找你”。
江世存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半個小時多一點,可我們還沒有分出勝負”。
說完看向蘇應衡。
蘇應衡起身,神情舒緩不少:“有事您聯繫我的助理”。
江世存緩緩笑了,“我不會跟你客氣”。
蘇應衡閉了閉眼,拉着艾笙的說:“這局棋,我輸了”。
江世存卻並不見得高興,眉眼染上疲憊,愈顯蒼老,“我贏了這局,但最後還是要輸給別人”。
艾笙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覺得蘇應衡的手很冷。
她有些擔憂地仰頭看他一眼,蘇應衡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時間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江世存慢悠悠地把棋子收到圍棋灌內。
艾笙蹲下身,幫他把地上的棋子一顆顆撿起來,放到桌上,“您也早點休息”。
江世存笑了笑,“知道了”。
艾笙這才和蘇應衡下樓離開莊園。
一上車,他就閉着眼睛,不知道是在養神還是睡了過去。
手肘支在車窗邊緣,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勢。
艾笙抿脣,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左手,他的手還跟剛纔一樣,沒什麼溫度。
“累了嗎?”,艾笙小聲問。
蘇應衡拉過她的身體,讓她歪在自己懷裡,“不是,在想事情”。
“你和我外公吵架了?”
蘇應衡提了提氣,“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艾笙撥弄着他的手指,“我已經成年結婚了”。
他終於笑了一下,“你是在表揚我,有花堪折直須折”。
看見他笑,艾笙舒了口氣,“我明明是在不滿”。
他突然深深看着她,不說話。
艾笙被他沉到谷底的目光弄得心裡打鼓,“怎麼了?”
他今天看起來好奇怪。
“沒事”,蘇應衡吻了吻她的脣角。
一回到家,艾笙的手還沒碰到屋內燈的開關,就被身後的男人扣住了。
蘇應衡將她按在牆壁上,掀起她的裙襬,近乎暴烈地愛她。
艾笙被他弄得發疼,兩手掐着他的胳膊,難受得厲害。
全程他的動作都超出平時的力度,周圍一片漆黑,只聽到旖旎的聲音和艾笙的求饒聲。
蘇應衡一聲不吭,直到艾笙暈過去,他才喘氣抽身,把軟倒的小妻子抱起來。
垂眼看見地上一灘溼印,他吻了吻艾笙的紅腫的嘴脣,“都這樣了還喊疼,小騙子”。
幫她清理好之後,將人塞進被子裡,蘇應衡從浴室出來,她呼吸勻稱,睡得天昏地暗。
看着她臉上還未褪去的兩糰粉嫩紅暈,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喑啞地問着熟睡的人:“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艾笙咂了咂嘴,什麼都沒聽見。
因爲晚上鬧得太過,蘇應衡沒有定鬧鐘,第二天兩人都醒得很遲。
艾笙在身體的痠痛中乍然睜開眼,剛想蹦起身,才發現全身被某人的長手長腳壓住了。
她一動,男人還得寸進尺地在她發間輕蹭,語氣含糊低沉:“再陪我睡一會兒”。
艾笙趕緊拍了他一下,“別睡了,今天星期一!”
她的課表蘇應衡比她還熟:“你前兩節沒課”。
那陣心驚肉跳的感覺成功過渡,艾笙卻睡不着了。
她又把蘇應衡拍醒:“我沒課但你有早會!”
他生氣地把她按在牀上,“沒我公司又不會垮,你少囉嗦!”
艾笙委屈了幾秒,衝他喊:“你現在知道被人硬生生叫醒是什麼滋味了吧?”
