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也並不知道,第二天從紅酒的酒勁中醒來的連恩,揉着發酸的額頭,腦海裡關於前一晚的記憶一閃而過。
公司裡下屬的慶祝,回家之後的燭光晚餐,笑容嫣然的姜穆,還有……那一個淺淺的小心翼翼的吻,隨時可能退卻的溫柔觸感,讓連恩下意識的想要留住那種甜蜜。震驚的神色出現在連恩臉上,他皺着眉,有些希望那只是自己的記憶錯覺而已。或者說,姜穆其實也喝醉了,所以那個吻只是個意外。
下意識的爲自己和姜穆找着藉口,然後連恩瞟到了牀頭櫃上的包裝禮盒。
他想起昨晚姜穆說的生日禮物,紅色的絨面禮盒,安靜的躺在那裡。
打開來,裡面是一個戒指。銀戒的表面沒有任何裝飾,很大氣。戒指的裡面刻着連恩的英文名。
連恩盯着戒指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把它重新裝回禮盒,放進了抽屜裡面。
這個禮物,他大概不能要。
此刻姜穆坐了車子回姜家,進了大門,想着趕緊逃回自己的房間,就被背後傳來的一聲輕咳嚇的三魂丟了一半。
姜穆僵硬着身子轉過身,看着沙發處,老老實實的站定:“爺爺……”
姜老爺子現在還是一線的首長,威嚴十足,瞪眼看着姜穆:“最近在玩的挺好?”
姜穆放下行李箱,乖乖的走過去:“……還行吧。”
姜老爺子把手裡的報紙往桌子上重重一摔:“有家也不回,這麼大的人了還沒個正形,不知道跟你父親去學做生意。”
姜穆委屈的反駁:“哪有,爺爺,我最近就是在學做生意啊。”
“你又在哪裡做生意?!”
“跟連恩哥嘛……你知道他自己開了公司,我就在跟着他學習管理啊,不信你問他!”
老爺子半信半疑的看着姜穆,他也知道最近姜穆跑去美國找連恩了,畢竟連家在商業上也算豪門了,兩家來往也多,看着現在姜穆臉上的表情不像在說謊,便放過了他。
“過了年你就25了,準備去你父親公司上班吧。”
“……哦。”姜穆不情不願的應了一聲,他對做生意真沒什麼興趣,說起來吧,姜穆活到現在還真沒什麼特別感興趣的事情,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就算什麼都不喜歡,也得跑去公司上班,這就是繼承人的無奈。
“還有。”老爺子想了一會兒,又說,“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找個姑娘談一談了……”
“爺爺!我……”姜穆着急的想要打斷老爺子的話,被老爺子又搶回來:“哼,不要跟我說你有對象了,你以前交往的那些我雖然不說,但也知道,你隨便玩玩就是了,要想帶回來,沒門!”
“……”
這下姜穆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如果你遇不到合適的,我就讓你母親給你物色着,遇到好的就處處看,我在你這個年齡,你二伯都出生了!”
“那是您那個年代嘛……現在……”
“現在怎麼了?現在,你看看莫家姑娘不也結婚了,本來還想讓你母親到莫家說媒去,居然被賀家捷足先登了,哼!”
