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的。”我冷冷迴應道,“那天我去拾歡的時候,是你讓吳芹陪沈曜靈的吧?還有宋俊澤出國,也是因爲你知道他喜歡小芹,你想讓你寶貝兒子和她這個酒吧女斷開聯繫。”
宋文驊不置可否地將視線轉向遠方。
“你太不是人了!吳芹對你是真心的你知道麼?你把她當婊子,她把你當心愛的人啊!”
“許朦她幼稚你也幼稚?”宋文驊反駁道,“真心?你說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對一個花錢要了她初夜的男人真心?這種地方哪來的真心?我告訴你,只有狠心和沒心!”
“她姥姥死了。”我不想繼續爭辯這個問題。
所有的人都告訴我這裡沒有心,所有的人又偏偏違反規則在這裡企圖用心。由其是女人,入戲格外得深,吳芹是這樣,曾楚倩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宋文驊聞言沉默下來,許久道:“你和我說這個做什麼?”
“我想告訴你吳芹現在的處境,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爲你們倆這段苟且的關係,畫一個好看點的句號。”
事到如今,一切都回不了頭,誰也走不到最初的起點。對於吳芹也好,宋文驊也好,最好的未來就是儘快結局。
我倆這邊正爲此爭執着,那頭一個熟悉的身影搖搖晃晃走過來:“驊哥,你那學生妹都追這來了?還真是癡心不悔啊!”
沈曜靈這個傻逼,該不該出現的時候都出現,還把我當成了吳芹。我沒那麼心大,看見他還是免不了尷尬,咳嗽了兩聲背過身。
“來來來,我來看看。”他沒這個覺悟,反而湊得更近,而且光聽聲音,我就知道沈曜靈又喝多了酒,“躲什麼呀,又不是沒陪過我。”說着,他一手攬上我的肩。
宋文驊也有幾分尷尬,叫了聲:“曜靈,你喝得有點多吧。”
“多什麼呀?”他大手一揮,強行扳過我的臉,我清楚地看見,我的面龐在他瞳仁裡漸漸放大,我猜他酒一下子醒了三分,沈曜靈匆匆鬆開我,搖了搖頭,“臥槽,老子現在怎麼看哪個女人都像許朦?!”
宋文驊聞言竟不自覺笑出了聲。
“行了,我話說完了。”我拿走擱在我肩上的沈曜靈的胳膊,迫不及待地想離開,“宋總,那一巴掌不好意思,你不要記恨我。還有,宋俊澤對吳芹是真心的,我也不知道現在這個局面有什麼好的解決方案。你多費心吧。”
說罷,我轉身向着我停車的方向走。沈曜靈不死心地跟在我身後,吊兒郎當道:“美女,約麼?”
我頭也不回地揮揮手,表示自己不想和一個醉漢多囉嗦。
沈曜靈卻亦步亦趨,追得愈發緊:“考慮一下啊,你長得特別像我女神,真的,特別像。”他眯着眼絮絮叨叨,“你不知道,她那個人啊,特別神,一下子就把我勾進了局。我本來以爲我倆就玩玩的,結果這個傻逼……”
宋文驊匆匆追上來,勾住沈曜靈的脖子往另一個方向拽:“行了行了,你喝多了,我帶你走吧。”
“去哪?去找許朦啊?”他喝得暈暈乎乎,“也行,這女的雖然長得和許朦有點像,一點許朦那股子勁都沒有。許朦最大的特點是啥你知道麼,人傻逼還愛裝逼!”說完他哈哈大笑。
宋文驊看了我一眼:“他喝太多了,你別當真。”
我看着他倆走開。
都叫我別當真,那什麼是真的?
我不知道沈曜靈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他是說許朦是他女神麼?還是說他還愛着許朦,還想許朦,還希望和許朦在一起?可是爲什麼,他要傷害許朦,要拋棄許朦呢?
我不知道,也許宋文驊說得對,別當真,纔是面對一切情啊愛的最好的方法吧。
我坐上車,開出去幾步,一腳踩住了剎車。
可怕,我又當真了。
我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強烈慾望,告訴我只有這麼做纔是對的。我一個掉頭,向着剛纔的方向開去。
宋文驊和沈曜靈果然還沒走遠,沈曜靈這個傻逼正蹲在對面的馬路牙子上吐得稀里嘩啦,他酒量好,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才弄成這樣。
我把車停在他距離他十來米的地方,隔着一條馬路大聲叫道:“沈曜靈!”
他擡起頭,四處望了望才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你他媽到底喜歡過許朦麼?”
“啥?”他勉強站起來,卻因爲站不穩必須叉住腰,“你說啥?”
“我說你愛過許朦麼?你真的只是玩玩想玩她麼?”