蘇應衡噗嗤一聲笑出來,拍着她的後背,兩眼沒有睜開,雙眼皮的那道痕跡十分明顯。
“嗯,我請求你再陪我睡一會兒,誠心誠意”。
艾笙宰相肚裡能撐船,大度地原諒他了。
可即使她前兩節沒課,也不能再賴下去。
蘇應衡起牀送艾笙去了學校。
等她下了車,蘇應衡看着艾笙彆彆扭扭的走路姿勢,就知道昨晚沒控制住自己,恐怕她身體會不舒服。
他忽然覺得自己開葷以來,的確有點兒荒淫無度。
艾笙急着去上課,自然不知道蘇應衡的懺悔。
時間有些遲,幸好白雨萌幫她佔了坐。而且還是根據艾笙的喜好,佔的前排。
“韓瀟呢?”,艾笙坐下後,沒看到她人。
白雨萌湊到艾笙耳邊說:“她新接了一部戲,只有幾天的戲份,今天不湊巧是在工作日,請了半天假”。
艾笙點了點頭,見老師進來了,便斂神不再說話。
中午艾笙睡午覺起來,韓瀟纔回。她小跑進門,累得氣喘吁吁,可眼眸卻亮閃閃,精力飽滿。
白雨萌被鬧鐘震醒,揉着眼睛看着牀下,“你回來了?”
八卦的天性提了不少神,緊接着又問:“拍得怎麼樣?”
韓瀟接過艾笙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還不錯”。
白雨萌羨慕地說:“一定見了不少明星吧?”
韓瀟點頭,“不過大部分都是友情出演。可偏偏女主角是第一次演戲,她原本是平面模特,老是抓不住情緒,所以被導演罵了好幾次”。
艾笙心裡爲女主角點一支蠟,隨口問道:“導演是誰?”
“高導,高厲平”。
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艾笙尋思幾秒,忽地拍了一下額頭,忽然想起昨天江星橙和江星曼的對話。
高厲平導的電影,女主角是江星橙!
艾笙把心裡點的蠟吹滅,給這位鐵面無私的高導點了個贊。
走廊上不斷傳來腳步聲,上課時間快到了,三人趕緊收拾東西,往教室趕去。
一路上白雨萌都纏着韓瀟講片場的事,韓瀟只輕描淡寫,幾句帶過,艾笙知道絕不會那麼簡單。
只是韓瀟比以前內斂罷了。
這一週無波無瀾地過去,到了週末,蘇應衡太忙,沒時間陪她。
艾笙本想回老宅看望蘇承源,可剛要出門,就收到了韓瀟的電話。
“艾笙,我這兒有點突發狀況,可過兩個小時就該我上場。臨時請假導演不許,除非有人頂替。你能不能替我一場?”,韓瀟的語氣有些驚慌失措,甚至聲線都在發抖。
艾笙皺眉:“出了什麼急事,你不要瞞着我”。
韓瀟對這份工作十分盡心,如果不是要緊事情,她不會拜託給別人。
韓瀟深吸一口氣,“身體有點不舒服,想去一趟醫院”。
艾笙答應下來,但仍有些擔心,“我從來沒有拍過戲,只怕會演砸”。
韓瀟安撫道:“提前有人給你講戲,你是羣演,混在人羣里根本沒人注意。表情自然一點就行了”。
說着韓瀟也嘆氣,“是我病急亂投醫。如果真不行,大不了陪劇組違約金”。
艾笙:“那我先試一試吧,不行再和劇組商量”。
掛斷電話,艾笙就上車讓司機將自己送到束州的影視基地。
路上韓瀟又給她發了一張年輕女孩子的照片,微信語音告訴她:“《一騎紅塵》劇組出入安保嚴密,持有通行證才能進。我把自己的通行證轉交給了認識的一個女孩兒,到時候她會帶你進去”。
艾笙回了兩個字:收到。
車開到了劇組門口,一下去果然看到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子朝這邊張望。
艾笙拿出手機一對比,確認是她,大步走過去。
女孩兒看見艾笙也眼睛一亮,大方地咧嘴笑道:“你就是韓瀟的朋友吧?本人比照片漂亮多了,我差點兒沒認出來”。
說着把通行證給了艾笙,自我介紹道:“我叫聶依”。
艾笙點頭:“我知道,韓瀟跟我說過”。
聶依看了眼時間:“趕緊進去吧,你還沒換衣服呢”。
艾笙隨她大步往裡走。
羣演的換衣地點有些簡陋,兩間移動板房,門上分別貼着男女字樣。
聶依把韓瀟的戲服塞進艾笙懷裡,“女試衣間的門鎖壞了,我幫你在外面守着”。
艾笙:“謝謝”,說完閃身進去,把門掩上。
她和韓瀟的身材差不多,衣服穿着倒也合體。
別看房子簡陋,但戲服卻一點不寒磣。貼近唐代服飾的抹胸紗裙,臂間挽着雨過天青色的披帛。
可頭上的飾物有些麻煩,艾笙可不會弄。
她穿好衣服後,拿着頭飾開門,正要請教聶依,對方卻直愣愣地張嘴看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美了!