這……姜穆額上直冒冷汗,幸好您沒來得及去說媒……不然賀沉旗會殺了他的。
“我和她是好朋友……”
“行了,你自己心裡有個數,早點成家立業讓我也放心一點。”老爺子擺了擺手,示意姜穆離開。
姜穆鬆了口氣,如獲大釋,趕緊拖着行李逃一般的回了房間。
結婚……姜穆嘲諷的笑了一下,讓他去禍害無辜的女孩子?怎麼可能。
姜穆不會隨便找一個人結婚的,而不想結婚,就意味着他必須出櫃,出櫃的下場是什麼,姜穆連想都不敢去想。
大概是見識到老爺子的震怒,失望,難過,還有自己父母的不理解不能接受,然後是家族的唾棄,也許他還失去繼承人的資格,哦,這個其實他不在乎,他接着應該會被冠上精神病的名稱。
姜穆在十多歲的時候,第一次和同學一起偷看那種電影,當他發現他對着那白花花的女人身體並不感興趣,反而在看到電影裡的男人的身體,然後想到了連恩的時候,終於警覺自己原來喜歡的是男人。
a市以前有個世家子弟,當着全市出櫃,最後他的下場……是被當成精神病人送到了醫院裡,後來聽說他自殺了。
在世家大族裡,同性戀絕對是不被允許存在的異類,因爲他們會成爲所謂家族的恥辱。
姜穆想,他得爲那一天的到來提前做好準備。
假如有一天他可以成功的與連恩在一起,當然這到目前爲止只是姜穆的幻想而已。收拾了一番之後,收起所有異樣的情緒,姜穆打了電話給莫青泥。
莫青泥正和何之洲聊天,看到來電上顯示的是姜穆的號碼,笑了笑:“看,剛說到他沒多久,他就回來了。”
“小泥巴,我回來了。”
“嗯,歡迎回來。現在在家?”
姜穆玩世不恭的笑着:“我一會兒就來醫院。”
“我和何之洲都在,等你。”
“啊哈,何之洲那傢伙,我給她打過幾次電話她都沒接,等我過來再收拾她!”
掛了電話,莫青泥對何之洲說:“姜穆說他給你打過幾次電話你都沒接……他要過來收拾你。”
何之洲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她尷尬的說:“他……每次打電話的時候……我都和白凌然……那個什麼。”
莫青泥愣了一下,然後趴在枕頭上笑個不停。
何之洲紅着臉:“有什麼好笑的……”
姜穆過來的很快,他按着病房號走進來的時候,愣住了。
“艹!”姜穆大驚失色:“不是老爺子病了嗎,你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被樓家陰了一把。”莫青泥扔了個蘋果給他,“打架時候受的傷。”
將事情經過全部告訴姜穆,姜穆滿臉的憤慨:“樓明宇那個傢伙……”
“好啦,先不提他們了,這個仇遲早要報回來。”莫青泥盯着姜穆的臉,“最近小日子過的不錯呀。”
姜穆仰了仰下巴:“小爺我什麼時候過的不好了。”
“誒,何之洲。”姜穆戳了戳何之洲的肩膀,“打了幾次電話你都不接,想造反是吧?”
何之洲一把摟着姜穆的脖子,討好的說:“姜小爺……我保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接你電話真的只是意外。”
“真的?”姜穆滿臉懷疑。
何之洲就差對天發誓了:“真的。”
“那就姑且信你吧,今晚請我吃飯。”
“姜穆你別得寸進尺!”何之洲一邊說着,一邊改爲掐住了姜穆的脖子,整個人都緊靠着他。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輕輕推開,腳步聲響起,體態修長的男人出現在房間裡。
在白凌然的眼裡,此刻的何之洲,整個人都親密的吊在姜穆身上,雙手也環在他的脖子上,整個姿勢說不出的曖昧。
嗯,很好。
白凌然推了推眼鏡,眼尾上挑,嘴角露出抹莫名的笑意。
何之洲看了白凌然一眼,然後無所謂的放開姜穆,並且給了他一個惡狠狠的眼刀。
當然,這個互動在白凌然眼裡,就變成了眉來眼去。
姜穆沒由來就覺得後背發涼,轉頭一看,白凌然正一臉高深莫測的看着他和何之洲,雖然眼角帶笑,但姜穆就是覺得心底發麻。
他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啊……他今天真的什麼都沒做好嗎……
上次在h市惹了賀沉旗,這次又惹了白凌然,他真的很想仰天長嘯一聲,他——是——gay!他喜歡——男人!
