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要緊,這裡就不必你費心了。”柯夫人微不可察的向內移動了一下,拿起餐巾優雅的沾了一下脣角,隱去下垂的弧度。
“夫人何必和我客氣,我不過是,”柯先生笑着湊近她耳邊,狀似親密的低語,“盡一份做父親的責任罷了。怎麼樣,有沒有讓你高興一點?”
何鬱不好擡頭看這一幕,她微赧的轉頭,見白浛正在淡定的喝茶,她也打算伸手取面前的茶杯時,無意中瞥見柯予嚴嚴峻的眉眼此時冷若冰霜,雖然他平時也是不苟言笑的樣子,但是這樣冷峻的臉色已經是明顯的情緒外露了。
她注意到他的一隻垂在餐桌下面的手已經緊緊地握起來了,何鬱突然有些明白了,爲什麼前世的柯予嚴有那麼點戀母情結了。
——因爲自己母親被迫忍受屈辱和不甘留在這個家裡,只爲了讓他能想普通小孩一樣健康的成長。
柯家的家教太嚴苛,如果連柯予嚴的母親也離開了,那柯予嚴也十有八九會成爲“標準”的柯家人。
何鬱有些憐惜的看着此時面容稚嫩的柯予嚴,感覺自己似乎有點了解這個男人的內心世界了。她想自己得做點什麼,思慮片刻後端起茶杯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努力揚起笑容說:“柯伯父,我敬您一杯。予嚴哥在學校裡很照顧我,也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哦。”
她繼續像小孩子一樣笑的天真無辜,一臉敬仰之意:“今天一見伯父,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予嚴哥這樣的優秀,這都得歸功於您以身作則的教育啊。”
柯先生自然不懷疑這樣小的女孩子這番話裡會帶有濃濃的嘲諷意味,但還是錯愕了幾秒,隨後站直身子笑着說道:“我還疑惑一向性格冷淡的予嚴怎麼會突然帶同學回來,果然是很會說話的小姑娘啊,很討人喜歡。”
“柯伯父,我給您斟一杯茶。”白浛也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的放着精美茶罐的空位上,擺弄起茶具。溫杯,選葉,沖泡,修長的雙手將泡茶的動作做的格外好看,透着一種悠然的閒適。
柯先生不知不覺就坐在了柯夫人旁邊的座位上,所有人都被這一手明顯專業許多的泡茶手法吸引住了。
“請,觀色,聞香,啜湯,可品之。”白浛單手端着泡好的茶放置柯先生右手前方,還用空餘的那隻手手做出請茶的姿勢,微微傾身。”
“好茶,好!這孩子一看就出自書香門第。現在這樣有風骨的孩子很少見啊。“柯先生閉眼先抿了一口茶水,過了幾秒才睜開眼,一臉欣賞。
“他叫白浛,我們家的最近來的客人,目前和我同班。”何鬱感激的看了一眼白浛,隨後舉杯示意。
“何家的客人,相信身份定不一般。予嚴,以後多請兩位同學回來坐坐。”柯先生笑着看向柯予嚴。
“父親,我知道的。”柯予嚴此時已經恢復自若,但是依然不多言,只是簡單回答。
柯先生好像挺滿意他的聽話,面上有光,於是在助理進來之後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之後,他就笑着說有要事離開了,離開前還笑眯眯的拍了拍白浛的肩,似乎很中意他。
何鬱明白白浛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配合她,他總是這樣不動神色的幫助她,看起來似乎對四周毫不在意,其實觀察入微,很會體貼別人的心情。
這樣的男孩子應該會很受歡迎,只是對誰都這麼體貼,可能會引起女孩子們之間的“戰爭”呢。何鬱坐下來對白浛用口型說了句謝謝,不禁感嘆道。
之後的晚餐就在比較微妙的沉默中結束了,保姆端着豐富的果盤上來的時候,柯夫人笑着轉換了話題,似乎已經恢復鎮定:“小鬱,你們那個微博我看很多,你們是有意進娛樂圈嗎?我可以找人爲你們做好公關形象。”
何鬱訝異的回道:“伯母,我們完全沒有這樣的心思。而且那個視頻應該是學校的哪個人覺得有意思上傳的,估計過段時間就會沉下去了。我們還是學生,學生是本分,對吧白浛?”
白浛點點頭,柯予嚴隨後說道:“我一直在關注這件事,如果事情產生了不良導向,必要時我會讓人查封那個id,查出真人身份。”
結束之後,何鬱和白浛坐上柯家的車去上課,臨上車柯予嚴摸着何鬱的頭,眼神複雜:“小鬱,謝謝你,剛纔你又救了我一次。讓你看到了不堪的一幕,真是抱歉。”
然後轉向白浛,也道:“也多謝你,這份人情我記在心裡。”
白浛沒有說話,只是搖了一下頭,就鑽進車裡。
何鬱握着車門的一個角,猶豫半天,才斟酌着開口:”予嚴哥,我很羨慕你有這樣的母親,再說那根本算不上什麼救,我是局外人,所以會更清醒一些,你言重了。在我心裡,你永遠都很完美,我望塵莫及。”
柯予嚴聽到她這麼說,眼神暗沉下來,看着何鬱坐進車裡,他站在院中半天,才無奈的呢喃了一句,“小鬱,你這樣說,我很有壓力呢。要知道,神要走下神壇,就是墮落。”
然後轉身,很久之後寒風中飄落一句低語:“雖然我早就陷入泥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