雖然丫鬟的服飾並不像主角們那樣雍容華貴,但色調十分清新。
白色爲底的暗紋配上湖綠色裙襬,襯得她冰肌玉骨,透白的膚色不用任何化妝品修飾就讓人移不開眼。
更別說她那不堪一握的細腰和性感的鎖骨,妖嬈深藏在清純之中,活脫脫的尤物。
聶依十分肯定地說:“你這麼好看,鐵定會搶戲”。
艾笙:“韓瀟說鏡頭只是一晃而過,不會注意到我長什麼樣”,她又想起來問,“頭飾要怎麼弄,我不會”。
聶依撓了撓頭,“要是簡單的化妝我還行,可這個只能找化妝師”。
兩人停止閒聊,疾步到了化妝室。
可化妝室的門卻被人擋住了,裡面不時傳來哭聲。
門神是個身材健碩的年輕女人,板着臉說:“我們星橙在裡面化妝,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江星橙雖然不敢跟高層叫板,但仗着自己江家大小姐的身份,就對底下的演員們吆五喝六。
聶依最看不上她這種欺軟怕惡的性子,嘟囔道:“拽什麼拽,再硬的背景還不是整天被導演罵得直哭!”
門神粗聲粗氣地厲喝,“說什麼呢!”
聶依因爲在劇組人緣好,左右逢源,惹得江星橙不快,處處被穿小鞋。
她忍了好些天,此時終於按捺不住,“說你主子呢!不會演戲就別耽誤大家時間!”
她這一吼,其他人都不禁看了過來。這話還真沒說錯,江星橙那趕鴨子上架的演技,誰和她演對手戲誰倒黴。
每次都被ng吃掛落。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這時聽聶依道出心聲,既覺得暢快,又替小姑娘擔憂。
江星橙的跋扈可是衆所周知。
果然,門帶着一股風從裡面被打開,身上還穿着戲服的江星橙怒喊道:“小賤貨,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說着手臂一掄,一巴掌就要扇過去。
聶依“啊”一聲,閉上眼睛,預期的疼痛卻沒有降臨。
她睜開眼,看見一身宮裝的艾笙握住了江星橙的手臂。
江星橙冷冷哂笑,看向艾笙的眼睛直噴火,“我說她膽子怎麼那麼大,原來是你在這兒給她撐腰!”
艾笙推開她的手,面無表情地說:“有話好好說,你是江家的大小姐,要是傳出去,名聲可不怎麼好聽。畢竟你還沒嫁人,對吧?”
衆人聽得直吸氣,一個惹了母老虎還不夠,現在又來了一個直接開懟。
江星橙恨得咬牙切齒,“今天是怎麼了,一個兩個都來跟我說教。怎麼,我看起來這麼好欺負?”