一個個的不要都把他當成情敵好嗎……
當然,白大少是聽不到姜穆的心中怒吼的。
哦,可憐的姜小爺,自進入賀沉旗的黑名單後,再次進入了白凌然的黑名單內。
何之洲放開姜穆,對着白凌然擺手:“事兒辦完了?”
白凌然意味深長的勾脣:“我是不是應該遲點兒再來?”
何之洲面色不變,順着他的話講:“你來的剛剛好。”
白凌然大步走過去,把何之洲攬到懷裡就是一個佔有慾十足深吻,然後擡眼瞥了姜穆一眼。
這麼幼稚!姜穆移開眼,對上莫青泥的目光,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看,再成熟的男人也會露出這麼幼稚的一面。
“我先去看老爺子。”姜穆起身告辭,莫青泥點點頭,示意他一會兒再過來。
畢竟……千萬不要和吃醋的男人理論,因爲你只會輸。
“白凌然,我才發現你這麼幼稚。”何之洲看着白凌然,笑的很無奈。
“……什麼叫做……幼稚?”
莫青泥逗趣他們倆:“秀恩愛請出門左轉,隔壁空病房等着你們。”
白凌然倨傲的挑眉:“正好趁着賀沉旗不在。”
這個男人……真的很幼稚!
剛剛踏進來的賀沉旗聽到這句話,看向白凌然:“什麼事情正好趁着我不在?”
賀沉旗和白凌然是一起回來的,不過賀沉旗在外面接了個電話,所以來的遲了一些。
白凌然摩挲着何之洲的脖子,面不改色的說:“你聽錯了。”
賀沉旗懶得理他,柔聲問莫青泥:“感覺好一點了嗎?”
莫青泥乖乖的點頭:“多躺幾天就好了。”
“晚上想吃什麼?百家園的粥怎麼樣?”百家園是a市很出名的一家賣粥的餐館。
“行。”
“你下午去哪兒了?”何之洲問白凌然。
“去調查樓家了。”
賀沉旗接過話頭:“查樓明宇和莫武的下落。”
“查到了嗎?”莫青泥其實就是隨口一問,要是查到了,這時候賀沉旗也不會在這裡。
“莫武一家的下落有了眉頭,但是樓明宇沒有露面,也許是私人醫生到樓家給他治療。”
至於樓明宇的那玩意兒還能不能治好,就真的聽天由命了。
……
姜穆在和老爺子聊了一會兒之後,接到了一個朋友的電話。
對方家裡都是做醫療器械的,和a市各大醫院都有合作。
“姜少,你讓我幫你查的人有下落了。”
姜穆靠在病房外面打電話,低着頭,睫毛在眼瞼垂下一片陰影:“人在哪兒?”
“昨天送到松山醫院了,在vip的加護病房。”
“確定?”
“當然,查別的不行,只要和醫院有關的消息,沒有人比我更靈通。”
“謝了。”
掛斷電話,姜穆擡起眼,暗暗下了決定。
他通過這個朋友查到了樓明宇現在的所處位置,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樓明宇的,敢傷害他姜穆的朋友,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
“姜穆人呢?”何之洲這才發現姜穆不知道去哪兒了。
莫青泥看一眼面露不悅的白凌然,慢吞吞的說:“去看爺爺了,他說過一會兒過來。”
“所以他想要我今晚請他吃飯的話,最好早一點過來。”
白凌然意味不明的開口:“你要請誰吃飯。”
“姜穆啊。”
莫青泥忍不住笑了:“放心吧,多的是人請姜穆吃飯,我們就不用操心了。”
姜穆朋友遍地,從來不會缺飯吃。
何之洲聳肩:“我過去找他。”
白凌然趕緊跟上:“我和你一起。”
嗯,白大少吃味的表現實在是很好玩,難得見到。
賀沉旗拿了一個蘋果,十指飛快的旋轉,蘋果皮規整的落下,很快,削完皮的乾淨果肉就呈現了出來。
“啊——”莫青泥配合的張開口,賀沉旗就將削下來的一塊果肉遞到她嘴裡。
莫青泥覺得自己現在越來越懶了,完全習慣了賀沉旗無微不至的照顧,他雖然強硬剛毅,但是面對她的時候永遠充滿了無盡的耐心和熱情。
這一輩子能夠遇到賀沉旗,莫青泥想,這是她最大的幸運。
腳步聲響起,何之洲走進來:“莫爺爺說姜穆在他那兒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嗯?”莫青泥覺得奇怪,“他走應該也要給我們打聲招呼啊。我給他打個電話。”
“……喂?”姜穆慵懶的聲音響起。
“你在哪兒?怎麼先走了也不說一聲,何之洲可是還等着請你吃晚飯呢。”
“吃晚飯?暫時就不用了——”姜穆周圍有車流聲,“我現在在辦正事兒。”
“你纔回來,又有什麼正事?”
