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何鬱沒想到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裡,居然藏着這麼重大的事情,忍不住驚呼。
旁邊的柯予嚴眼裡多了一絲若有所思,只有白浛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他只是沉默了幾分鐘,然後平靜的回答:“是,爺爺,我明白了。”
“不是,白浛你走了,白老一個人在這裡,怎麼照顧自己啊?”何鬱有些不解他這麼輕易就答應,着急起來,“要不白老您也一起來吧。”
“我還硬朗着呢,這小子在是我照顧他,他能照顧我什麼,還不如走了清靜。”白老瞪了何鬱一眼。
“何鬱,這是別人的家事,做決定的不是你,不要插嘴。”爺爺也嚴肅的看了何鬱一眼,她只好噤聲。
“何老先生,那白浛就託給你照顧了,他生性寡言,不過我看他和何鬱倒是說得來,也許兩個人可以做個伴。”
“哪裡是麻煩,白浛一看就比何鬱懂事許多,讓他管着點何鬱,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爺爺一臉鄭重。
何鬱還是認爲不妥,但是她看這祖孫倆的態度,應該早就有過類似的計劃了。她剛剛是太驚訝了,其實爺爺說的很對,她無權干涉,本也無意。報恩什麼的暫且不提,只要白浛願意,她歡迎之至。
天色漸晚,一行人在白家吃過晚飯,終是到了離開的時候,何鬱有些歉疚的看着白浛:“抱歉等不到你過生日,我——”
“我從來不過生日,爺爺只是想多留我幾天。”
白浛還是沒有笑,只是目光直直的看着她,裡面她感覺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
這個孩子太會隱藏內心了,這種程度的情緒管理連何氏集團裡好多成熟的精英人士都難以達到。
然而這些說明了他一定曾經遭遇了很大的變故或災難,早熟總是和苦痛掛鉤的。
“等到你來的那一天,我給你補上一個盛大的生日禮物。”何鬱笑着和他說。
“好,你路上保重。”白浛走到她面前,看着其他人走到了前面,突然靠近,附在她耳邊道,“回去以後,瑜湖叔叔的事,不要說的太詳細。”
何鬱愣了幾秒,瞭然似的點頭。
“好。”
“那,再見。下次見你的時候,希望你的牙齒可以長全。”
“哪有那麼快!”何鬱郁悶的白了他一眼。
何家的車就停在村口,山路曲折,路況也並不好,所以村子裡幾乎沒有汽車出現過,更不用說還是這種只有村長家電視裡見過加長的黑色高級轎車。
村口圍了不少小孩子,還有一些大人在周圍不時地指指點點。
臨上車的時候,何鬱還和不遠處站在村長夫人旁邊的李大勤小朋友擺了擺手。白老和白浛就在車邊沉默的站着,等所有人上車了才簡短的道別了幾句。
等到車子走出去好遠,何鬱回頭還能看見兩個人仍在原地望着,並未離開。她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感覺,像是失落,又或是不捨。
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看到過的一句話,有些人,即使相識不久,也如同老友。
這次重生,上天可能真的給她了一點福祉,她從現在開始願意堅信這一點。
“小鬱,困就睡一會,等你睡醒了就回家了。”柯予嚴拍拍自己的肩膀,低聲問她。
何鬱順從的點點頭,沉默的靠在他的肩上。她靠的很輕,只是挨着一點,雖然身體上小孩子,可內心畢竟不是,她其實很難習慣這樣的親近。
誰知柯予嚴過了一會直接伸過一隻手直接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腿上,另一隻手把她的身體擺放成比較舒服的姿勢。
“這樣的會睡得更好點,安心睡吧。”
柔軟的聲音,柔軟的香味,真好,真舒服,要是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也好。
何鬱漸漸的開始迷糊,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後,自己的爺爺暗示前面的司機開了點輕音樂,和旁邊的人換了個座位,坐到她腳邊的位置,把她的襪子輕輕的脫掉,皺着眉盯着自己孫女腳上橫七豎八的快結疤的小傷口,拿起熱毛巾和藥膏幫她處理起來。
柯予嚴在一旁幫忙擺正她的睡姿,兩個人配合默契,各自無聲。
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也開得異常平穩和緩慢。何鬱睡得很香,一直覺得自己像浮在空中,渾身輕飄飄的。
此時,龍泉村。
白家。
白浛收拾好碗筷走出廚房,看見自己的爺爺坐在牀上,手裡拿着一個相框,靜靜地看着。
“爺爺,你搬到大勤家吧,我們以前住的那裡。”他走過去順勢跪在牀邊的地板上。
“不用你說我也早就決定了,國柱一家早就讓我搬過去。你寒暑假回來,我再回來這裡住。”
“好,這幾天用來搬家正好。”
“有什麼可搬的,又不是不回來了,常用品帶過去就成了。”
“瑜湖叔叔最近什麼時候會來?”
“我明天去國柱家打個電話去問問,他——”白老和他說了幾句話這才擡頭,看見自己孫子默默地跪在地上,目光清幽的看着自己,“我說你有話起來說,這幅樣子做給誰看。”
“爺爺,我會隔天給大勤家裡打個電話,也會想辦法每週回來——”
“別說了,你選擇的很對,也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白老拉了他一把卻紋絲不動,只能無奈的嘆道,“別擔心我,我讓你去是爲了學習,別爲這些事分心。我有國柱一家照顧着,還有瑜湖,你放心就是。”
“和這些無關,我終究爲了向那個人報仇,選擇把你一個人留下......”白浛語氣沉重。
“那要這麼說,爺爺我也把你一個小孩子丟給陌生人,不能陪在你身邊。即使有恩情在,也是寄人籬下。爺爺心裡很害怕你會受到委屈,只是,”白老的眼眶裡漸漸有了淚,“白家京城那邊的小一輩都已經不知道你小姑姑的存在了,要是連我都不在這裡等着我的小女兒,還有誰會等。”
“我也不會放棄的,爺爺,等我長大,一定會盡我所能去尋找小姑姑。”
白浛的眉眼掩藏在昏暗的天色裡,看不清神色,只有傳來的少年聲錚錚作響,“至於我,你萬不要擔心,有仇恨在,我在哪都可以很快的強大起來。”
少年的肩膀還很單薄,但是挺直的脊樑卻顯得他有些異常高大,這樣的瘦長分明的比例,讓人忍不住心疼。
白老伸出一隻手半摟住自己的孫子,享受着難得的親密,向來堅硬的聲音有些哽咽,“爺爺不擔心你,爺爺只是很捨不得你。”
“過幾天何家會派人來接你,何鬱那孩子心地很好,就是脾氣和他爺爺一個樣,吃軟不吃硬。這種性格也和你爺爺一個樣,我想你可以製得住她。”爲了緩和氣氛,白老拍了孫子一下,調侃的笑道。
“爺爺,你忘記了嗎?她可是你給我買來的媳婦,自然會聽我的。”白浛掙開自己爺爺的懷抱,坐到燈光下看書,一本正經的說道。
“哈哈哈,你這小子就是蔫壞,這點也隨我。不過去了可不要胡言亂語,小心被人家爺爺趕出去。”
“爺爺,蔫壞可不是什麼褒義詞,別什麼都當榮譽往你身上扯。”少年話裡帶了一絲無奈。
寧靜的村莊裡,動物的叫聲此起彼伏,屋裡即將離別的親人卻強忍着內心各自的不捨,笑語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