“都在門口大喊大叫,今天不想收工了!”,一個個子中等,肌肉卻發達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來,中氣十足地朝這邊吼道。
其他演員見了,紛紛恭敬地叫他一聲“高導”。
誰也不放在眼裡的江星橙也偃旗息鼓,對高厲平扯着嘴角道:“這就要開工了麼,我馬上補妝”。
高厲平一見她花掉的眼線,臉色一沉:“又哭上了?拍動作戲哪有不受傷的,你看看別人,誰像你這麼嬌氣?要吃不了這個苦就趁早賠違約金,我好重新請個女主角”。
這個導演本就是武指出身,爲人剛毅,拍戲一絲不苟。
更難得的是,最看不慣嬌生慣養的演員,吃不了這份苦跑圈子裡混什麼,乾脆回家當小姐少爺!
江星橙當時一聽高導的戲,又是女主角,腦子一熱就簽了合約,可拿着劇本仔細一看,女主完全就是受虐狂,沒出嫁被繼母和妹妹們輪番虐待。
後來不小心被真龍天子酒後強來,有了身孕,進宮成了個小小的美人,卻又經歷流產等一系列磨難。
各種被踢打,扇耳光,墜崖,下毒,打入冷宮,被虐到最後,好不容易親兒子登上皇位,卻指認養母,不認親媽。
堪稱史上最慘女主。
很多受虐鏡頭,導演爲求逼真,根本不用替身。
所以江星橙才如此苦不堪言。
可讓她放棄,又絕對做不到。她已經三十來歲的年紀,如果錯過進軍演藝圈的機會,以後就徹底沒戲了。
她江大小姐就喜歡在鏡頭下發光發熱,受人熱追捧的感覺。
所以不管導演怎麼出難題,她都咬牙忍下來。
這次也不例外,她朝高導強笑道:“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高厲平皺眉點了點頭,心裡卻無奈嘆氣。本想蘇應衡薦來的女演員會讓人眼前一亮,結果是個只會哭的草包。
可沒辦法,誰讓人是投資方,注資和女主角的選定是捆綁在一起的。
這攤爛泥再怎麼扶不上牆,他也得認下。
高厲平剛要走,一扭頭卻看見站在門口正在上頭飾的年輕女人。
他做導演多年,眼睛毒辣,這女孩子長相放在百花齊放的娛樂圈也能獨佔鰲頭。
只見她閉着眼睛讓聶依幫着化妝,整個人清透得跟一幅仕女畫似的。
這麼漂亮的一張臉,不給個特寫可惜。
高厲平立即衝化妝師說:“不用給她畫羣演的妝,直接讓她上林常在身邊那個丫鬟的戲”。
艾笙睜開眼,看見聶依對自己擠眉,才知道導演在說自己。
她“啊”了一聲,解釋道:“導演,我不是專業演員,只是來頂替韓瀟,走一走位就回去”。
高厲平擺擺手,“臺詞也不多,能揮巴掌就成”。
說完扭頭就走。
艾笙還沒化完妝,就有一位副導演過來給她講戲:“下一場就到你了,你的臺詞只有一句:哪兒來的賤人,也敢在我們娘娘面前撒野。然後給女主角兩耳光,戲就算完了”。
艾笙有點消化不良:“您的意思是……讓我扇江星橙巴掌?”
副導演脾氣比高厲平好多了,耐心解釋,“又不是讓你真扇上去,配合好了,一借位,觀衆看不出破綻”。
艾笙點頭,“我記住了”。
聶依看着她一派溫婉淡雅,有點擔心,“你會不會做那種惡形惡狀的表情?”
艾笙繃起臉來,眼睛一瞪,目光冷厲,氣勢倒很足。
副導演笑着直點頭,“悟性不錯,就照這個演就成,記得表情一定要自然,幾分鐘的事”。
聶依在旁邊提醒,“副導,這可是和大小姐的對手戲”。
副導演無奈搖頭,“我收回剛纔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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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來了!艾瑪,大姨媽真是一位不受人待見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