姜穆的聲音很喜悅:“我找到樓明宇的下落了。”
“你說什麼?”莫青泥陡然拔高了音調。
“我讓一個朋友幫我調查,在一傢俬立醫院找到他了。”
莫青泥皺眉:“什麼朋友?”
什麼朋友可以找到連賀沉旗和白凌然都還沒有找到的人?莫青泥心裡有些懷疑。
“他家跟醫院有些關係,總之挺可靠的,小泥巴你放心,我這次一定替你報仇。”姜穆語氣堅定。
莫青泥有些着急的說:“姜穆你不要這麼急着去,現在還沒有確定是不是真的,先調查清楚了再行動。”
“放心吧,沒問題。”
莫青泥都想罵人了,姜穆沒怎麼和樓家打過交道,所以他並不是很清楚,樓家,尤其是樓一瑞是一個怎樣狡猾的人,即使莫青泥賀沉旗都在他手裡吃過虧,很多時候樓家的招數根本防不勝防,他怎麼可能讓樓明宇的位置那麼輕易的暴露?
“姜穆!你聽我說!在沒有調查清楚前你千萬不要去!很有可能是陷阱……喂?姜穆?!”
電話裡只剩下了嘟嘟嘟的聲音,掛斷了。
姜穆這個衝動的傢伙!說風就是雨的性格從小到大一點都沒有變!他怎麼就不能漲一點心眼呢!
莫青泥很少露出這樣着急的表情,何之洲急忙問:“姜穆做什麼去了?”
“不知道是誰跟姜穆說了樓明宇的下落,姜穆這傢伙急匆匆的就跑去想要替我報仇。”
“呵,這麼衝動的人,樓家纔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把樓明宇的消息泄露出來。”向來眼高於頂的白大少,不屑的冷嘲熱諷。
不過他說的是實話,以他和賀沉旗的關係網都不能找到的人,會這麼輕易的就被不知道什麼地方冒出的朋友找到?“白凌然你能別這麼幼稚好嗎!我不就是抱了一下姜穆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至於這樣嗎,你在英國跟那些女人上一牀的時候我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好嗎。”何之洲也急得話沒有多想就說出了口。
白凌然眯眼:“你怎麼知道我在英國和別的女人?”
何之洲語塞,她一不小心就說出了她在英國偷偷調查白凌然的那些事,因爲白凌然在和她在一起之後,生活裡確實就只有她一個人了,畢竟白凌然從不喜歡同時和很多人保持着親密的關係。
現在何之洲一時着急就不小心透露出了這個信息,白凌然那麼聰明的人,一定可以通過這一點點信息,追查到她之前的那些行動,天吶,何之洲簡直不敢想白凌然知道以後又會是什麼反應。
“好了。”賀沉旗滅掉兩個人眼看着就要燃起來的怒火,問莫青泥,“姜穆說過他去哪兒沒有?”
“沒有。”莫青泥搖頭,“他只說是私立醫院。”
賀沉旗看向白凌然:“凌然,我們走,必須儘快找到他。”
這時候必須早點找到姜穆,誰知道樓家在那個所謂的樓明宇的落腳點準備了什麼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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