“去你媽的玩玩,你他媽纔是玩玩!”沈曜靈手一揮,不顧形象地喝道,“許朦真不是個東西,他媽偷老子的心啊!”
這話好熟悉,他上次就是那樣給我唱着《女人花》,把我摟在懷裡,說我就是朵食人花,吃他的心。沈曜靈的心真多,被我偷過,被我摸過,被我吃過。
“那你爲什麼不要我了?”
“我要結婚。”沈曜靈聲音很弱,距離一條馬路我本來應該聽不清,卻又聽得格外清楚,可他並不死心,怕我沒有聽到,又大着嗓,卻格外喪得喊了句,“老子要結婚了!”
他真的要結婚了,別人怎麼傳說我都可以幻想,他親口說出的話我卻不得不信。我們本來就是玩玩而已,可是我們都破壞這個約定,我們本來是對方的裁判,卻妄圖修改對方的規則。
我努力地笑了笑,對着馬路對面的他說:“沈曜靈,祝你新婚快樂!”
我一腳踩上離合器,狠狠將他和這路過的風景都拋在身後。
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和他說,三十歲的時候,我就離開他,我要去結婚生子,從此不和我老公之外的男人上牀。可是我還沒有做好離開他的準備,他就不需要任何準備地和別的女人踏入婚姻殿堂。
我打開車載廣播,希望聽點段子和笑話緩解一下心情。
莫名其妙調到的音樂臺卻放起熟悉的旋律,主持人甜膩膩的聲音介紹這是一位觀衆店給他前女友的歌。梅豔芳熟悉的嗓在這個夜格外淒涼。
“愛過知情重,醉過知酒濃……”
呵,醉過知酒濃……
這個夜晚,我滴酒未沾,卻好像醉得不省人事,醉得兩眼抓瞎。
第二天常媽沒來上班,我特意去後勤那邊問了一句,說常媽今天連假都沒有請。也是,家裡出了那樣的事,我估計常媽現在的處境非常不好。
我掏了兩千塊錢,把後勤處的領導拉到了一邊:“這些錢你幫我給常媽,說是公司發的獎金,別說我給的。”
說實話,對於常媽一家的事情,我總覺得我也有責任,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常媽吳芹在拾歡的那些事,也許早就懸崖勒馬。我不該把所有的主動權和控制權都交給一個十七歲的女孩,讓她親手把自己推下懸崖。
我的內心萬分愧疚,卻無能爲力。
之後幾天常媽也沒來上班,後勤說打了電話給她,她一直不接,再這樣要考慮辭退他。我好言安撫了幾句,說我知道她家裡可能出了點事,看在我面子上,等常媽回公司了再說。
這段時間的事情教會了我很多道理,首當其衝的一條,是身邊的人太容易失去。
當我冷靜下來,試圖過起正常而規律的生活時,我才發現自己根本煢煢孓立,斷影孤鴻。沈曜靈來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和洗手間裡貼在牆上鼓勵大家便後沖水的字條如出一轍。朱淼自之前大庭廣衆抽嘴巴子事件後從我生活中銷聲匿跡,反正不能是因爲愧疚於扇了我,我一想,這會兒都放假了,也許回老家了吧,誰知道呢。曹鶯潔和我聯繫少,李思怡也沒有主動找過我。
我不知道李思怡怎麼想的,覺得出賣了我對不起?或者怕尷尬?
我也不知道,但我真的早已原諒了她。
週五我一下班就不請自來地跑去了她琴行。
“李思怡,你爸爸我來了。走啊,出去喝兩杯,我失戀了。”我將一件本來應該慘兮兮的事情炫耀般的說了出來,彷彿這樣就可以讓氣氛變得輕鬆而幽默。
“二萌子!”一看見我,李思怡兩眼立刻發出了光,旋即衝過來,緊緊抱住我,“我還以爲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呢!”
“平時是挺不想見你的,這不是失戀了麼,我就飢不擇食,找你一醉方休來了。”我拍拍她的肩,向裡面走去,卻發現沙發上坐着一位打扮樸素的老頭,面色黝黑,滿是勞動人民的樸實無華,斷斷不像是來買鋼琴的樣子。
我小聲示意道:“這位是?”
“咱得先把老爺爺送走才能去一醉方休。”李思怡面露無奈,“這小尹爺爺,坐七點的火車,咱把他送去火車站。”
“小尹爺爺?”我更加困惑,“怎麼在你這?”
李思怡拉着我背過身,生怕被這位老爺爺看出蛛絲馬跡:“來找小尹的,你一會別亂說話,人送走了我再和你解釋。”
說着李思怡給小尹爺爺用飲水機倒上一杯水:“爺爺,您再喝點水,一會咱們就走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您來的不巧,小尹說還要一個星期才能回國呢。您放心,她沒事。”